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者》豆腐娘

25、chapter 025 休止符

　　未来，是个遥远而不可想象的词语，人们总是在徘徊中渴望着，却不想死亡总是不期而遇，就此画下休止符——题记。

　　“Cindy,谢谢你的帮忙，等CASE结束后我请你吃饭。”模糊的成年男性拿着文件夹面对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被吸入，心跳极速加快，全身肌肤似乎被一层热气包裹无法挣脱，心情雀跃，回答的声音却强作淡然，是个开朗的女声。“帮你这么大一个忙，必须请我吃大餐。”男声笑。“没问题。”

　　“伟涵，对不起。”“方健，我们10年朋友，你竟然为份合同从背后捅我一刀？！”“是我的错，但真的不是故意的。”“够了！你不必多说，我只后悔当初帮你进公司，农夫与蛇的故事，我不想重复二遍！”“伟涵！”“滚！从此割袍断义，恩断义绝，我没你这种兄弟。”多年好友摔门离开，独留他站在合住的家里，对着空气说。“伟涵，真不是我陷害你，害你的人……等我找到足够的证据，让他们再无翻身余地。”

　　“妈，我在城里找到工作，公司包吃包住，以后我每月寄2000回家。”有土里土气乡音的不标准普通话在街旁的电话亭里回响。“不用担心我不够用，除去吃饭房租，普通花销绰绰有余。多余的钱你攒着给大妹小弟交学费，不管是不是女孩子，多读点书都是好的。我们公司里的女同事都是研究生毕业的。嗯，有我跟你们一同分担压力，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两男一女，他强制吞掉的钮结生魂，却因消化不良还有部分残留，最近身体太弱精神太差，像是多重人格，主人格一旦虚弱，这些灵魂碎片载着记忆袭击他的神经。

　　“钟禹宁，醒醒。”

　　陌生中透着熟悉的声音把他从无尽的记忆片段中拉扯回来，钟禹宁睁开沉重酸涩的眼睛，晚霞满天，红光斜射入教室内，写满考点的黑板印入眼帘。紧张的空气挤满教室，压力沉甸甸的充斥于疲惫学子的周围，每个人都像不堪重负的老旧课桌，在堆满的资料书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黑板左上角高高挂着“距离高考还有35天”的挂牌，如催命符般紧裹，令人难受不已，却吐也吐不出来。

　　“还有五分钟放学，你晚饭吃食堂还是回家吃？如果要在学校吃跟我一道？”喊醒他的同桌兼好友眼睛里布满血丝，双手拿着厚厚的资料书问。

　　钟禹宁撑着胀痛的额头闭眼微微摇头。“我出去吃，不回家也不吃食堂，你呢？”

　　“算了，这次数学小考我考的太差，想在晚自习前把试卷多看几遍，等老师来直接请教。”

　　“嗯。”

　　“你最近没事吧？”学习重压下又遭受成绩重创的好友疲累不堪，即便如此，仍然分出精力关心朋友。“自从你放弃Z大保送名额后，感觉整个人变了很多，甚至有的时候……我觉得是个陌生人带了人皮面具变成你。”

　　钟禹宁愣，故作轻松的搂同桌肩膀。“我认识的某人，是个无论何时都自我感觉很好、全世界我最棒的人。最近却因为模拟考名次下滑整个人陷入自我唾弃和怀疑中，变得极度不自信。我也怀疑他是不是被外星人上身。”

　　“少来。”

　　遭好友重拳轰胸，钟禹宁装疼捂胸，半眯眼趴在课桌上笑。“你可以的，要相信自己，绝对能够考上Z大。”

　　“承你吉言。”好友好声没好气。“连续几次市里模拟考名次几十的往下掉，今晚回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爸妈说。自从成绩往下降，我家经常做猪脑给我吃，尼玛猪又不比人聪明，吃它脑不是越吃越笨，哪里能补脑子？！味道还特别恶心，我妈最初还骗我是豆腐，真当我是猪啊！真要补脑子干脆给我买人脑好了，还得是智商比我高的，比如你的脑子才奏效。”

　　钟禹宁最初笑的乐不可支，后半段脸色铁青，捂着胸口犯恶心，幸好很快平缓。

　　“别说我，你最近经常犯困，最后一堂自习课都用来睡觉，整个人看起来很累，是不是放弃保送名额后怕自己考不上，反倒把自己压垮了？”

　　“滚！我要是担心考不上，当初就不会放弃保送。”

　　“是、是。咱们全市模拟考常连NO.1，想考哪所大学考哪所，哪像我等屁民拍马也不及，真羡慕你啊。”

　　“羡慕我？”

　　“你哪里都值得我羡慕。”同桌脑袋侧躺在课桌上，眼睛里的笑意变成认真。“天生长得帅，又会运动，脑袋也比常人聪明，成绩全市数一数二，学校内外都有靠得住的朋友，受同性尊敬又讨女孩子喜欢。是咱们学校校草，还有个闻名的校花姐姐，妈妈也漂亮，她们对你超级好，不像我妹妹讨人嫌，更不会像我爸妈还打人，总骂我没用。”

　　“我要是你，人生就圆满了，现在肯定特别开心幸福，绝对不会这么郁闷难过。”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是你。”钟禹宁深深叹息，把肺腑积压的所有污浊吐出。“是我羡慕你。”

