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一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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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玉娆城城将军别府。
书房。
何韫坐在书案前，手里握着一封刚从都城送来的书信，信上说宁王因牵挂曦月公主的近况，已经派人出使赤烈国，大队将会在玉娆城停留几日。信中还特别提到这个出使者便是他的外甥女婿——蓝胜，而写这封信的人正是他的姐姐，何贵妃。
宁王果真不是省油的灯，定是派去的护卫没有一个活着回去复命让他起了疑心。今时今日朝中已几乎全是我何家人，宁王再如何担忧，到头来也只能命蓝胜前往，以为昔日的青梅竹马还惦记着旧情意？何韫的嘴角微微一勾。
他若真惦记，如何成了晗星的驸马？
房外，不知何时飘起一阵雨声，星星点点地敲打在窗子上，间或消散于突如其来的狂风之中。何韫放下手中信，起身走向窗台，正准备关窗时却见黯淡夜色中一人顶着大雨朝这里奔来。
“……将军——”瞧见将军立在窗前正在看着他，管家便索性推开门冲进来道，“禀告将军！姑……姑娘醒了！”
何韫一愣，似是没有反应过来。
“是将军前日救回来的那位姑娘刚刚醒……”
未等管家重申完，何韫便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外。
======何韫飞奔分割线=====
“姑娘可终于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大夫很快就来了，您先别乱动。”沐雪一脸紧张地把刚准备坐起来的若樱硬生生地躺了回去，自从见识过将军那天的脸色之后，她不敢再掉以轻心。昏迷的这两天，她寸步不离，即便是累了也只敢在床旁趴一会儿。有时午夜惊魂，往往醒来第一眼便是去看姑娘在不在、醒了没醒。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到现在总算完结，沐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残存的委屈和畏惧循着顷刻而落的泪珠终于得到了释放。
“姑娘下次可别再这样不声不响地没了踪影，看把自己弄了一身伤不说，奴婢也跟着提心吊胆。”沐雪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哽咽地说着话。若樱刚刚才苏醒，一时之间未反应过来，只是看着沐雪哭，不知所措。
她不是应该在牢里吗，怎么回来了？
是何韫救了她？
若樱如是想着，转头看向屏风的方向，却猛地被吓了一跳。只见何韫悄无声息地站在屏风旁，一双幽深的眼眸落在她脸上，也不知这样看了多久。
若樱慌张地别过眼，干咳了几声，沐雪这才回头发现了何韫，赶忙擦了擦眼泪，服身行礼。
何韫踱至床榻边，看了一眼沐雪：“先退下罢，大夫到了便直接请进来。”
沐雪不敢多待，低头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满室寂静。静得只剩下室外隐隐约约的雨声。
何韫也不说话，只是这样长身而立，注视着若樱，仿佛她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的样子。这种视线令人无比尴尬，为避免与他的对视，若樱垂下眼帘，却不由得注意到何韫的衣襟上星星点点的被雨水打湿的斑驳印子。那一刻，心底不知被什么柔软的事物骤然拨动了一下。
若樱吸了一口气，强笑道：“这是不是将军第二次救我了？我果真是太过天真，以为自己能应付得绰绰有余，却没想到沦落得如此狼狈。”
“不是第二次。”
“诶？”想了想，大概上次掉包计划根本不能算作营救，改口道，“那就是第一次……”
“是第三次。”
在床边坐下，何韫口吻异常坚定地说道。
若樱微怔。
何韫突然叹了口气，握住她露在被子外的手，专注地道：“宁心，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骤然落下的轰鸣像是埋藏在土壤中许久未被人发现的秘密突地被人用铲子用力翻挖出来，呈到面前。震惊之余，却又哑口无言。
“和亲当日长廊下那次相见故意表现得疏离，我原以为你只是为了忘记那件事而装作失忆。但是树林里那次，你却以为我是要杀了你，我才知道，你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何韫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就那样紧紧地握着若樱的手，用力到几乎让她觉得痛，就像是一次惩罚，他只能用这种柔软的惩罚方式宣告对她的不满。
若樱回想起树林里的那一次，何韫以杀人的姿态出现，整个面目全部隐藏在阴影下，面对她的质问，他只是一笑了之，她便以为那是一种轻蔑的回应。
“当时那种情形，换做是谁都会以为你是要杀我。”若樱辩解道。
何韫突然俯身向前，近在咫尺的距离感受着彼此的呼吸。若樱睁大眼睛，脸上的红晕指数刷地直线上升。
用拇指与食指按住她的下颚，何韫神情认真地道：“是啊，换做是其他人的确会这样认为。可唯独是你，宁心，最不应该如此。因为，只有你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愿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话落，温柔的吻便覆盖下来，滚烫的唇摩擦着彼此，仿佛许久许久没有转动的齿轮终于重新启动，甘甜而又带着苦的味道弥漫在胸腔，这也许不是宁心的初吻，却是她若樱的初吻。这一瞬间，她忘记了挣扎，只觉得紧张和不知所措。与此同时，何韫的吻愈来愈热烈，她沉浸其中仿佛飘在了云层的顶端，那里是过去，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她。
