《巫女雅江》阿豆

42、第42章

　　无论遇到什么事，雅祺都好好的守护着自己的心，一直没有放弃自己心中最后的希望。那一次，雅祺被所有负面的情感击倒的时候，我在他的神识里找到了他，他在一棵树下泪流满面，周围包围着黑暗。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在等着我的，等着我找到他。我在他的神识里最后看到的都是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现在，雅祺的心在哪里呢，最后的光明在哪里呢？
　　他说黑帝看不到，是因为他藏了起来。
　　雅祺恐怕是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木已成舟吗？
　　可是若是他能守住自己的心，就能守住自己不被吞噬。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指着他的心口，抬眼看他，“这里呢？”

　　雅祺又是轻轻一笑，他今天笑的比以前好几年都要多，却并不让我觉得喜悦。
　　“这里，是我最后的光明；
　　这里，装的满满的都是关于你的事；
　　只要你还在这世界上，我就不会完全的放弃自己，也会守着这里，不让黑暗吞噬关于你的情感和记忆。
　　可是如果你不在了，如果这世上再也没有你的气息，我不会有碧落那样的耐心等待千万年，是你先松手放开了我，我也会放逐自己。”

　　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被威胁和胁迫的感觉呢，可是这是雅祺，即使成了魔以后也是。
　　就为了让我带走他，所以说出这些话吗？

　　“让我想想吧”，我轻轻的开口。
　　如果我不带走他，他也有可能不会像他说的那样。
　　他若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在我之后，还会有别的巫女，能够阻止他，或者-----消灭他。
　　总之，活着就有希望，我还不想那么早就决定了雅祺的结局。

　　雅祺点点头，伸手握住我的左手，他用另一只手解掉了束发的头绳，然后他的黑发就像被大风吹起一般根根四散鼓起，每一根里都有力量在流转。
　　额心的发突然暴涨伸长缠在了我左手的食指，我看着那几缕黑发绕在我的食指上，虽然不知道雅祺要做什么，却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雅祺对我微微一笑，用空余的那只左手在胸口画着什么符，然后一滴鲜血从他的胸口溢出，奇怪的是并没有染湿衣服，而是完完整整的从空气中漂浮过来，顺着他的手指，来到我左手食指的结发处。

　　有一团黑暗的力量围绕着我的手指，最后停留在我的手指上，那滴血融入黑发中，又被那黑色的力量覆盖。我的食指感到一阵火热，那黑发和鲜血已经变成了一只黑色的指环，那力量也在戒指上沉淀下来，开始指环表面还有咒语一类的刻纹浮现，然后转瞬也消失不见了。

　　雅祺收回了握着我的手，我的手指上留下了一只通体乌黑的指环，非金非玉。
　　刚才的热度已经褪去了，我伸手想试着摘下，它能够绕着我的食指打圈，前后方向却纹丝不动，果然，无法摘下吗？

　　我抬起头，皱着眉头问雅祺，“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额心发和心头血凝成的指环，这原本是蛊术中的一种禁术，可是我改进了它，融合了我的魔力，是用来锁住你的魂魄的。这样你就不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随随便便的魂飞魄散了。”

　　我有点恼火，“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这么做？”

　　“我太了解你了，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别的一切，我都不会勉强你。你不要生气，好吗？”
　　雅祺有些痴迷般的说，现在的他果然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见我没有作声，他又接着开口道，“等你愿意的时候，只要你吻一下我的额心，这个指环就不再是用来锁住你魂魄的了，而是用来把我的魂魄和你的连在一处的。”

　　原来是这样么，只是为了怕我独自离开吗？

　　静默了片刻，雅祺微微一笑道，“帮我束发吧？”

　　我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头绳，从怀里拿出梳子，一下下的顺过他的头发。
　　一时有点恍惚，小时候也是这样帮他束发，那时候我还不够高，只能站在高处或者用灵力漂浮起来。
　　那时候他的头发枯黄打结，我却笨手笨脚的理不清楚，只会一把绑起来。

　　现在雅祺坐在凳子上，我站在他身后可以轻松的为他束发，他的头发已经有黑又亮，容易打理。我却只是把他的头发握在手里，一下下的顺过，不知不觉地时候，我的泪已经掉在了雅祺的黑发上，我心痛，雅祺怎么就这么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雅祺无言的坐着，直到我的泪滴上了他的发，他才转过身来，就着这个姿势抱住了我的腰，把脸埋在了我怀里。
　　我一手还握着他的发，另一只手握着那只梳子，眼泪就这么不可自抑的流了下来。
　　半晌后，我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低头轻声道：“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做这么傻的事？”

