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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康复的过程是艰辛的,不止是因为他的伤确实比较严重,还有一个重大的原因便是,这个小五毒的疗伤技术到底是否真如她自己所说那么的高超还有待考证...身上的大部分外伤已经愈合,只是中的蛊毒依旧有些许反复。她说,这是用药的讲究,相生相克,得慢慢来。他仔细想了想,反正自己来苗疆的任务之一也是勘察地形,干脆趁着在这里养伤,还有个警戒心低的不可思议的五毒,把这里摸个清楚,有可能还能学点破解蛊毒的方法。这么一想,他从一门心思养好伤解决掉她转变成了安心养伤好好利用她的思路,每天跟她小打小闹,在她这个小小的茅屋里住了下来。

      一日,她出去采药迟迟未归,他不禁有些奇怪。
      正纳闷中,门口突然传来呱太的叫声。他三两步走出去,准备例行嘲笑一下她稀稀拉拉的背篓,却发现她灰头土脸的站在门口,身上大大小小好几处伤,整个人简直是摇摇欲坠。
      “喂,你搞撒子哟,弄成这副鬼样子?”他连忙上前扶住她。
      “碰上野兽了....”她软绵绵的借着他的力靠在他身上:“好不容易才跑回来....”
      “噗...。。。”他忍不住笑出声来:“野兽?救命,区区野兽都能把你弄成这样子?”
      “笑个铲铲啊!!!我就是打不过怎样怎样啊!!!”她无力的抬起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他扶她进屋,开始帮她包扎脚上的划伤。
      “因为...因为以前有师父在...我从来不用担心野兽...”她低着头小声的咕哝。
      “连这点起码的自保能力都没有,你师父简直是把你惯坏了!”他顺手把捣药的碾子敲在她的额头上。
      “啊,好疼!!”
      “知道疼?现在知道你平时拿笛子敲人有多疼了吧!”
      “......哦......”她默默晃了晃他包扎好的双腿,捂着额头小声说道:“我以后不打你就是了嘛...”
      “咳咳...那你师父人呢?”他极不习惯她这样温顺的样子,赶紧找了个话题别开注意力。
      “跟一个唐门跑了...就留了这把笛子给我。”她撅着嘴说道,不忘给他一个白眼。
      “咳咳咳...你这么看着我干吗又不是我拐走你师父的!”
      “跟你一样,从天上摔下来的。”
      “......”
      “他还带了一只猪。你看你怎么都没有猪...”
      “我说我有熊猫你信么... ”
      “哼,就你?一只猪就够了。”
      “......”

      第二天,她坚持说要继续采药,一大早又背着背篓去了山里。他没有阻止她,却不由自主跟着她一起去了山里。一方面这边的地势他还不怎么熟悉可以顺便踩踩点,一方面,经过昨天她的一番折腾,今天若是再遇上什么野兽,这妮子铁定得死在这山里...

      她采药的样子很严谨,和平日里完全是两个人。有时小心翼翼的翻土,怕伤着了药材的根茎;有时再三的观察一株草药,又是看又是闻,完全确定后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有时为了采到高处的一株药草,从山坡上滚下来好几次,每次都只是拍拍泥又继续攀爬。
      他一直当她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娃子,第一次见她这副样子,他心底暗暗道:看来,自己一直小看了她呢。这妮子,一个人很努力啊......

      正想着,发现她在同一个地方纠结了很久了。顺着她恼火的方向瞧过去,好像是极高处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株草药,但是,凭她...没可能拿得到...他看着她尝试了无数次依旧是以失败告终后,终于按捺不住,轻轻一跃飞身上了山壁,顺利采到那株草药交到她手里。
      “你知道么,看你采这株药,与其说是于心不忍,不如说是惨不忍睹...”
      “多管闲事!!!”她涨红了脸,羞愤难当。
      “好了好了,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做,帮你采采药好啦。就当我报答你救命之恩行不行?”
      “随...随你便!”她一扭头,自顾自向前走了。
      他在她身后无奈的笑了笑,其实还是个小女娃。

