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者》豆腐娘

32、chapter 032 未来和

　　未来不是没有如果，只是人想要的那个如果，往往不会以100%符合的姿态应和--题记。

　　某个人，如果融入人类这个整体而生存，那他的生活与群体中的他人在关键时刻没有丝毫区别。

　　出生、成长、读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衰老、死亡。

　　是谁都无法迈不过的坎。

　　谁要是觉得其中哪样是生命中不必须的，家里会像世界末日般不得安宁。

　　"真是受够了。"钟禹宁疲惫的趴在方向盘上。

　　前车灯闪烁，公司底层的停车场静寂无声，深邃的夜幕将它的黑色裙摆延伸到灯光的边缘。已经很晚，但他迟迟不肯转动车钥匙，不愿回家的念头在头脑中炸裂。

　　提醒已有十多个未接电话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特定的铃声随着"妈妈"两字存在。

　　脸上的疲惫加深了颜色，钟禹宁抿嘴，绷紧的线条满是压抑。"妈。"

　　"你怎么还没回来！"斥责声夹杂着怒火。"人家姑娘等你等到刚刚才走。"

　　"我大前天、前天、今天早上、中午、晚上、还有7点多妈你来电话的时候，都清楚说过我很忙要加班。相亲这种事情先放一放，为什么妈妈你就听不明白？！"

　　"每次相亲你都要加班，你是老板，公司请那么多人就是让你婚都不结天天加班？！"

　　"……"简直是无理取闹。钟禹宁完全不明白，当年温柔的妈妈遭遇他结婚的问题后，整天就跟泼妇似的搅得家里不宁，让他烦不甚烦。

　　"我还有事，先不说了。妈，我晚上住公司，您不用等我回家。"

　　"钟、禹、宁，你非要气病我你才甘心？！"

　　"好吧，您说，我现在怎么做才能让您不生病？"

　　"我跟姑娘约好周六，这次你一定老老实实的给我到场。"

　　"周六我要出差谈合同，没时间。"

　　"给我推掉，这周六你必须、一定给我去见人姑娘。"

　　他也不说这份合同对公司整年营业额很重要，钟禹宁怒极反笑。"不用见。她既然那么讨您喜欢，明天、明天中午让她带好身份证去公司找我，我立刻跟她去民政局办结婚证。没有媳妇您就会时时刻刻痛苦，整天气的高血压四肢痛，为了您的幸福我立刻给你弄个媳妇回来。您觉得可以了吗？"

　　"钟、禹、宁，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话当成一回事！我就知道你根本看不起我。从小到大，你压根没听进我说的任何一句话。什么时候都自作主张，做错了都是我和你姐姐……"

　　"哈哈。"钟禹宁眼眶湿润，表情痛苦。

　　又开始了，他早已习惯母亲翻旧账，在没有尽头的抱怨中，全部、全部都是他的错。所有的一切体现出他不尊重母亲，看不起她，所以现在不听她的话去结婚，让她整日无法开心的生活。

　　曾经的自己，做梦都没想过那些执着全部变成伤害本想保护并想使之幸福的亲人。

　　更没有想过，能够给予他比异能在身还痛苦数百倍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有好房子，有钱，有保姆，有司机，您可以去旅游，或者跟同龄的朋友们打麻将聊天。明明能让你开心幸福的东西那么多，为什么就因为我不结婚，就让您活的这么痛苦？！"

　　"你不结婚我永远不可能感到幸福！"

　　在狂笑声中钟禹宁挂断电话，还耳朵一片清净，仰头笑得泪涕横流。

　　太可笑！

　　他那时扒坟夺魂杀人，满手鲜血就是为了留在这个凡人的世界网中，赚足够的钱、拥有能够庇护家庭的能力，让姐姐和母亲生活富足安宁。

　　没想到等他达成目标，这一切并不能让妈妈感到幸福，而他自己，却成为妈妈不感到幸福的最大的原因。

　　姐姐。"迷迷糊糊中接起又响起的手机。

　　"妈妈刚才哭着跟我打电话，弟，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但是结婚这种事情不能想当然，人不错就结了好了。免得天天妈妈跟你闹。"

