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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装疯卖傻为哪般 ...

  •   枯黄的落叶掉了一地,蒙蒙雾气间隐隐可见的深黄,如梦似幻,为这无趣的顾家添了几分生气。

      顾枝莲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她勾唇浅笑,似是想到了一些欢畅的事。入秋时节就该吃秋藕,那时候娘亲总是为她备上一盘清炒秋藕,脆嫩多汁,甜味浓郁,抚平秋日的烦燥。

      “娘亲,我没有忘记你说得,你看,我就要离开顾府了,娘亲你可还高兴?”顾枝莲仰头看向天际喃喃自语道。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顾枝莲微微一笑,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理了理衣襟,转身低着头,恭敬说道,“入秋了,天气渐凉,枝莲走后,娘亲一定要保重身体。”

      “怎么,还要继续装下去么?”柳媚面带着冷笑,眼里尽是鄙夷与厌恶,“小贱人,你以为我稀罕正房,我告诉你,顾家就我这么一个夫人,不管是妾是妻,顾家的一切都要握在我手心里。”

      顾枝莲见状,浅浅一笑,半垂下眼,“娘亲说得什么,枝莲不明。”

      “好一个不明,哼。”柳媚鼻中发出轻哼,扬起下巴翻了个白眼,“我告诉你,我不管你心里
      打得什么鬼主意,只要你今日入了奴籍踏出顾家,就休想再回来。”

      顾枝莲谦卑地不发一言,余光扫过不远处翠绿间一晃而过的白色身影,换上柔弱又不解地神情抬眼看向柳媚问道,“娘亲,枝莲如今就要替弟弟受罪,唯有一问一直困于心间,今日一别许是终不见,只求娘亲能如实相告。”

      她始终谦恭地低着头,然藏于黑发下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四年前我娘病危,那一日我苦苦哀求,娘亲却说身无分文,娘亲是当真如此还是不愿出手相救?”

      “算你机灵。”柳媚斜瞟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既然你已要走,不妨告诉你,我柳媚等了这么多年,巴不得苏颖那个贱人能早点死,我又怎么会傻到去救你娘。”

      顾枝莲既不恼怒,也不悲伤,只是笑得越发温和,柳媚等待着她的愤怒,却不料看见的是一张含着笑意的脸,反而心生几丝惊恐。

      “枝莲多谢娘亲。”她行了个礼,朝前厅而去。该说得都已说,能还得都已还,从今往后她不欠顾家一丝一毫。

      “顾家二少爷年幼无知,又身患宿疾,顾家大小姐愿代顾二少爷受罚,秦帝念及顾枝莲对顾轩的一片情意,应允请求。顾枝莲代入奴籍,即刻发配边塞。”

      “怎么就偏偏送来个顾家大小姐,若是那美娇娇的顾二小姐,也好让我享受享受。”押送她的狱卒头满脸横肉,只是微微一个抬脚,一身赘肉来回晃动,他不满地踢了踢被铁链拴住手腕的顾枝莲,没好气说道。

      “老大,顾二小姐可是顾大人的宝贝明珠。”另一个高个子瘦黄的狱卒凑上胖子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还不晓得吧,听人说,顾二小姐看上了白鹿书院的秦大人,顾大人也有意把顾二小姐嫁给秦大人。”

      顾枝莲眯着的眼微微颤动,秦之容吗?脑海浮现白衣男子,温和有礼出尘似仙,眼底透着疏离的冷漠。难怪秦之容来顾府的那几日,她一改往日素雅穿红又戴绿,原来是顾婉然芳心暗许。

      “是常陪在秦帝身侧的秦之容秦大人?”狱卒头惊呼着,冷冷一笑道,“这顾名也不看看,秦大人如今乃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各色各样的美人围绕在侧,顾二小姐虽美,但若是和宫中的公主们一比,就成了野花一见牡丹,不得不凋谢。”

      “这么想来这顾大小姐倒也是个可怜人。”那瘦高个的狱卒怜悯地看了眼顾枝莲,长叹一声,夜里的风有些凉,然她身上仅着单薄的长衫,还打了许多补丁,脚上的布鞋也早已破旧不堪。

      瘦高个的狱卒心中不忍,倒了碗热茶,递到她面前。

      “谢谢。”顾枝莲双手接过缺了口的碗,蜡黄的脸上还有不少的黑斑,有些浓重的眉不死那些寻常女子柔美,唯有那一双眼如点墨乌黑,透着一股英气,分明是其貌不扬,却令人觉得炫目。

      “敢问大哥,此地离聊城还有多远?”顾枝莲语气谦恭,目光坦然,没有一丝小姐的娇与傲。

      “再走上一日便到了,你也莫怪我二人狠心,这般拴住你是秦帝定下的规矩,我二人不可违令。”

      顾枝莲清澈的明眸,对着狱卒弯成了柔和的月牙,慢条斯理道,“二位也是按规矩办事,我又岂有怪罪之理,于我而言只要能有口水喝就好。”

      顾枝莲此时背靠着树桩,坐了太久,双脚又冷又麻,她向左挪动了几寸,不料碰翻了脚边的茶水,正欲去扶碗一个不小心藏在袖里的一锭银子滚落在草丛间。

      她一个惊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声将银子又收回袖中,却还是未能逃过狱卒头的眼。

      “好好好。”狱卒头难掩喜色,拍手叫好道,“本想着这一趟连油水也捞不着,没想到竟然私藏银子,果然还是顾家小姐,顾名又岂会真不管不顾。”

      “阿宽,你抓住她,我要好好搜一搜,瞧瞧她还藏了什么宝贝。”狱卒头搓着手,笑嘻嘻地向她靠近。

      “不要,不要过来,我真的只有这一锭银子。”顾枝莲拢了拢袖口,向后退着,心里却暗喜着,赶紧过来,不然她又怎么能摆脱罪名顺利逃脱。

      瘦高个子忙抓住她的手腕,顾枝莲挣扎着,一拉一推之间,没有抓牢,腕间之力突然消失,她的脚被杂草一绊,身子向前倒去,不偏不倚的撞在了树上。

      “你们在做什么?”离三人不远处多了一辆马车,蓝衣的男子立在车前,笑嘻嘻说着,然话语里透着刺骨的寒意,他偏头对着马车里的人问道,“阿容,怎么没听陛下说押送途中原来可以欺压犯人?”

