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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番外:少年温恪碎碎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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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瞌睡啊,我闭着眼睛颠头晃脑地任由温惟拉着往前走,四周还是透黑的,天幕下的巍峨宫殿却早已苏醒,处处张灯挂彩,人来人往,穿梭不息,救火似的步伐教我睡的很不踏实。
承乾六年正月初八,十二岁的我和温惟照旧年规矩,于卯时前往禁中含英殿,与龙子凤孙共同研习功课。也是皇恩浩荡,念我父亲过世的早,陛下给我温家的无上荣誉。我本该俯首涕泣,不胜受恩感激!可是心中不满的火苗大有燎原之势,远不是陛下的滴水之恩能浇灭的。话说能不能晚些上课,我们住的可远着呢,比不得皇子们就在家门口,一伸腿就到,内城、皇城、过凌霄门,一道一道的。我和温惟这么醒目的脸都不顶用,非要勘合门契,临了还得搜身才算完,这大冷的天,我不禁为往后的日子一掬同情的泪水。当然我想了很多,吐出口的也只有一个字,“困。”
前面的温惟突然停了下来,我眯着眼睛问,“怎么了?”
“估计是进膳,好长的一溜队伍。”温惟并不回头,只站着等队伍过去。
进膳?好像我也没用早饭,这么想着,肚子就开始嚷嚷了,领路的太监偏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古怪。我琢磨着往后退了一步,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无巧不巧,一小太监端着滚烫的某汤水从我后面经过,我这么一小步,人生历程就前进了一大步。
当然当时的我可吃了苦头,哇呀哇呀的蹦起三尺高,把温惟唬了一跳,“烫,烫,烫到了……”
也是温惟反应快,他急忙给我把外袍扒下来,抓了一把路边花坛里的雪便抹在了我的手臂上。那小太监吓了个半死,哆嗦着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告罪。我那点睡意被烫了个干净,根本没空理他,倒是一个掌事模样的宫女急忙过来帮温惟处理,给求了情,说是谁谁的药正赶得急,温惟便挥挥手让那小太监走了,反正烫的不是你,你乐的做好人。我瞪他一眼,指指烫着的手,“哼!”
他笑笑揪着我的脸拧了一下,“你穿的这么多,能有什么大事,说你胖还喘上了。”
那宫女很是抱歉,建议我跟着她去找件衣服换上,想想也是,便跟着去了,而温惟也先行一步去跟那师傅告假。
我跟着宫女走,后面跟着一溜的人马,宫女自称方玥,说话大方得体而又不卑不亢的,我猜她一定是某个娘娘宫里的红人,皇后宫里也有几个出名的宫女,叫什么慎思慎言的,叔父常常垂首顿足,我朝不幸,陛下妻运不佳,中宫跋扈,这宫女的名字也让人提不起好感来。当然我扯太远了,可眼前这位又是谁?这么想着便到了一处宫殿,大门上挂着匾额“清辉殿”,这是谁的地方啊?
方玥招呼一太监带我到偏殿去换衣服,我抽空便问了两句,“这里是哪位主子的宫殿啊?”
“这里的主子是清嘉公主。”小太监一五一十的回答。
嘉字辈,那不就和怀嘉是一趟的人,为什么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位?”
