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一波未平一波起 ...
-
要说真的一页也没看过那也是假的,但是相去日远,何况我并无这上面的天分,那就尽力吧。
秦敏之把一本泛黄的书打开,小心的移到我眼前,“公主请。”
虽然已经出土多日,但许是放在棺木之中,心里这个槛有些难过,我不自然的掩了掩口鼻,一时也不想翻开看,随口问道,“只这一本么?”
“不是,”秦敏之闻言指了指一边的小匣子,“这里还有三本,经陈家人证实,都是陈大人生前酷爱的医书,只是这本他们却不曾见过?”
“不曾见过?此话怎讲?”
“掘墓盗书的是陈大人的徒弟钟离晏。”
“钟离晏?是那个常年在云南一带混迹的医痴么?”
“公主也听说过他。”
笑话,我也是行走过江湖的好吧!钟离晏为人古怪,都说医者父母心,他却并不轻易行医,非疑难杂症不看,还会尝试一些前所未有的法子,听闻云南一带的某些族类有些耸人听闻的手段便千里迢迢赶过去了,而后也一直行踪飘渺,现在看来真的是个怪胎。
秦敏之在我旁边坐下来,娓娓说道,“这就与《千金辑要》有关了,陈大人有一子一徒,其子陈晋并不从医,而继承其衣钵的钟离晏早年就自立门户了。陈大人《千金辑要》书成之后曾说要请人完善纠错,无奈天不遂人愿,竟猝然辞世,而据陈晋所说,并没有在遗物中找到那本书。”
“当初这本书丢了,陈晋就没有报案?”哪怕陈晋再怎么不在行,这么重要的东西总是会留心的吧!
“陈晋说,当时并未留意父亲找了谁来矫错,所以此后他一一拜访陈大人生前交好的大夫,但都否认了,他也是个心宽的人,觉得医书总是用来救人的,无所谓在谁手,因而这事也就不了了之,直到钟离晏上门索要才有了这口舌之争。”
“就算陈家人真的不给他,钟离晏也该适可而止啊!”
“问题在于,陈大人曾表示要把书传给他的弟子,但他去的仓促,并没能亲手交给钟离晏,且钟离晏一直在外,等他得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陈大人都已经下葬三年了。钟离晏号称医痴却是不负其名,铁了心了要找到这部书,但到底时间隔得太久,就成了无头之案。”
我想起来上次在大理寺所闻便道,“莫非前些时候大理寺里就在闹这件事?”
“那个时候是钟离晏状告陈晋违背父命,丧德不肖私藏了《千金辑要》,”秦敏之扣了扣桌上的书,“随后,却因为有人传言那书随葬了,钟离晏便干了这等事。所以这次是陈家告了钟离晏,并在钟离晏那里搜到了下葬时放书的匣子,算是坐实了罪名。”
“那你说这本书他们没见过是什么意思?”
“陈家人说下葬的时候放书用的这个匣子是陈大人生前珍爱的,当时里边只放了那三本,但钟离晏偷走之后,在匣子里发现了暗格,里头放着这本书。官兵赶去的时候人赃俱获。可笑的是,陈家人不相信暗格里放的是这本书,而钟离晏却摆出爱信不信的样子不再言语。”
“这书怎么了?”
