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一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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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年轻男子双膝及地跪在庭院中，双手紧握着膝盖，却止不住微微发颤。他甚至连抬头一下都不敢，只能盯着身前不远处那青碧流云的衣袂随风轻轻摇动。方才一番战战兢兢才将事情经过报告完毕，顺带用了各种修饰之词遮掩自己的失误，强调被算计实属无可奈何。言毕，还不忘跪伏在地上进行一番痛彻心扉的忏悔：
“一切都是属下监视不利！属下甘愿受罚！请将军息怒！”
一旁的沐雪和管家也是低头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大热的天，又是午后，三人跪了半柱香的时间，早已是汗流浃背。
他们面前的何韫，青衫染轻尘，背对着负手而立，目光环顾着屋内的陈设。回府到现在，他未说一句，脸色亦是阴沉得不知何时会突然爆发。
长时间的沉默之下，管家终于忍不住抬头偷偷瞅了一眼，但不巧竟碰上何韫侧目，吓得立马缩头只敢盯着地上看。那日他发现那位姑娘不见了之后，一面叮嘱城门守卫严加盘查每一个出城的人，一面派人通知将军。奈何将军当时已在回城的路上，派去的人扑了个空，直到将军回到玉娆城之后管家才得以将此事告知，但这已经是三日后了。
“责罚当然在所难免。”何韫转身，视线在三人身上兜转了一圈后落在了小侍卫身上。曦月是从他手上逃出，如何逃出他已经汇报得十分详尽，但经不得仔细推敲。
“邀你饮酒这样明显的预谋为何没有察觉？怎地就答应了？”
何韫的质问俨然如一道突入而至的惊雷，猛地落在小侍卫脑中，顿时惊起千层巨浪。“砰——”的一声，眼前已不知何时全是那夜她微露香肩娇羞的样子……复又看到这些画面，小侍卫的脸色一阵惨白又一阵通红，惊恐不已。
这个理由打死也不能说啊！
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小侍卫更加压低着头，支支吾吾的答道：“……是属下太过蠢钝！属下一闻到酒香就昏了头，才会听信她的话……”
何韫扶额，似是不敢相信：“青翼，暗卫之中就数你武功最好，没想到天真度也是极高。”
尽管内心早已委屈得泛滥成河，但青翼唯有百般隐忍，口是心非地默许了这个评价，内心则坚持“宁愿被误会成蠢材也不能说”这条定律。
“人是被你放走的，无论有意还是无意。”
短暂的残喘之后，何韫的话却是将层层的压迫感浇灌在他身上，青翼熟悉这种感觉，就像被人狠狠地勒紧脖子濒临死亡一样的恐惧。他即便不抬起头也能想象到何韫此刻的神情，仿佛地狱的修罗，急着取人首级。
暗卫之中无论谁犯了错，都要付出以此对应的代价。既然那名女子对将军如此重要……
青翼抽出腰间的长剑架在自己颈项上：“属下愿意以死谢罪！”
何韫俯身，却以食指和中指夹住剑身，抵住他进一步的动作：“等寻到人再以死谢罪也不迟。”
青翼微微错愕，随即舒了一口气，收好长剑，心中想的却是宁愿这样利索一死，生怕何韫知道了真相之后他的下场会否更惨。
眼见将军并未勃然大怒，沐雪和管家不禁心下一松，管家更是怀疑将军可能早就预感到那位姑娘会出逃，如此镇定，仿佛一切都只是试探，为了证明了她的确有逃走的念头。
一番指示下达完毕，众人皆散去。何韫回身往藤椅上舒服地躺下，落日余晖穿梭在繁盛的枝叶之间，落于脸上成片片阴影。
他没有猜错，曦月果真利用这次机会逃离了股掌。
但她能去哪儿？
何韫低低一笑，突然觉得猫捉老鼠的游戏似乎十分有趣。
====我是男女分割线===
第二天一早，老鸨就把契约书送了过来，若樱仔细看了三遍，没有发现问题，于是画上手押，跟着去见慕青姑娘。
老鸨说，慕青是近些日子才被选为花魁，年轻又貌美，但说到过去，经历也是坎坷。她原是被亲人卖给一富贾老头做小妾，没想到刚拜完天地老头就当场猝死，随后正房以“开源节流，养不起无关人”为由，又将她转卖给燕来阁，从此一入柳巷深似海。
虽然青楼女子大多拥有可悲的过去，但慕青从出生起便没有一件事是自愿的，这点与后来的曦月公主何其相似，若樱不禁对慕青燃起了惺惺相惜之情。
听老鸨绘声绘色说着慕青的身世，两人很快来到三楼。燕来阁花魁的厢房永远在三楼长廊的尽头，还未到门前就闻得一阵一阵扑鼻的檀香。老鸨说，慕青极爱用香，房内总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种香料。正说着，两人来到房前，见房门微敞，老鸨便随意在门上敲了敲就走了进去。
