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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一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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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而过,不知不觉又过了十多天,若樱四肢上的伤势终于痊愈。此前养伤总是只在房内来回走走,偶尔在阳光极好的时候,去到外面的院子里坐躺着晒晒片刻太阳。
芳歌与宸歌俩兄妹的屋子就在边上,两间屋子中间只隔了一株高高的垂柳。屋门前的小河,听芳歌有一回提起,这条小河横穿整个村落,村庄四面环着高山,唯有当村外的海水退潮之际以及风向适宜时,方能顺着这条小河通向村外。因此,每隔二月,村民们都会轮流去村外附近的大海里打些鱼回来,上回便是轮到芳歌与宸歌出村捕鱼才碰巧救下她。
日升日落,总能见到村民在河边洗衣、打水忙碌的身影,抬头瞅到若樱时,皆相视而笑。
若樱之前的衣服早就破乱不堪无法再穿,换上一身粗布村装反倒觉得舒适极了。“原来不论在哪个时空,简单布衣永远是最舒服的穿着。”如是想着,若樱走出院子,听闻鸟语花香,环望着四周被群山所环绕的这片宁静土地,心情从未有过的平静。
可以放下了。
属于曦月公主的那些过往、恩怨纠纷,统统都过去了。
这里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在若樱养伤期间,芳歌依旧是日日到访,总是顺带打听外面世界的趣闻轶事,一待便是一整日。然而,她虽是自外面而来,何曾真正自由自在的生活过?更何况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她说不上许多,但面对芳歌兴致高昂的样子,实不忍扫兴,便时而穿插些现代的事物说与她听。从童话到电视剧,从传说到电影,芳歌听得颇为认真,还提议她给村子里的孩子们都说一说。
“沿着小河走到那座石桥,翻过石桥再走片刻就能看到一间石屋,那里便是村里仅有的学堂,只有一位教书先生,学生也就十几个,上的课可单一了。若樱姐若是能来传授新奇的事物,大家一定会十分期待的吧。”
“学堂?”若樱一惊,“我说的都是些茶余饭后的闲话,何德何能教学生?”
芳歌笑着劝慰道:“可在芳儿听来的确新鲜得很,其他人定也是如此。姐姐不试一下怎知不行呢?”
若樱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低头,视线拂过地上散落的石块,忆起童年往事,一时兴起便择了较为平整的一块石片,在石板地上涂鸦起来。芳歌有些不解地看着若樱用这种从未有过的画画方式,不一会儿,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便映入眼帘,芳歌不禁呆愣住。
地上的人像与自己惟妙惟肖,简直判若一致。与先生教的那些水墨画完全不同的是,若樱姐姐画的这张人像显得十分立体,所以才会觉得如此相似。
“这叫素描。”若樱说着,最后在芳歌的头上绘上一支簪子,正犹豫画什么簪子好之时,脑海中倏地浮现出何韫赠的那支玉兰花簪,簪子随着曹同知那桩风波之后便不知所踪。若樱凭着记忆将玉兰花簪的样子画了出来。
“素描?竟有这样的画画技巧?这个玉兰花簪也好美,芳儿真的快分不清哪个才是我了。”芳歌横看竖看,越看越喜欢,“想不到若樱姐画工如此了得,芳儿定要把这块地圈起来,让哥哥看看。”话落,便跑进隔壁那间屋子。
若樱席地而坐,笑意渐渐地淡了,凝视着她画的芳歌,思绪不由得回到了那个时空……
那个时空里自己的母亲也是名教师,在市美术学院里任职副校长,曾绘得一手好画,她正是从小迷恋母亲的绘画才能才走上画画这条道路。奈何生性寡淡的她总是融不进他人的交际圈,只因母亲位居高职,周遭同学便认为她获得的各种奖项和头衔皆是拜母亲所赐,成了众人眼里的特待生。小学时还能邀请同学来自家玩耍,上了初中后便没有了。得知缘由后,她便看开了,更加对所谓的名利提不起兴趣,也逐渐在母亲眼里成了一名“死气沉沉的孩子”。
在大奖赛上故意乱涂乱画,没能得到名次落在旁人眼里顺理成章地成了“就算有后台没有实力就是没办法的事”。渐渐的,母亲也放弃让她学画,她不愿去学校,母亲也一一应允,一直到查出自己身患肺癌那刻,母亲终于在她面前放声痛哭……
“哥哥,跟你说若樱姐画得可好了……”芳歌拉扯着似是不情愿出来的宸歌往若樱那儿去,走到半途,短短咫尺就见若樱凝望着地上那幅画出神,仿佛没听见他们似得,芳歌正欲向前,却被身旁的宸歌伸手拦住。
“宸哥哥……”
“别打扰她,让她一个人静静。”宸歌望了一眼若樱若有所思的侧影,阳光格外炫目,映照着脸庞上散落的珍珠分外耀眼。
芳歌无奈地又回头瞅了几眼,方跟着进屋,想着若樱姐的那幅画,不知为何心里也跟着酸涩起来。
若樱在学堂教书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找到事做,又过着在这个时代梦寐以求的生活,若樱感到十分欣慰。
由于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铅笔,若樱便问芳歌要了一些黑炭,将黑炭搓成棒状便勉强能当铅笔使。宣纸太薄,她就将几张宣纸叠起来用,这样就有画纸了。最后只剩下制作画板了……若樱将画板的样子画下来给芳歌看,芳歌二话不说便找宸歌帮忙。宸歌见到她画的东西很是惊奇,嘴上没说什么,便去找木材做了。