小太监嘻嘻一笑,“这是嫡出的小公主,一直在清河别宫养着,刚回来。公子自然不知道。”
我点点头,回头看,方玥站在门口,招呼着太监宫女把东西送进去,心中腹诽不已,小丫头一定是个胖子,吃这么多。
一个公主的宫里怎么会有我穿的衣服呢,于是找来找去,最后还是随便套了一下太监的衣服,反正我那件拿去烘干了,下学的时候必定干了。
收拾停当,方玥居然没有忘掉我,带着吃的折了回来,我打量着她这是在哄小孩子呢,但,还是欣然接受了。
她又提到,待会儿公主也要去上课,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希望我带着她。她说得轻松,但想到一个玉树临风的我后面挂着一个倭瓜就不禁郁卒起来,但吃人家的嘴软,我再不情愿还是点了点高贵的头颅。
虽然佛祖听到了我的祷告,可事实还是那么的残酷,所谓我带着她就是她坐在肩舆里,我走在大道上,身着太监服的我才后知后觉的担忧这个样子进含英殿会不会被笑话。
话说我也没看见这丫头长什么样子,她好像很怕冷,捂得严实,肩舆上还加了顶和罩子,好像一个硕大的孔明灯。
正在专心的想着,一个抬肩舆的小太监不小心脚下打滑,惊呼一声就要摔下去,我眼明手快的往旁边跳了一步,笑话,这天寒地冻的摔着可不是好玩的。
果不其然,整个肩舆都翻掉了,一时之间人仰马翻,众人都吵吵嚷嚷慌慌张张的去看肩舆里头的公主,七手八脚的,我往后退了退,袖手观望着,一团人前赴后继的围着,大呼小叫的,心里觉得好笑。
太过嘈杂,有太监从人堆里被挤出来,直接被推到了我身上,我下意识的挡了一把,也不管他又向前俯下身去,却在迅雷之间见他一个曲膝,矮身扫腿漂亮旋身,站定在我面前,动作一气呵成,我暗惊,太监一抬眼,跟我打了个照面。背着光,帽檐阴影遮住了半个脸,又迅速往边上让了让。
耳边有人叫嚷起来,“公主呢?”
一时之间,大家都慌了,我凑过去一看,肩舆里就放着件棉皮袄子,哪来的公主,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脸上都是惶恐,一个宫女说道,“方玥姑姑亲自把公主扶上去的,怎么会没有,大家赶快回去找找。”
得,这叫什么事!
大部队又浩浩荡荡慌慌张张的往回找,我远远跟在后面,盯着那玲珑身手鬼鬼祟祟的小太监,只见他走在最后面,突然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偏门。我也加紧脚步跟上,才刚踏过门槛,一双手从斜下里伸过来,企图从背后制住我。开玩笑,我眼疾手快的钳住他的手,一个后踢腿他闷哼一声,反应却也不慢,紧随着向后退一步,又提腿踢我下盘,好生阴损的脚法,我顾着躲避站立不稳就要摔倒,那也要找个垫背,我横拉他在我身前的手,整个人向后倾顺势倒在他身上。于是手缠着手,腿绞着腿,我俩双双滚到在雪里。小太监的帽子掉了下来,头发散了下来,我注意到他穿得有点多,行动自然没有我方便,我翻身坐到他身上,掐着他的脖子,他拼命的挣扎着,却终究是个太监力气自然没有我的大,我乐得用他的脖子暖手,口中哼哼唧唧的说道,“真暖和”,手下却不给他逃脱的机会。他又扑腾了两下,便不动了,涨红了脸,大口大口的仰着头喘气,宛如俎上鱼肉,而我自然是磨刀霍霍的,恶狠狠的开口道,“说,干什么的,鬼鬼祟祟。”
他踹够了却不说话,因为我的手掐在他脖子上,他倔强地扭着头想把我的手甩开,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折腾,反正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却不想,他有够力气的,居然一歪头要咬我,我哦一声,顺手就给了他一个轻柔的耳光,他整个人都颤了颤,用一种奇怪的口音吼道,“你好大的胆子,给我起开。”
我觉得好笑,小太监声音细细的,与我差不多的年纪,说话却有些阴沉,一听这滑稽的口音就知道是个从外乡来的小东西,我在他脸上扯了两下,惹得他哇哇大叫,我低下头去,掰过他的脸,他瞪着我,这会儿总算看见了,白嫩纤弱俏生生的一张脸,我嘻嘻一笑,“给小爷老实说话,不然我冻不死你。”说着,顺手抄一把雪,往他脖子里灌。他终于受不住,啜泣声响起,眼泪哗啦啦的留下来,我瞬间就无语了,好像我欺负了他似的。
