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世·祸世》凉夏の忆

7、第七章 莲花遍地步步开

　　段隆这人也算准时，卯时便亲自来接，那个时候，镜染絮恰恰刚好起床。
　　说来也奇怪，段隆乃是堂堂当朝宰相，怎么也不该亲自来接镜染絮这个毫无背景，只是敬献宫中的秀女。原因只有一个，段隆是想示威。
　　安陵璟溟兼任司马大将军，手握天下兵权，而安陵璟翊身为太子，战功显赫，虽并未直接掌管兵权，但与安陵璟溟兄弟感情甚好。
　　段隆在朝堂上，是为百官之首一呼百应，门生众多，但大多是文官，独子段沐阳虽为中军校尉，不过只掌管凤都三分之一的御林军。在军事上，段隆并未占到一点好处，而且皇上生性多疑，不会把兵权交到外戚手上。所以，一股强有力的枕头风足以扭转这一局势，当然，皇上并不是色令智昏的人，除非……那名女子足够出色。
　　段隆来到崇隽王府，为表敬意，并没有带卫兵，仅仅只是带了两名随从，不过，从身形可判断二人都是高手。
　　当崇隽王府的管家告知段隆自家王爷尚未晨起时，段隆的脸上并未浮现不耐之色，反而略带恭敬。“无妨，是本相来早了，自当等候。”
　　单从表面看来，段隆是一位彬彬有礼的儒官，当然，这是一般人的论断，在镜染絮的眼中，段隆生性两面三刀，不宜明里交锋。
　　镜染絮直到自己再不出来，段隆身后的两名高手迟早也会发觉，于是施施然从主厅的后堂出来。
　　段隆看有人来了，下意识地一看，这一看，微微一愣，面前的女子，虽蒙着白纱，其姿容却不减分毫，定当是倾世之姿。看来他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不过，冼香城出来的，不得不防啊。段隆毕竟是官场上的老狐狸，喜怒不形于色，只一刻的愣神，下一刻便恢复如初。
　　镜染絮行至段隆三丈处 ，不近不远，施施然地行礼：“民女冉絮，拜见大人。”她故意将声音放柔。
　　段隆上下打量了镜染絮一番。“你便是冼香城敬献的美人？”
　　“美人不敢当，民女蒲柳之姿，若非城主，又怎能进到大人面前？”镜染絮的话看上去是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来路。
　　“沈城主？”段隆知道此处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也就不再细问，“站着作甚？请入座吧，冉姑娘。”
　　不待镜染絮开口，一个清朗声音横插进来。“我道是谁，段大人啊，本王有失远迎。“
　　这话虽说有些自嘲成分，安陵璟溟倒是一分愧疚的神色都没有，也是，一位位高权重的王爷，自然地位高于区区丞相。
　　表面的谦卑还是要的，段隆赶紧起来赔笑。“怎敢劳王爷大驾？下官此番前来……“
　　没等段隆说完，便被安陵璟溟打断了。“本王知道，人在这儿，要带走请便。“
　　面对安陵璟溟的无礼，段隆虽有愠色也只好忍耐。“王爷，那么，下官就把冉姑娘带回丞相府，交完规矩便送入宫中。“
　　安陵璟溟没看段隆便随意挥了挥手，似是打发奴才一般。
　　段隆怎么说也是百官之首，平日是被阿谀奉承惯得，就是当今皇上也没有如此无礼，离开的时候板着脸：“如此，下关告退。冉姑娘，随老夫走吧。“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崇隽王府。
　　就这样，镜染絮从一座牢笼到了另外一座。让镜染絮奇怪的是，安陵璟翊竟没有出现，本来还以为要与他花些口舌，这下倒省了。
　　段府并没有如镜染絮脑中想象的那般奢华，反而十分古朴，正当镜染絮准备进去之时，余光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姐！”是柳苍雪，她还记得少主吩咐过，若是人多则称呼为小姐。
　　“苍雪！”镜染絮心想，太好了，苍雪来的正及时。
　　前方的段隆听见后面的动静，折回来，“何事喧哗？”
　　“大人，是民女的婢女，日前失散。”镜染絮知道以段隆的心机定会查清楚，少说少错。
　　“那么，一同带入府中吧。”区区一个婢女罢了，来日查清她的底细也无妨，谅她也掀不出大浪来。