宸歌最终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若樱想要的几个画板完成了,她还来不及说声谢谢,宸歌就走了。
芳歌偷偷捂嘴笑道:“宸哥哥总是嘴硬,说忌惮若樱姐,可帮姐姐做事却勤快极了。”
“许是知道我并没有恶意吧。”若樱将画板整齐地排放在教室中,没有理睬芳歌语中的玩笑。
“宸哥哥对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怎么爱说话,我真替未来大嫂担心。”一说起宸歌,芳歌就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得。“其实我与宸哥哥并非亲生兄妹,宸哥哥的爹是我大伯,我爹和我娘在一次出海捕鱼过程中不幸双双遇难,之后我就被托付给宸哥哥照顾。我大伯也离世得早,当时宸哥哥就一个人生活了。”说到此处,芳歌叹了口气,“宸哥哥对外人总是很防备,而且他十分排斥外面的一切,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若樱摇了摇头。
“这些我都是听别人说的,好像是因为宸哥哥的娘,也就是我大娘,追随大伯从外面来到孤傲村,但由于忍受不了这里单调的生活,加上大伯后来患病,大娘就抛下他们爷儿俩偷偷离开了孤傲村。哎,也难怪,听说大娘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娇生惯养,当然过不惯这样的穷苦日子了。”
“原来是这样。”若樱点点头,顿时恍然大悟。
芳歌继续道:“小时候我常被同龄人欺负,宸哥哥他就总能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不愿我受一点委屈,所以我很敬重宸哥哥。他把我照顾得头头是道,唯独对自己太不像话了。上回我指给你看的那位淑音姐,她一直喜欢我哥哥,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偏偏宸哥哥他像个石人似的,毫不动容。人家约他出去,他竟说要忙着照顾我抽不出时间,真是被他活活气死了。”
芳歌一面说,一面拿起炭笔在纸上胡乱画了一个人脸,随即在人脸上大大地画了个叉。不用说都能猜到这个人脸是谁了。
若樱噗嗤一笑,感叹这两兄妹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几天之后,村民带着自家孩子早早赶到学堂,都想亲眼目睹若樱作为先生教的第一堂课。本着好奇一探究竟的心态,旁观到最后纷纷瞠目结舌,以为这是外面才有的技术,竟能将人和事物描绘得如此精妙绝伦、立体分明。孩子们同样对这样的画画方式甚感奇特,虽然尚且画得糟糕,但并不妨碍他们继续学习的热情。
若樱亦是没有料到这素描竟能让他们这样感兴趣,一堂课足足上了一个时辰才得以下课休息。孩子们喜欢上她的课,孩子的父母们更是贴心的送些水果、茶点慰劳,让一旁早就在这学堂教书的老夫子一阵汗颜。这位老夫子不是别人,正是曾为若樱治病的陆离生。
“唉,秦姑娘与老夫皆自外而来,受欢迎程度却大相径庭。遥想当年这间学堂门庭冷落……”陆离生吃着村民送来的水果,摸了一把胡须,笑着打趣道。
若樱原本忙着收学生留在画板上的作业纸,听到陆离生这样说,生怕他有所介怀,忙停下手中的活,郑重地道:“陆伯伯救人治病,功德无量,若樱岂敢相比。据若樱所知,这间学堂自上一位夫子过世之后就一直缺先生,若不是陆伯伯主动请缨,不知道这些孩子还要等多久才有书念。”
“诶,秦姑娘何必如此当真,老夫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学堂能热闹起来,老夫亦是欣慰。”见若樱这样当真,陆离生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帮着她一起收画纸,随口问道,“老夫来孤傲村也有些时日了,不知现在外面局势如何了?”
若樱一愣,未反应过来,陆离生又接着问道:“秦姑娘是哪国人?”
她是哪国人?陆离生没缘由的一问,若樱不由得眉心一拧。
“既然来到孤傲村,前尘往事皆过眼云烟。若樱已不记得出身何处。”
陆离生面露淡笑,双眼微眯:“秦姑娘当日的穿着风格,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应当是白宁国。”
原来这个时空各个国家的穿衣打扮皆自成一派?仅此就能判断出身?起先若樱还有些怕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但转念一想,身上又无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陆离生又能猜到哪儿去?如是想着,倒放下心来,亦笑脸以对:“陆伯伯猜得不错,若樱正是出身白宁国。”
“老夫曾有幸游历白宁国,却未看见当地百姓出售秦姑娘这样的画作,难道这素描并非白宁国的技艺?不知秦姑娘又是在何处所学呢?”
若樱略一思忖道:“我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向一位隐世高人拜师所学,老人家亦不为外人道,故陆伯伯游历白宁国之时未曾见过。”
“原来如此。”
“陆伯伯问了这么多,若樱到现在尚不知陆伯伯出身何处?”
陆离生转身走近,将收得整整齐齐的画纸交予若樱手上,摸了摸山羊胡须,意味深长地道:“老夫出身赤烈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