“哎,你别哭啊!堂堂男子汉,你作死啊?”他不理我,索性放声大哭,在这清晨昏黑的小路上听起来格外的渗人,我看着来气,刚刚下毒脚的难道不是你,现在哭给我看有意思么?我从他身上爬下来,他却不动,依然躺在雪里头仰着头哭,一时间眼泪鼻涕一把抓,我坐在他头边儿,听着他嘹亮的哭声,只觉得很头疼。
正在想着怎么料理这怂货,他却猛地扑上来,把我掀翻在地上,还来?真是个不手软的主,他居然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整个人坐在我胸口,嘴里哇哇的叫嚷着我听不懂的话,但听语气是山雨欲来,怕是叫嚣着要弄死我啊这是!我提起脚,用膝盖把他从胸前踹飞了出去。他一头倒栽在花丛雪地里。
这时我听到了侍卫的脚步声,暗道不好,一把拎起小太监的脑袋捂住嘴,把他整个儿的抱起来躲到了一旁的屋子里。我被靠着门待侍卫走远才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巨痛,小太监居然咬我,我一甩手一脚把他踢了出去,他踉跄着向前跌去,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潇洒。
我看看自己的手背,好家伙,很齐整的一排牙印,还有泪水口水和鼻涕沾了一手,我也顾不得什么了,抓着他狠狠的擦在他衣服上,可这会儿却又听不到声音了,我把他扯过来一看。倒大霉了,小太监倒下去的时候撞到了桌角,居然就这么晕死过去了,我搂着他拼命摇了两下,真心觉得流年不利啊!
偷偷摸摸回到课堂,温惟事先知会过夫子,所以那老头儿也没刁难我,让我回位子上去,但是众人的目光却在我身上扫来扫去。的确,此时的我一身太监装,还搞得衣冠不整,皱皱巴巴的。我坐到温惟的身边儿,他蹙着眉看我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低着都打开书,小声说道,“没错,我是打架了。”他哼一声,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我又说道,“待会儿休息,你得帮我个忙?”
他挑眉瞥我一眼,不说话。我往他那边儿挪了挪,“我把一小太监打晕了,帮我看看去。”
看到他瞬间张大的嘴,我就不爽了,“闭上嘴巴,大冬天的,也不怕漏风。”
他别过脸去,很快又低头说道,“佩服,太监也下得去手?什么时候和女孩儿打架啊?”
我回想起刚刚那小太监,别说还真有些男生女相,当然我是不会告诉温惟的,愤愤开口道,“那是个武功高强的太监。”
“那你也能打晕他?”
“他是撞到桌子才晕过去的。”要不然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恶战。
“所以,你本来连个太监也打不过。”你为什么就是抓不住重点?
“你是不是歧视太监?”
“误会了,我是蔑视你。”
“。。。”
不是说双生子心有灵犀的么?算了算了,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课业中途,夫子被人请了出去,我抬头一看,正是清辉殿的方玥,她似乎很焦急,我心下思忖着,也不知道那个公主跑哪儿去了?
直到下雪,那个公主也没有出现,我也顾不得和其他人说话,拉着温惟便出去了,一路上也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到了早上那间屋子,那太监还被我绑着放在榻上,依旧不省人事,脑门上青紫了一块儿,我招呼着温惟赶快看看去,弄死了就不好了。他上前去,转身就对我嚷道,“湿嗒嗒的,你居然还把他绑着?”
“废话,不是跟你说了他是个练家子么!”
他哼哼两手,上手就要解绳子。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我便往外走,说道,“你先看着,我去把把风。”
关上门,我看着探头探脑的怀嘉双手交叉,靠着门道,“公主有何贵干哪,这是?”
怀嘉今天打扮的很是漂亮,不,她每天都弄的不错。叔父说她母亲是贤妃娘娘,可是以前一等一的美女,我看着怀嘉的样子,不禁感叹,又是一个美人胚子。
但她开口说话却不怎么让人喜欢,“这是皇宫,我去哪里还要你批准么?”