　　雅祺紧紧地拥着我，“我只是跟随自己的心罢了，早就知道了什么是黑暗，也早就明白了，没有了你，我只能是孤独的，永远的孤独着。
　　小时候，每天都吃不饱，他们一不顺心就拿我出气。都说小孩子不懂事，为什么我从那么小的时候，就有了记忆，还是那么可怕的记忆？那时候我是软弱的，连哭都不敢大声，因为大声哭只会引来更多的毒打。那时候我的要求很低，只求每天能多一点剩饭，只求他们心情能好一些。我天天期盼有人能来救我，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那次，他真是要打死我，我觉得好痛，我知道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不知怎么就狂性大发，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黑暗的力量。只是那时候，毒倒了他们，我就觉得安全了，所以没有受到那力量的诱惑，只是庆幸不必被活活打死了。
　　后来长老亲自教养我，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我能够吃饱了，也没有人每天毒打我。我知道族人对我不满和害怕，却并不介意，那些我都不在乎。
　　后来，长老顶不住压力，把我关在了那山洞里，我的心也慢慢冷了。
　　你知道吗？山洞里只有每天日落的时候，能有光线照进来，我每天也只盼着那一刻。给我送饭的人从不和我说话，甚至连我用过的碗筷都不碰。
　　我就这样活着，可是我时常怀疑，这样还算是活着吗？那时候黑暗天天伴随着我，可是我没有受到那黑暗的引诱。因为活着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本来要求的不过就是一餐饭和没有毒打而已，生活没有其他的任何意义。
　　没有人关心我，我也没有在意的人。
　　再后来，你来了，打开了几年来从来没有打开过的门，小小的样子，就那样看着我。从来没有人用你那样的目光望着我，他们的眼神不是防备就是害怕，或者是怜悯。
　　可是你的不是，你就那样看着我，我甚至觉得你是在为我心痛。
　　可是你明明只有那么小，我想和你说话，可是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
　　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我身上有毒，所以我对你恶狠狠的说话，想吓走你，可是说完了我又后悔，怕真的把你吓走了，怕你以后不再来看我。
　　可你只是对我微笑，那么温暖，就像我每天等待的片刻阳光一样，从那时候起我就喜欢你的微笑了。
　　你给我带来了一餐饭，那是我几年都没有吃过的美味。而且那是你带来了，我莫名觉得高兴。因为总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觉得你是关心我的人。
　　你走到我身边来拍我的背，我害怕极了，我怕你和别人一样中毒，我不怕受到惩罚，只怕你会从此害怕我讨厌我。我怕你不会再用那样温暖的目光看着我。
　　后来你说要带我走，我真怕这是梦一场，因为我偶尔也会做梦梦到我能够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你温柔的牵着我的手，为我束发。你并没有因为碰到我而中毒，这是我最开心的一点，我从来没有和人亲近过，可是我想亲近你。
　　雅江，你把我当作亲人，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可是除此之外，我还想要亲近你，想要让你欢喜看你微笑，甚至想要独占你的关心。
　　我不懂什么是爱情，我的世界里只有你，而你是我的亲人。
　　从我识人事以来，我知道了两位武师傅之间的感情，我知道了族中女子们的爱慕，也慢慢的了解了，爱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那时候你那么小，还是个孩子，可是我的眼里心里除了你，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我以为无论你将来怎么样，和谁在一起，我都能守护你一生一世，来生的事情谁会去考虑呢？
　　可是没有想到，你再也没有来生了，我才发现，我不能接受。
　　我一直在欺骗自己，其实我想要更多，想要你的这一生，更想要你的生生世世。
　　我希望每一世，你都能对我微笑。
　　以前，我总是站在你身后，而你总是保护着我。我并不觉得不快，也并不觉得自己力量不足以保护你，你在关心我保护我，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让我很幸福。
　　可是，从此以后，我却想守护你，让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更长久。我也会一直陪伴着你，然后追随你而去。
　　我想，就算是魂飞魄散，也是会寂寞的吧。
　　我不想让你品尝我当年尝过的寂寞，所以我陪着你，不好么？
　　这一次，我不是受到了诱惑，而是我自己选择了黑暗，用黑暗的力量来保护你。
　　神把你带倒了这里，可是你要魂飞魄散了，神又在哪里？
　　就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哪怕只是像亲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