若樱跟随老鸨步入房内，顿时觉得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房内布置得极尽奢华糜烂，金银珠宝堆满了茶几和窗边，层层斑斓幔纱轻舞飞扬，美轮美奂。房间的主人一身丝质莓色抹胸襦裙，正聚精会神地画着一幅丹青，长发整齐地拢向一边颈项，几缕青丝便闲散地落在宣纸上。
若樱走近一些，才发现那画卷上的丹青正是她自己。肤白红唇，美人含泪，额头一点花钿，真是我见犹怜。
老鸨笑嘻嘻走到书桌前，指着若樱介绍道：“慕青，这是新来的侍婢，比上次的懂事些。”
若樱唯唯诺诺的压低着头：“奴……奴婢若樱，今后务必尽心尽力伺候姑娘。”
慕青停下笔，慢慢抬起头，瞥了一眼若樱，随后又低头专注于她的丹青。就在若樱以为自己被人当成了空气之时，正在作画的慕青终于缓缓开口：“每日清晨更换香炉里的香料，辰时前沏一壶茉莉花茶到我桌子上，换下的衣裳需两日内洗净晒干，戌时过后没我的允许不准进房内半步……”
若樱听得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对她说话，一长串要求只勉强记住了大半。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下了。
“那妈妈就不打扰你歇息了，明早曹大人还要过来一趟呢。”老鸨对着慕青说道，转身经过若樱身旁还别有深意的笑了笑，然后扭着腰肢退出了房。
要说慕青有多难伺候？恐怕燕来阁上下无人不晓。
院子里光是慕青的衣裳就足足挂满了三个竹架，眼下人手不够，若樱只能帮着浣衣丫头们一块洗，要是碰上什么演出，一天内就得换好几套衣裳，两天是否能晾干还得看老天的颜色。
慕青身为花魁，自然在很多事上都有优先权，好比宫里正得宠的妃嫔，吃穿用度总是挑最好的。不过人红是非多，女人多的地方更是不缺是非，其他姑娘免不了在背后说些慕青的闲话，有时故意当着若樱的面，她只装作没听见。但久而久之，口舌之快已无法满足他们，慕青又得罪不能，于是便变着法子在做事上欺负若樱。
弄脏刚洗净的衣裳、扔掉新采摘的茉莉花等等，只做诸如此类让若樱难堪的事。本想息事宁人，但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若樱便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做起恶作剧全然不在话下。有些承受不了的，就向老鸨告状，但若樱到底与她们情形不同，老鸨至多说她几句罢了。眼看着谁都奈何不了她，这场无聊的争斗才告一段落。
虽说是伺候慕青的侍婢，但除了半夜回到这座主楼以外，都不需要若樱跟着。每晚开门迎客的时候，慕青就同众姑娘们去往前厅和大堂，那里是供客人喝酒享乐的地方，鱼龙混杂。若樱在这里住得高枕无忧，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主楼谢绝客人出入，接触的全是姑娘和丫鬟，偶尔才能见到几个打杂的男人。
这天夜里，若樱刚睡下就听见楼道内突然一阵喧哗，以为是何韫的人找了上来，立刻披了件衣裳到房门口，只敢轻轻拉开一道门缝偷看。结果入目所及的却是一个陌生男子，正气势汹汹地登上三楼。男子生得一张圆脸，身材肥胖，每走一步，脸上的肉就跟着一抖。
“那个人不是曹大人吗？”对面厢房的姑娘竟然不知何时也探出头来，跟身旁的丫头讨论着。
“曹大人可是慕青的大恩客，这时候来不知所为何事。”
察觉到对面姑娘的视线，若樱不由得黑线，装作没听见。慕青今晚赴知府大人的生宴去了，这人不可能不知道吧？
正想着，就听见老鸨的声音自曹大人身后传来：“大……大人您这儿不能去的呀，咱们有话去前厅好好说。慕青今晚去知府大人府上了，根本不在房中啊。”顾不得气喘，连忙一把勾住曹大人的胳膊往后拽。无奈他实在太沉，老鸨用尽全力对方竟纹丝不动。
曹大人神情十分不悦，猛然一甩胳膊，老鸨反应不及，狼狈地摔了个跟头。
“你这婆娘还在骗我，知府大人今早就带着夫人去娘家过寿辰去了，怎会再邀请慕青？”
“啊？”老鸨揉着屁股，一脸难以置信，“她……她跟奴家说的是去知府大人府上……知府大人还派人送了轿子来……”
曹大人未加理睬，大步流星地冲到尽头，对着房门就是一踹。“砰”一声，房门大开，他走进去四下一望，果真没有慕青的影子。
“该死的，老子要把这个奸夫揪出来碎尸万段！”曹大人说完，便气呼呼地走了。路过若樱门前，那圆鼓鼓的眼珠突然诡异地定格在她身上，若樱吓了一跳，反射性地一把关上房门。还没有待她松一口气，就听见外面的曹大人大声道：“老鸨你是知道的，我对慕青姑娘原本是一往情深，但她竟背地里与奸夫媾合，老子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这口气！不如今日送我个新鲜姑娘玩玩，老子便短暂消一下气，否则你们燕来阁往后就休想开下去！”
老鸨回过神，忙从地上爬起来，瞅了瞅两旁看热闹的姑娘，胆战心惊的问：“曹大人，您是看中了哪位姑娘？咱们这儿能招待的可都招待过您了，您说这新鲜的姑娘嘛……”
曹大人忽然露出不怀好意的一笑，在众人毫无防备之下骤然一脚往若樱房门踹去！