谁有空管你啊,你个事儿妈。我嘿嘿一笑,“我哥摔了一跤,在里头烘衣服呢!”
“哦,哎!我有问你吗?讨厌死了。”这么说着,怀嘉便踩了雪要往回走。里头却“砰”的一声,我俩俱是一惊,刚要转身,我又立马止住回头来的怀嘉,“大约什么东西掉了,男女授受不亲啊!你别进来。”她一听羞红了脸,跺了两下脚,便走了。
我进去一看,亲娘嘞!那死太监居然不要脸地要对我手无缚鸡之力的兄弟动手,说时迟那时快,我弹去一枚栗子飞向他伸出的魔爪,他却在我开门看到我的那一刻,做了个“哦”的惊讶地口型,但也迟了,他哇呀一声收回手,抱着就是一阵的抽搭。“嘿嘿,装死,让你贼心不改。”我说着往温惟边上靠过去,地上是打碎的瓷瓶,看来是原来柜子上放着的那个,温惟哎呀一声,转头刺了我一眼,“你能不能好好和人说话。”
你还怪我?
那太监抱着手拿眼睛在在我俩中见梭了半天,复又瞪住了我,正是在下,我咪咪一笑,颔首示意。
许是见识到我的厉害,他似乎也不敢轻举妄动,温惟却没管那么多,“你先躺下,我给你看看额头。”
他看了眼温惟,居然顺从的躺了下来,但一双眼睛依旧刺得我一身难受,行,你是爷,温惟我不敢动,我还能怕你不成?我大喇喇的边上一坐,也瞪着他。
片刻后,温惟说道,“公主回去后,服用些含三七粉的药膳即可,若有别的不适,还是得让太医再看看的好。”
我听到了前一句便炸起来了,“公主?”
那小太监却一脸平静,点点头,不答话便要起身,靠,就算是公主,这也好大的架子,温惟急忙把她摁住,说道,“我去叫人,您衣服得换掉,不然一出去还得着凉。”
我不禁扶额,这是大夫的通病么?
温惟不给我废话的时间,又说道,“在下温惟,这是舍弟温恪,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我们这就去唤人来。”说完便拉着我往外走,至于吗?
这么着急,我还没和她说话呢!
温惟拉着我的袖子,却没有放松,我被拽到外面,“你急什么呀?”却在天光照耀下,看到温惟的脸都是红的,联想他说的话,我不可抑制的嚷了起来,“哈,你不是给人家脱衣服了吧?”
温惟抬头对我一瞪眼,转头就出去了,我回头看一眼紧闭着的门,小跑两步围着他嘿嘿的笑得合不拢嘴,“真的假的啊,别故弄玄虚啊!说说看啊?”
他一停步,仿佛憋了一肚子的气,“你小声点儿,嚷什么呀,说什么呀,没有,我脱了那件太监服就知道是女孩儿了,你要敢拿这事说事,我就给你扎两针!”
“哇喔。”我做惊吓状跳了开来,就知道你那德行,个纯情少年郎。
“这就是清嘉公主了。”温惟往前走,“你也真是,下那么重的手,不知道问问清楚么?”
“我问她了,她自己哑巴似的不开口嘛!”我真是委屈的不行,伸长了脖子,“喏,你看,我脖子上还被她给掐红了。”
他敷衍的看了一眼,“行了,死不了。听怀嘉说这三公主好像官话不太会说,所以不怎么讲话。得了,赶紧想想怎么找到靠谱的人来接她才是正经。”
“什么态度啊,知道了,我认识路,我去好了。”我跑两步走开,又回头道,“那个怀嘉就爱揭人短,嚼舌头,我不喜欢,想跟她好,你就死了这份儿心吧!”
温惟果然大怒,“谁要和她好了,乱七八糟的,你听哪的流言蜚语了……哎,有本事别跑!”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