　　"姐，你离婚吧。"疲惫的女声已无年轻时的张扬，钟禹宁心疼的说。"带着宁宁回家住，以后我养你们。那个垃圾，我来摆平。"

　　"他是姐夫。"

　　"哼！这种垃圾我揍他都嫌手脏。姐，究竟是保持家庭完整却让宁宁跟着一个窝囊废爸爸，还是你们母女让我照顾对宁宁更好，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你也不用忙工作忙家里，那么辛苦却赚不了几个钱。也可以安心在家里陪妈妈，宁宁想念什么学校想学什么我都有钱有人脉做到……"

　　"够了！"

　　"姐。"

　　"禹宁，够了，不要再幼稚的任性妄为，你已经是成年人。"

　　"我……"钟禹宁惊愕，从小到大，他自认从未做过任何任性妄为的事情。他身上的一切由不得他有半点其它孩子的任性和无畏。

　　"你已经快30岁，可还幼稚像小时候，孩子似的紧紧抓着我和妈妈。"

　　"我已经结婚生子，不单单是你姐姐，更是妻子和母亲，不可能像以前那般把所有的关注留给你。你讨厌你姐夫的心情我明白，就像小时候你厌恶李叔一样，只是不成熟的嫉妒。"

　　"我嫉妒他？姐，他哪里值得我……"

　　"是，你姐夫的确有很多问题，但人无完人，世界上那么多夫妻都跟我们一样，互相迁就过一辈子。为什么每次我跟你姐夫闹矛盾，妈妈都不让你去？因为你只会耍小孩子脾气吵着要我们离婚，只会闹大问题，而不会解决问题。而你知道你姐夫为什么越来越窝囊，越来越压抑？"

　　"难道是我的错？"

　　"……"

　　"哈哈。"钟禹宁笑。"原来在姐姐心里，他都是对的，错的都是我。一直以来，是我胡搅蛮缠，而那个垃圾是忍气吞声。"

　　"你像施舍一样给你姐夫的公司订单，却从不给你姐夫一点好眼色和面子，他公司里同事都嘲笑他靠小舅子养全家，还被小舅子看不起。你知道这对他的自尊心究竟有多伤吗？"

　　"哈，他自己完不成任务月月被扣钱，我帮忙还是错的？！"

　　"禹宁。"姐姐沉默一阵。"虽然我是你姐姐，但我已经另组家庭，跟你不是一家。很多时候，我都想跟你说……别管我。我家，有我和你姐夫撑着，不需要你帮忙。"

　　钟禹宁按压着胸口，心脏的刺痛痛的他久久不能言语。

　　"为什么妈妈会这么歇斯底里，完全是你造成的。"

　　"你紧紧抓着我和妈妈，防备其它人进入你的圈子，完全不愿跟世界上其它人接触。可如今，我另组家庭，你虽然不想放开我，但又能有什么办法。"

　　"可妈妈，心甘情愿的被你抓一生的妈妈，她想陪你一辈子。可她如今老了，会病会死。她怕万一哪天她在你前面离开，你又如何过余下的日子？所以才逼着你接触他人，逼着你结婚生子。"

　　"……"

　　"你知道吗？你高中毕业那年，李叔跟妈妈求婚，妈妈本来想答应。但你坚决到这所城市读大学，而李叔还要养奶奶不能离开，他们两个便没成。禹宁，不要只抓着妈妈了，别再任性，听她的话，别再让她伤心。"

　　"……姐。"钟禹宁反问。"当年程辰追你追到这所城市，后来因为父亲重病不得已回去，而你留在这所城市。很快你们分手，他跟经常来家里帮忙的女人结了婚，而你直到觉得不结婚不行的年纪，随便挑了这个垃圾结婚。"