“我并不通此道,瞧着就是一本寻常的病历记录,并没有什么蹊跷,陈家人也是这个意思。”言下之意,陈老头不可能把这么个东西藏的严密,而是钟离晏偷梁换柱藏匿了原书。
“话也不能这么说,陈家人既然原先没有见过这书,现在也就不能妄加揣测,何况陈老……爷子本就古怪,人心难料。”我随手翻起来,“倒不如再在钟离晏身上下下功夫,他要是真说的是实话,也不能冤枉了人家。”
“公主所言极是,但公主好歹见过,还请好好看看,也许有些干系也是不一定的。”
我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言,心里却也好奇,什么样的宝贝能撬动陈老头那风干了似的身心。随手翻开来,入眼的是一条条记录,只是标注了大致的时间,流水账一样的写下来,正有些懵,却猛然看到了两个字,手一哆嗦,心也跟着咯噔一下,只见纸上赫然的写着,“楚宝”。
楚宝是我的小名,知道的人却也不多,方玥姑姑和陈老头在清河行宫的时候就是这么叫我的,但随着我回宫,便再也没有人提过。
我并不想让秦敏之看出我的异常,依旧状似无意的往后翻看着。记得方玥姑姑说过我幼时出过疹,折腾了一个多月才好,我特意翻到了某一年,却在某页上赫然见到了记录,“治小儿风疹风毒,麻黄汤方麻黄(一两半)、独活、射干、甘草桂心、青木香、石膏、黄芩(各一两),〔口父〕咀,以水四升,煮取一升,三岁儿分为四服,日再。”
凑巧?小孩子都会患风疹么?
我拨弄着纸张,开始细细回忆儿时的病症,秦敏之低头缓声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发现?”
“我脑袋不好使,大人多担待些。”
“微臣不敢。”
寻着记忆,我往后翻了翻,“承乾三年四月误吞针,取磁石如枣核大吞之,及含之,其针立出。”
……
我已然不知道老头是要干什么了,虽然楚宝二字出现得并不多,但我敢说,这就是“楚宝”的病例案本——是我从小到大的记录。可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病例必然是在太医院的,这总不见得是陈老头备份下来纪念的吧,还带到了下面,这也太瘆人了!
话分两头,先打发了秦敏之是正经,我仰起头看向秦敏之,“我当日并未认真看,只记得在有一卷上滴了油渍,所以就在翻找。不过”,貌似遗憾的合上了书,“在这本书上没有找到,所以我也无能为力了。”
秦敏之不言不语地看着我,我并没有骗他,所以也就有恃无恐的任他琢磨。
终是他不再与我较劲,慢慢收起摊开的书页,“公主,微臣相信,您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但若有什么,还请知无不言,人非草木,敏之自有分寸。”
这等隐晦的示好倒是我始料未及的,对上他的眼睛,我咪咪一笑痛快的点了个头,心里却闹腾开了,要不干脆说了实话?可是心里总是有些惴惴不安的,就我对陈老头的了解,睹物思人纯属胡扯,得把书拿过来研究研究才行,可是如何跟秦敏之开口?
就此两相无言的空当,我听到了外头的喧哗声。
“敏之,我进来了。”随即未等这里答应门便被推开了,我回头一看---怀嘉。
怀嘉看到我在里头倒是一愣,随即便微微一笑款款走来,“哟,妹妹怎么在这儿?”言罢,不等我回答,便从身后丫头手上拎了食盒放到外间桌上,对着秦敏之道,“听说你今早去了城外,我想一定累坏了,就下厨做了点心给你送过来,快来试试。”
如果说办案的时候秦敏之鲜活凌厉,那么现下的秦敏之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柔。他收起这些物证,“这就来,辛苦你了。”
我这个人偏激的很,如果成事不足,至少可以眼不见为静吧!
“我先回去了,只是,”我向着秦敏之敛容道,“依我之见这并非《千金辑要》,既然是陈大人陪葬的遗物,逝者的体面还是要的,就不要深究它是什么了,还请埋回去吧!”