背靠着房门的若樱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背后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整个人倏地向前扑倒在地。
心底咒骂了这个曹大人一百遍，若樱忍着背后巨痛吃力地爬起来，发现自己的手掌都磨破出了血。
曹大人用极猥琐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看到她仅着中衣，白色的布料间隐约能看到肉色的肌肤，不禁舔了舔上唇，佯装阴沉的道：“见到本大爷不下跪反而闭门谢客，老鸨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这头该死的猪……若樱努力克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大人息怒，小的刚刚以为是在做恶梦，所以想关门继续睡觉，怎知是大人本尊驾到，请大人恕罪。”深呼吸了一口气后，若樱怯懦地低着头，慌张的说道。
那曹大人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立刻火冒三丈地跨入房内，作势向她扑去。若樱厌恶地躲开他的猪爪，思索着什么法子能逃过这一劫，可就在这一瞬间，那只咸猪手又袭来，若樱往后一退，却发现身后已是白墙。曹大人则趁机一把圈住她的腰肢，油腻的嘴唇迅速贴近脖颈。
觉得实在是恶心至极，若樱忍不住大声呼救：“啊——救命——”
外面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进来帮她？若樱心中苦笑，却也无可奈何。谁也不想得罪大人，只为了救她这个不起眼的下人，多得不偿失。
就在若樱心灰意冷，准备对曹大人施展腿脚功夫之时，老鸨从外飘进来的声音听在耳内犹如天籁一般悦耳。
“曹大人！曹大人且慢！”
曹大人停下动作，转过头不悦道：“怎么？燕来阁是不想开下去了？”
老鸨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摆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不不不，曹大人说的是哪儿的话，燕来阁今后可得多得大人仰仗才行。”
“废话少说！”
“奴家不敢打扰曹大人雅兴，可是这个丫头才来这儿没多久，很多规矩都不清楚，奴家怕她伺候大人不好。何况这丫头生性顽劣，怕是不教育一番是驯服不了的，不如奴家先带她上上课，稍后再给大人送过来，如何？”
曹大人嘿嘿一笑：“你这婆娘，是怕我坏了你的发财大计吧？生性顽劣？老子我就喜欢泼辣的妞！你放心！伺候了满意，银子分文不少！”
老鸨面露难色，走近一些，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曹大人听完，看了看怀中的美人，似有不舍。若樱便趁着这个空当，挣脱出他的猪爪势力范围。
“也罢，待你调教好了再送来，老子就在这里等着。”
说完，老鸨便拉着若樱出了房门。走廊两边正看着热闹的姑娘们也在她的劝告下，一个个关门歇息去了，嘈杂的走廊上顿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若樱短暂松了一口气，对着老鸨感激道：“多谢妈妈相救。”
“谢什么，我可不能把你这颗摇钱树现在就扔了。”老鸨回头笑了笑，两人来到一楼一间闲置的空房，给若樱倒了一杯水，老鸨继续宽慰道：“先喝杯水，压压惊。我知道你与其他姑娘不同，放心，不会逼你做这种事的。”
听老鸨这么说，若樱总算放下心来，一下子就把水喝了个精光。
“唉，没想到慕青竟然背着我……”老鸨擦了擦眼泪，慕青的事对她打击颇深。若樱刚想安慰她几句，就见她人已经站了起来，“你就先在我房里躲一会儿，我上去想想办法如何让那个曹大人走。”
老鸨转身走向门外，那一瞬间若樱突然觉得整个房子在摇晃。啊咧？若樱揉了揉眼睛，再朝着老鸨看去，却意外地见到一张诡笑的脸。
哐当——
茶杯从桌上摔下。
若樱双手撑着桌面，但似乎仍旧无法控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整个地面还在摇摆不停。
晕眩的感觉接踵而来，所有的力气被抽空了，甚至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中计了……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丝清醒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一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