　　"你心底怨过我，对吗？因为我，才让你留在这所陌生的城市，让你那时没有随程辰回去，才让你们两个各分东西。"

　　"没有。"姐姐的语气很坚定。"我从未后悔过我的决定。"

　　"姐，你现在幸福吗？"

　　"幸福哪能时时刻刻天天年年都有。"

　　"现在幸福吗？"

　　"……不知道。"

　　钟禹宁双手紧紧环抱自己，驾驶座的禁锢消失，头昏脑涨，全身疼痛，更痛的是心脏，完全喘不过气来的胸闷憋得他眼前冒星星。仿佛在云海中，而他只是一缕青烟飘浮。

　　他该怎么面对如今的一切？这是他作恶多端也要停留在这世上的报应吗？！

　　如果是。

　　这报应实在是太合适、太合适。

　　"你的愿望是什么？"

　　脑海中有人在低声询问。

　　痛的全身无力的钟禹宁边笑边自嘲的说出曾经的信念。"让妈妈和姐姐拥有幸福的生活。"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你愿意付出什么？"

　　"我的所有和一切。"

　　"实现愿望的人，只有你才能做到吗？"

　　惊天炸雷！

　　钟禹宁赫然睁眼。

　　"未来不是没有如果，只是人想要的那个如果，往往不会以100%符合的姿态应和。"那人轻叹道。

　　"你的声音我曾听过。"反应极快的钟禹宁四处张望。"对了，你是跟我拥有同样能力的人。你没死？！那么从我杀死你们开始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在你的梦魇里！"

　　"是的，你一直在我构造的梦魇中。但我只是让你失去异能，使得你从心理上完全转变成普通人，跟你母亲和姐姐地位平等。"

　　"而你母亲和姐姐对你的看法，都是你自己潜意识的记忆由你自己思维加工推断出的。至于后续的变化，我只是按照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抛给你，以其它凡人为蝼蚁，厌恶并隔离的态度是你原有的态度。而所有选择都是你自己内心真实的选择，并非我的诱导。否则，以你的能耐，肯定早就察觉是在梦魇中。"

　　"哼，我不相信你，更不会受你影响。"

　　"我知道。"轻笑声软糯。"梦魇者都是任性霸道、坚持己见、不可能被说服。嗯，救我们的人来了，你也该出去了。"

　　"这么简单就放过我？你还有你的同伴，不是来抓我的吗？"

　　"截止至今，从未有任何一个梦魇者被抓住，你相信你不会是例外。"

　　钟禹宁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天动地摇，掌控不住重心的他朝前跌跪在地，刚睁开眼，光亮刺的眼睛生疼。而他在完全陌生的露天草坪上，小心翼翼站起来环顾四方，隔着一两条街道的地方是医院高高的招牌。

　　也不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钟禹宁发疯狂奔，冲向学校方向。

　　"老大。"浑浑噩噩间忽然灵台浓雾一扫而光，恢复神智的袁战惊跳，压在身上的肉嗖的跟地球引力往下滑。

　　眼明手快的抱紧，果然是昏迷中的孟衍。"孟衍情况很不好。"焦急的目光立刻锁定提着药箱局促站在旁边的小孩。

　　后勤组同事跟他介绍过，整个阴阳事务所只有一位医生，叫"小大夫"，是个还在读初中的小男孩。因为职位和人太有差异，让他深深的记在脑海中。

　　"他在里面时中了梦魇，被诱导以为喝了十几片安眠药，后来被强制吐出来……"

　　小男孩惶恐不安的指了指医院大楼。"这么严重！走，我们快去看医生。"

　　"……"你不就是医生吗？还是阴阳事务所唯一的医生。

　　"这个……那个……"小男孩涨红着脸揉裤子。"我不懂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