秦敏之点了点头,却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公主说的是,微臣会考虑的。”
我趴在软榻上,开始思索把书弄到手的可能。秦敏之心细,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去深究。但问题是连书中主角的我都没有头绪,怕他也发现不了什么,只是我直觉这记录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心里也有些模糊的影子在晃荡,多年的清河生活其实乏善可陈,见过最血腥的大概就是偷看到方玥姑姑割了一个宫女的舌头,算了,想到就让人发抖。我还是尽快敦促着埋了它为好,对于秘密我一点好奇的兴趣也没有。
就在这时偏头便看到虎子做贼似的左顾右盼蹑手蹑脚地进了门,迎头便撞上了我不赞同的目光,立马腿一软扭捏着讨好的喵了一个。
我不禁感叹果然是温恪找来的猫妖,那水桶般的身段,二大爷似的模样下居然还幸存着一颗少女的心。
也不知道它跑哪里钻营了,巴掌大个脸上沾了不少粉粒,胡子上都结了痂了,两端挂下来,越发显得老态龙钟了,明明早上的时候它还是一只憨态可掬的肥物。
在我瞪过去之前,虎子嗖的便蹿到了我肩上,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搁我脸颊上蹭啊蹭啊,百年难遇的脆弱无辜啊,我对着这张直掉渣子的脸翻了个白眼,一把把它拽了下来,不管它撅个大屁股撒野,按着脑袋就往水边走过去。
“虎子哥,喵喵喵。咱来试一试你马叔叔的毛毛刷。”说着,我立马亮出了神器,没错,这就是前些时候小马孝敬我的净齿毛刷。
虎子一见,立马撕心裂肺的抖了起来,“怎么的,这是不乖了么?”我粗着嗓门儿吹起了胡子,虎子立马僵了身子,瞧它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我又心软了下来,谄媚似的做起了佞臣,“我知道是你马叔叔俏皮了,剪你的毛不对,但是你看它做得多漂亮。”它不听我劝,死活不顾的蹦跶着,脑袋摆的跟车轱辘似的,我摇摇头,太溺爱了,啪嗒一巴掌打在它脑袋上,托起它的下巴便开始刷脸,虎子气愤的伸出爪子想挠我,但慑于我强大的气场,它意思了一下也就乖乖抱着我的手臂就义似的的扬起了脑袋,“这就对了嘛,”我一边用沾了水的刷子给他刷毛刷胡子一边儿和它唠嗑,“要乖乖的,别哆嗦了,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对你不好么?哎,这就对了,来,换个姿势,我给你梳了小分头。春天要来了,迷死那些小姐们儿。哟,我都忘了,你已经变成公公了……哎,都怪你那杀千刀的温爸爸,呀!我怎么就一个嘴快说出来了呢?也罢,迟早你也是要知道的,没错,就是他,下了这断人子孙的命令,我知道你不敢相信,可怜你对他还有点儒慕之思,别瞒我,我早看出来了,其实他于你有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每当我看到你对他撒娇耍赖,搔首弄姿的时候总是由衷的心痛,你终究还是在他的糖衣炮弹之下认贼作父了,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你有九条命。至于我,咱做不成姐弟做姐妹,我是势必要帮你的……”
“小姑娘,”嘎,我愣神之际,冰凉的触感抵在我的脖子上,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把匕首,手下松开虎子,此君一朝得势,便头也不回的撒欢儿似的跑了,像放飞了风筝似的,我梗着脖子对他肥圆的滚得越来越远的屁股寄予着厚望——快去叫人啊。
“嘿,姑娘,瞧我这。”
我不敢妄动,略偏了偏脑袋,飞起眼来看向身侧的人——叔,有何贵干?
眼前的人约莫三十来岁,一张无甚特色端正刚毅的脸,眼神往下走了走,遒劲有力,人高马大,估计不是他的对手,我颇为遗憾的摇摇头。
“行了,别装哑巴了,我听见你和猫说话了。”
我没有想装哑巴啊!
“快说,你们公主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我已经带到了……
“公主,嗯,今天进宫去了。”我吸吸鼻子,眨眨眼睛,学着冬儿说话时候的语气温吞惶恐的说道。
壮士听闻面带迟疑,也只一瞬他泄气一般的耷拉下肩膀,道,“这么巧啊!”
我立马点头如捣蒜,“可不是,要不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是公主房里的丫头,一定会帮你传达的。”
“算了,我改天再来吧!”壮士居然就这么松开了我,叔,你是来串门的吧。
就在我心里松口气的时候,他突然又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却是很温和的开口,“小姑娘对不起了,我和你毕竟还不熟,那就得罪了。”
啊,不要啊!我会武功的啊!
不容我挣扎,眼前一黑,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