　　段隆安排镜染絮主仆二人的住所便出门了，临走前告知镜染絮，她会在段府一个月，学习宫中的礼仪，详细的，等他回来后详谈。
　　段隆口中“详细的”不用想也猜得出，定是她进宫要做的，以及她的主子到底会是谁。
　　事实上，镜染絮并没有打算真的进宫，这一个月，她要充分利用。
　　首先，她要了解这丞相府中的一切，而人选便是段隆派来美其名曰“怕柳苍雪一人服侍不过来”，实则“监视”的婢女小蔚。段隆信得过的人，知道的，一定不会少。虽然她一定会把她问的告知段隆，不过，这无关紧要。
　　“小蔚！”
　　闻声，小蔚很快从外面推门进来。“小姐——”
　　镜染絮知道，监视的人绝不会离被监视着太远，这恰恰说明了这一点。
　　“没事”，此时镜染絮正优哉游哉地坐在桌边品茗，“我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小蔚没有抬头，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奴婢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镜染絮暗想，这谈吐，怎么会是丫鬟的样子？“我是想问，丞相府中的状况。”
　　“夫人七年前病逝，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至今未娶，府中也无其他妾室。大人与夫人育有一子，少爷今年二十有四，尚未婚配。”
　　“那……”镜染絮沉吟，“丞相大人可有其他亲近的亲眷？”
　　“并无。段家一脉单传，未曾听说有亲眷。”
　　“段大人可有什么忌讳，毕竟，我要在这儿住一个月，我可不想,嗯，多生事端。“镜染絮语气委婉，让人不忍拒绝。
　　小蔚稍作思考，事实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大人不喜欢任何女眷接近少爷。还有，大人最恨一心二主之人。“
　　一心二主？这是在提醒我我的皈依吗？镜染絮心想。
　　“没事了，下去吧。”
　　“是。”临走前，小蔚深深的看了镜染絮一眼。
　　那么，便有趣了。镜染絮看着那扇被小蔚关上的门。
　　“苍雪，你帮我做件事，务必赶在段隆之前，如果我没猜错，今日便会有人暗访冼香城。”
　　“冼香城那边，除了沈城主之外，不是无人识得少主吗？”
　　“无人识得便是漏处。“
　　镜染絮接收到柳苍雪疑问的眼神，于是解释道：“我出自冼香城却无人认识我，此乃其一。其二，段隆若抓不到我的弱点，怎能威胁我为他办事？”
　　“还是少主想得周到。属下这就为小姐安排‘家眷’与‘邻里’。”
　　镜染絮看着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要快。”
　　“是。”语音一落，柳苍雪已经不见，只余下洞开的窗户。
　　镜染絮为自己斟上一杯茶，不喝，只闻其香。“听了那么久，也该现身了吧。”
　　只觉一道黑影闪过，窗户已然关上，而那道黑影已夺过镜染絮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好茶，玉山点翠，极品，看来段隆待你不薄啊。”
　　镜染絮取过另外一只茶杯，从容倒了一杯。“太子殿下，不单是来品茶的吧。”
　　安陵璟翊笑着看她，“本宫为何不能单是来找你叙旧的？”
　　“殿下说笑了，染旭与您一无交情，二无合作，何来叙旧？”镜染絮不卑不亢，神色恬淡。
　　“我不与你作口舌之争，横竖说不过你。”
　　镜染絮没注意到安陵璟翊的自称已经由“本宫”变为“我”，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安陵璟翊竟然用这种亲昵的语气同她说话，他们只见过一次不是吗？
　　安陵璟翊虽为太子，身后也有兵权，只是在朝堂上，始终是段隆的人居多，且又多是狐朋狗党，冗员积多，安陵璟翊等人办起事来制手掣脚。
　　段隆，可谓是两人共同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