…………
走开！都不要跟着我！……
你们是什么人？……
放手！放开我！……
救命……救救我……
…………
曦月公主？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不要碰我……不要过来……我好脏……
…………
公主放心，这件事不会有第二人知道……
为什么我还没有死？为什么你不让我去死……
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不就正中了那个设计害你的人？……
这世上除了你们何家，还有谁想害我？这种话出自你口中，假到令人恶心！……
…………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何韫，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也想知道。这些日子看你受伤、难过，我好像也不能呼吸了一样，请你告诉我这种感觉是什么？……
……
我喜欢你。
虽然至始至终你眼里只有蓝胜，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喜欢你……
到今时今日的岁数我才明白，喜欢一个人，原是这样煎熬……
你住口！我不想听你继续说下去……
…………
为什么坚持要回宫？为什么要回归那个恩怨纠纷的牢笼？你在这里过得不快乐吗？……
不，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快乐，但是我留在这里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你为了和我在一起，迟早会掠夺我父皇的皇位，这样的结果我能接受吗？他虽然有负于我和母后，但他始终是我的父皇啊。况且事已至此，你如何会放弃这大好仕途？父皇和朝廷会不断让你娶妻纳妾，到那时你该置我于何地？……
忘了我，何韫，我不会再恨你了，送我回宫吧……
你当真要如此？……
是，从此以后，你我便是陌路人……
好……
…………
再睁开眼，若樱发现自己已经是泪如雨下。属于宁心的记忆顷刻间全都还了回来，那么多的喜怒哀乐，承载着宁心短暂的一生。
若樱用手臂擦拭着眼泪，却发现怎么也止不住掉泪。
“怎么哭了？”何韫不解地为她拭去泪珠。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包括那件事……也包括你救我、让我躲在你的庇佑下的那些日子……我全都记起来了。”
哽咽的声音诉说着似乎是让人欣慰的话，短暂而逝的惊喜掠过何韫的眼底，他低头轻柔地拂过若樱手臂上那些狰狞的伤痕，神情已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悲伤。
“如果忘了我可以令你忘记那件事，我宁愿被你遗忘。”
若樱却摇了摇头：“不，我要记起来。若不是因为天真，也许就不会有当年那样的事。”如今她是宁心还是若樱？哪一个更多？她不禁迷惘了。
何韫沉默片刻，随即道：“我一直没忍心告诉你，当日并非你不巧遇上市井流氓，而是有人指使他们这么做。这个人，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心肠如此歹毒，她从小就嫉妒你，知道你喜欢蓝胜后，便使劲了各种手段让蓝胜喜欢她。她这样对你，但到底是我的外甥女，我不能拿她如何，所以，对不起宁心。”
原来是这样……
宁心总以为是自己不知天高，那日接到所谓父皇的信，约她宫外相见，到头来等到的却是……想来这伪造的信件也是出自晗星之手吧？若樱苍凉一笑：“事到如今，她还能嫉妒我什么？嫉妒我远嫁他国？嫉妒我的母后白白冤死？嫉妒十年冷宫一样的日子？直到和亲当日，她都想杀死我吧？她为何就不愿放我一条生路，明明她现在拥有得这样多……”
心里好痛。
属于宁心的记忆，那些有关蓝胜的，渐渐地全都浮出水面。一个个像泡沫一般，飘向空中，又瞬间一个个消亡。
“你又在想他了，即便他已经是使你落得如此田地的人的驸马。”何韫握着若樱的手，失笑道：“我以为借由着和亲掉包的计划，能够解开你身世的枷锁，成为一个普通人，远离纷争。没想到，你依旧忘不了他。”
往事重影。
为什么坚持要回宫？为什么要回归那个恩怨纠纷的牢笼？你在这里过得不快乐吗？……
成为一个普通人，远离纷争不正是她最最期盼的事吗？为何两年前的宁心不明白？
又是无声的叹了口气，何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松开手起身离开床榻。那背影落在若樱眼底，像落日深秋的一幅画，寂寥、清冷、落寞。她想张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
她终是负了何韫。
草长莺飞二月天，谁家纸鸢问少年——
曦月公主殿下，这是您掉落的风筝。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叫何韫，宫中的何贵妃是我的姐姐，今日是我第一次进宫，明日我便要上战场了。
战场？是不是有许多打打杀杀的事？
恩，可不是女孩子能接近的地方。
那你可要平平安安归来！
恩！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一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