      日头渐渐西斜,她带他来到一处山崖,拿出了那把她心爱的虫笛,轻轻横在了嘴边。
      幽丽的曲调缓缓淌出,和着由山林深处吹出的风,盘旋在他四周。
      他站在她身后静静听着,曲子的每一处起伏转折。闭上眼,恍惚又回到了那天那个绮丽的梦里。梦里有许多许多的蝴蝶,托起他如羽毛般轻柔。所有的痛楚都慢慢消退。那是个很美的梦,是支很美的曲子。
      她吹奏的曲子,都很美。
      睁开眼睛,眼前正飞舞着一群又一群彩蝶,围绕在她的四周。他略略恍惚,梦么?
      笛声渐歇,蝶群盘旋了几周后零落的散了。
      她微微偏过头来,笑着对他说:
      “我可喜欢这里了,你呢?”
      他怔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先是笑得很甜的她,然后视线越过她触及到山崖下葱茸幽深的苗疆山林,一种从未有过的平和感蜿蜒上来。他突然间失语。

      “以后我每天吹笛子给你听好不好?”
      “好。”
      “那...这个面具...你送给我好不好?”
      “好。”
      “我累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好。”
      “你真好~”
      “才知道?以后不准在我身上试药了听见没?”
      “哦~”

      他开始与她一起上山采药,她总是在前方蹦蹦跳跳,不时发出惊叹:
      【你看,那是决明子!】
      【看喃,是茯苓!】

      ……

      【咦,怎么又是大黄!】

      看着她无忧无虑的身影,他会暂时忘掉自己手上沾染了无数五毒教人的血,甚至是忘了,自己是蜀中唐门弟子。他有时会想,是否应该告诉她真相呢。自己亲手去毁掉这一份平和。这样的平和对他这样从小被作为杀人利器培养长大的人来说,无疑是让人上瘾的蛊,明明知道不能继续,却贪婪的对自己说着,再最后尝一点,一点就好。

      思量之间,转眼她便没有了踪影。大约是发现什么稀奇的草药吧。他未曾十分在意。不料山林深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紊乱的笛声,紧接着是凄厉的蟾啸。

      【不好,出事了。】

      念头闪过,他已是朝着声源处一路飞奔。熟练的抽出腰间的千机弩,手指却微微的颤抖。这种恐惧感,就算是强敌在前,也是从未有过的。

      血腥味越来越浓,他的心脏似被人攥紧了一般,不要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眼前出现的,是一大批红了眼的毒尸,和伤痕累累的呱太。地上血迹斑斑。但是没有那熟悉的小小身影。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瞬间一片黑暗,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

      上膛,夺魄,追命,暴雨梨花,一气呵成。血顺着额头流进他的眼中,眼前一片血红。地上满满的全是尸首。他茫然的看着,不知何处寻她踪影。
      这时,呱太默默的撞了一下他,然后挪开了自己庞大的身躯。身后出现了两块岩石。岩石间隐约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他上前翻开其中一块,只见她捂着耳朵背对着他蜷缩在一角,浑身颤抖,全然没有了素日里的威风劲:

      【师父...救命...好可怕...】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真是,太好了。她没事。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喂,没事了。出来吧。】

      她慢慢的转过头,脸颊因为哭泣涨得粉红,嘴巴也因为害怕苍白的死死抿着,眼里氤满了水汽,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我...打不过...他们...】

      他不由自主的将这个小小的身躯拥入怀中,柔声道:
      【别怕,有我在。】

      【以前是你师父保护你,以后,换我保护你。】

      【所以,别怕。】

      她在他怀里渐渐停止了颤抖,却哭的更厉害了。

      或许是在那一瞬间,他产生了留在这里的想法。但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是一个杀手,注定不能有多余的感情与想法。他注定生活在暗处,日光反而是灼人的,他习惯不了。也无法去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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