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晴雅》恩桐

10、与你相守

　　鬼之里高中的教学楼就在眼前了。晴手上拿着莲送给她的人偶，穿着白色单衣的身影在夜晚显得十分淡薄。
　　从红莲本家到这里，不知已经走了多远路了。晴就这样走着，脑海里，池雅那最后的笑容迟迟无法散去。
　　“让你失去了这样的笑容，不是我所期盼的……”
　　会说出这样话的池雅，不是她所想的挂着微笑的假面达成目的的人，他是真的……关心着自己……
　　她真的对池雅做了很残酷的事……可是，有些事情，是早已注定了的，谁也勉强不了……
　　望着前面不远处闪着几星灯火的教学楼，晴加快了脚步。
　　她只有回到那里，回到她在鬼之里的起点，回到在这里初次见到那个人的地方。
　　夜晚的树林在满月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敞亮，池塘中，一轮圆月倒映其中，无数莲叶幽幽地漂浮在水面，尖尖的莲花花蕊透出淡淡的粉红，宛若新娘的指尖。
　　晴走到那棵如母亲般慈祥稳重的大树旁，此刻，笼罩着月光的它又显示出了美丽妖娆的一面。几天前，自己就是在这里，差点……
　　她的手轻轻按上树干，粗糙的触感……果然这一切都不是虚幻，自己是真实存在着的。
　　草丛间，星星点点的青色光芒在半空中游荡，倒映池塘水中的萤火虫在地面上描绘了它们的星空。
　　生命不是一场梦幻。自己存活下来，站在此处，都与千丝万缕的因果联系着。而这纠缠不清的因果源头，是父亲，母亲，还有那个人，花狱莲……
　　舞衣说过，鬼和自己的新娘有心灵感应，如果新娘呼唤鬼的名字，他们就会立刻来到自己身边，保护自己。
　　几天前的那次躲藏，最后赶到的，是池雅，还是他……
　　应该，不可能是他吧……
　　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涌出眼眶。晴抱着人偶跪在了草丛中，心不再是隐隐作痛，强烈的失望与悲伤冲破了坚强的外壳，一下子浸透了女孩的全身心。
　　“莲……莲……”如果我呼唤你的名字，你真的会来到我身边吗？
　　一直，一直都在躲避着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从我第一次见到你那一刻起，你知道我是以怎样的心情盼望着与你见面的？
　　你难道，一点都不了解我的心意吗……
　　我就这么，让你厌恶吗……
　　如果是这样，你牺牲自己的寿命换回的我这条命，还有什么意义……
　　快点出现啊，莲！
　　晴攀着树干，一点点站起身。
　　一个决意在女孩心中点燃。
　　如果做一个卑鄙的人，你会原谅我吗？
　　可是，现在，不管你愿不原谅，我都会这样做……
　　我只能这样做了……
　　她脱下木屐，赤脚站立在池塘边。
　　少女眼中没有迷茫，清澈得如同眼前这潭深不见底的池水。夜风吹起她的长发，黑色的发丝拂过她坚定的脸庞。
　　她迈出赤裸的脚，靠近了池塘。下一步，指尖碰到了冰凉的水。
　　再一步，再一步……
　　池水慢慢浸透她衣服的下摆，腰带，直到胸前……
　　脚已经无法碰到池底了，女孩纤弱的身躯在池水中如一片凋落的玉兰。
　　只有这样，才能见到你吗？
　　女孩咬住下唇，闭上双眼，一头扎进了深邃的池水中。
　　水像触碰到了新奇的事物，伸出无数的锁链牢牢束缚着她，期盼着，狂喜着想让她堕入水底。
　　太痛苦了……这样的感觉……这样被水渐渐吞噬的感觉……
　　晴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周围满是大大小小的气泡，池底是一望无际的墨黑。
　　不行……我不想死……我……我不想堕入这样的黑暗……
　　她拼命抬起一只手，向头顶那片遥不可及的黄晕乞求着……
　　“啊……”她吐出一大口水，身体沉重得动弹不得，意识在逐渐远离她。

　　“小晴，你今年的生日有什么愿望呢？”身边，一身黑色，看不清容貌的哥哥在问我。
　　刚刚差点被飞驰而来的车撞到，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还是这个大哥哥救了我。
　　“晴的七岁生日还早呢！为什么现在问这样的问题？”我兴奋地晃晃小腿，往树下看去。哥哥抱着我坐到了这棵好高的树上，才让吓坏的我停止了哭泣。
　　“现在知道了，就能帮你去准备了。”他抚着我的头。
　　“晴今年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啊。”我抬起头，开心地对他笑了，我忘记自己正少了一颗门牙。
　　“哦？是什么愿望？”他有点惊讶，也有点失望。
　　“嘿嘿，就是能见到哥哥你啊！”我坏笑起来，期待着看到哥哥露出奇怪的表情。
　　他愣住了，抚摸我发丝的手收了回去。他一直都用衣帽和长发遮住大半边脸，我总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对不起啊，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不是的，晴，不是的，”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晴，你除了这个愿望外，还有什么愿望吗？想收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嗯……”这回，我得认真考虑一下了，为了不再让哥哥难堪。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还太小，叫他叔叔的时候他好像很受伤呢。现在改叫哥哥了，他应该没有意见了。可是，要是他能告诉我名字的话就好了。
　　“哥哥，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吗？这就是我的愿望。”
　　他没有回答，“那……生日礼物想要什么？”他问道，忽略了我的提问。
　　“晴没有什么想要的诶……那就……要哥哥喜欢的东西吧！”
　　那一年的生日，我收到的，是一幅画，画上是一朵盛开的赤红色莲花，艳丽得如同新嫁娘的红唇，炽热奔放得如同地狱的烈火。
　　“莲……”

　　一只手。
　　一只充满力量的手握住了自己抬起的手臂。而自己的后背，似乎被另一只手托着，往上，往上……
　　“呼啊……”冲出水面的晴大口大口吸吮着空气，肺腔中，鼻腔中，口中的水阻断着她的呼吸，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
　　那只温暖的手正紧紧地拥着自己，把自己往岸边带去。
　　待脚能够触碰到池底淤泥时，那个人托起她的身体，一下子横抱在自己怀中。
　　“咳咳……”躺在他怀中的晴睁开了眼睛，望着他。
　　笑容在女孩的脸上绽放。
　　“莲……”
　　“嗯。”他轻声回应她。
　　“莲……”她继续呼唤着他的名字。
　　花狱莲紧紧地搂住她，让她的脸贴近他的心脏。
　　温热的液体落到了晴的脸上。
　　他在哭。
　　“我以为……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你了，晴……”
　　他就这样拥着她，站在池塘边的大树下，久久地，久久地……

　　今晚的梦乡中，什么回忆都没有……有的只是手心那一团暖暖的光，在漆黑的夜里，一直守着她，守着她……
　　清晨的阳光唤醒了沉睡中的入道晴。陌生的室内摆设，陌生的床。
　　握着自己右手的这是……
　　年轻的黑发男子正伏在她床边，合起的眼睑上，长长的黑色睫毛在微微颤动，一只手，正轻轻握着晴的右手，白瓷般的脸上有一片阳光，孩童一般的睡颜。
　　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晴悄悄地把左手放在了他的头上，柔软的发丝触动着指尖。
　　“晴……”梦呓的低语。
　　她微笑着，拨开遮掩他脸庞的发丝。
　　“初次见面，莲。”

　　用心凝结的那句话是什么？
　　你给了我生命，我将用这全部的生命去爱你。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