      顾枝莲脑袋一阵发晕,额角隐隐作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她瞟了眼不远处的马车,那开口说着话的不正是于她下棋的南宫修远。那一日怕秦之容认出匆匆离去,并未看清南宫修远的容貌。他一袭白色锦袍,绣着曼珠沙华的正红色滚边与发髻上的红宝石交相辉映。褐色的长发落在雪白颈上,带着几分邪魅。他的下巴微微扬起,一双凤眼流转间好似夏日百花齐放惊艳,如柳的眉宇间带着别致的韵味。

      那两个狱卒被人阻挠,本欲开口大骂,待看清蓝衣之人,不由一哆嗦跪倒在地,求饶道,“南宫大人,我二人不过是见她私藏银两,绝无其他之意。”

      南宫修远走上前半俯身,拍了拍狱卒头的肩,挑眉龇牙咧嘴一笑道,“瞧你这模样,这几年怕是捞了不少好处吧?”

      “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狱卒头满脸惶恐,脑袋几乎碰在了地上。

      “押的是何人?”南宫修远一瞧躲在暗处的女子,觉得好生眼熟,不由凑上前看去。

      “回南宫大人,是顾家大小姐。”

      顾枝莲眼一转溜,暗暗思忖,已经沦落至此,倒也不怕南宫修远认出她来,本还想着如何演完这一出戏,正好这南宫修远送上门来。心中一喜,忽然抬头,朝着南宫修远扑过去,狠狠拽住他的长袖,说道:“李立你个衣冠禽兽,上回你去春风楼包下暖玉姑娘,借了我一百两,欠了两年了还不归还。别以为换了身锦衣我就不认识你了,就你那张奇丑无比的脸就算化成灰我也记得。”

      “奇丑无比的脸。”南宫修远的眼角抽了抽,随即嘿嘿干笑了两声,眨巴眨巴他纤长如羽扇的睫毛,拍了拍他白皙的脸,朝着顾枝莲挤眉弄眼道,“你再仔细瞧瞧,这是一奇其丑无比的脸吗?”

      顾枝莲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都这会了,这家伙还有心思打趣,看来还得下副猛药。她两手捏住南宫修远的脸,往外拉扯,没好气说道,“怎么不是?我都看了你二十余年了,在我面前你还想耍什么鬼主意?”

      “大人,这顾家大小姐定是疯了。您这张风华绝代的脸,秦国有多少女子挤破脑袋就只为一睹大人的风采。”狱卒头见状,忙拉开疯疯癫癫的顾枝莲,讨好说道。

      “修远,莫胡闹,陛下还在等着我们。”马车里的人声音清悦,细细一听却带着几分秋风的凉意。

      “阿容,你快瞧瞧,我这张白嫩的脸可被她抓烂了?要是破了相以后这太医院第一美男的称号就要被别人抢去了。”南宫修远好不容易挣脱顾枝莲,落荒逃回,一掀马车帘委屈说道。

      “是顾名府上的大小姐?”

      “没想到竟然是个疯婆子,难怪顾名会让她代罚。”

      马车帘再一次被掀起,拨开珠帘的手如玉如月,白色的长袍外罩浅绿色的轻纱衫,如墨黑发梳成整齐的发髻,套在白玉冠里。秦之容居高临下看向她,眉宇间是如古潭水一般的宁静,神情平和悠远,飘逸出尘,明明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却又仿佛那般的遥远。那样一双漆黑如夜,如无边大海的眼,只多看一眼,便陷入那不见底的水中。隐在眼底的炫目光芒看得她不由心头一颤,避开眼去。

      南宫修远有些疑惑地看向秦之容,就算别人看不出来,他还是捕捉到秦之容笑眼里转眼即逝的微光。

      “阿容,你可是认识那疯婆子?”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啧啧叹息道,“阿容,就算你不说,我也敲出来了,你心乱了。”

      奈何身侧的秦之容对于他的话无动于衷,依旧一副清雅的容颜,纹丝不变。

      “不认识。”许久,他如春樱的双唇吐出几个字,声音淡漠如飘渺的风,眼中光芒微闪,却看不出真实的思绪。

      这才是秦之容,顾枝莲哑然失笑,或许世人皆被他一张温和悠远地容颜所迷惑,却未曾看到那掩在面具下的真实,春光再是明媚,也融化不了天山的寒雪。

      看着二人回了马车,顾枝莲瞥了眼还发着愣的狱卒,猛地追着马车而去,挥动着双手破口骂着,“李立,你快还我钱,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南宫修远听着身后的嘶喊黑着脸说道,“阿容,如今我信了,你说得也有几分在理,我以后一定少管闲事,免得再惹上个疯婆子。”

      “怎么没声音了,被抓了?”身后女子喊叫声突然停止,他立刻把刚说出口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探出脑袋看去。

      那披散着黑发的女子脚下一滑,便向着陡峭的悬崖倾身而去,南宫修远正要惊呼,却恍惚看见女子冲着他婉然一笑。顿时缩回了脑袋,安静地靠着车壁一动不动,低垂着眼,唇边的笑意尽失。

      良久南宫修远咽了咽口水,抬头一声叹息,“阿容,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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