　　“切。”好友满脸不屑，压根不信。“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安慰我也不会挑好听的说，用这种谁都不相信的理由，没诚意。”

　　羡慕你家庭完整和乐，羡慕你自由自在，羡慕你被全家保护，更羡慕你的普通平凡……羡慕你的太多太多，可除了羡慕也没有其它法。

　　“看！你说不出羡慕我的理由吧。”

　　“不，我只是……算了，不说了。”

　　“其实我最怕的不是高考，当然怕还是怕的，毕竟从小到大就是为这场考试。但我更怕的是未来。小的时候有很多很多梦想，但现在看来都没有实现的可能，在学校还好，一旦进入大学甚至社会里，变成芸芸众生里的一个普通人，想想就觉得无趣极了。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将来肯定很厉害，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钟禹宁笑。“普通人多好。”作为普通人的一员生活着，保持着跟妈妈和姐姐的家庭关系，看妈找到可以托付终生的人，看姐姐结婚生子，在大众世界里成为溪流中的一滴，平凡活着，工作升职，好友玩乐，或许遇到谁可相爱，等等。

　　“甘于平凡的人，好逊！不过啊，像你这种人不可能平凡的，就算你想普通也普通不起来，总会有人和事前扑后拥的主动找你。”

　　钟禹宁笑容惊变，眼睛里电闪雷鸣，好像好友戳中了他的死穴，不过对方并没有发现……

　　“终于下课啦！”熟悉的铃声响起，窗外火烧云依旧，天还算明亮。“又过去一天，时间快点过去，干脆明天就高考，让我快点解放吧！嘎？”

　　好友疑惑不解的看搭在肩膀上的手，转头回望，钟禹宁诚恳的说。“或许我们现在的年纪，还处于考试名次下滑十几位就感觉天塌下来。但是，十年后不会想起来的事情，现在也没必要多想。不要在意这些小问题，相信你自己的能力，未来会在你的描绘中逐渐更靠近你想要的模样。”

　　好友笑捶钟禹宁胸。“你时不时会冒出很有深意的想法。”指着脑袋眨眼。“你的安慰我会刻在脑子里，谢啦兄弟。”顿了顿，感叹道。“感觉我们这种年龄的烦恼对你而言都不是问题，你考虑的恐怕也不是我能帮忙的，果然很不简单啊你。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说声，你也加油。”

　　“嗯。”钟禹宁笑。

　　……

　　钟禹宁先去校门口的公共自行车亭刷卡骑车，一路到最近的医院。正值晚饭时间，住院楼里还有不少家属探病和随床照顾，来往人流特别多而繁杂，混迹其中并不引人怀疑。他以前也来过几次，早就熟门熟路。通往重症病人的楼层电梯打开，钟禹宁踏出。这层楼每间房住的人不多，或许是受病情影响，大家情绪都不好，大多都很安静，与人在路上擦肩而过时无声无息，仿若幽灵。

　　今天楼道里没人，隔着病房门，钟禹宁装作不经意经过，余光扫过所有病人，寻找他可以捕食的濒死灵魂，前几次他锁定了待选目标，这次来他觉得起码有一个可以成熟收获。如果暂时不能摘，他不介意注入点梦魇让对方在睡梦中受到惊吓来催熟。

　　感觉两个病房隔得太远了点吧，他走了大概2、3分钟，竟然还走在从病房门中间的走廊？！

　　“！”

　　前方迎面走来三个人，钟禹宁一眼就认出。

　　“啊，走过了，爷爷住在后面那间。”很自然的转身贴墙走，没几步停下，他看见当初主动求购的顾客，以及其它魂体都看不见的那个人，两个人并排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不需多言，这五个人根本就是冲他来的。他根本没期望虚假的面具可以永久隐藏真面目，但没想到这些人会来的那么快！

　　“有事吗？”

　　袁战震惊，面前的孩子笑得镇静自若，好像彼此是不期而遇，只是问路般简单。

　　“跟我们走。”卿钰说。

　　钟禹宁面容浮起一阵痉挛，双手紧握，在李平和凤皇想迈步时猛后退一步，警惕两边。“你们是人贩子想拐卖我？我有手机，你们敢过来我敢报警！”

　　卿钰眼眸里浮现惊讶，李平和凤皇对视，袁战诧异的看向孟衍，后者直愣愣的眯眼看钟禹宁，没反应。

　　“是警察请我们调查几起特大凶杀案，凶手及其残忍冷血，将人分尸，被害现场只剩人肉皮和碎末，连骨头都不剩。”凤皇依旧笑得满面桃花开。“他们催促我们找到凶手抓捕归案，可惜……我们本来想保人不被抓住，不过你想报警，就报吧。”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钟禹宁像是无辜的人遭遇令他特别迷茫又害怕的情况，疑惑不解的眼眸如清澈的甘泉洒过所有人。

　　“没有助手帮忙，也不想更不能亲自杀人夺魂，准备在医院的重症病房里找濒死的人当食物？这种魂体没多少生气，更不是钮结不可能巩固关系线，你已经饥不择食。”长长的一句，一字一字往外蹦，却以一种平稳的节奏说完，有种不急不缓的味道。

　　“他是不是……”钟禹宁指脑袋，显得更加疑惑和防备环顾四周，好似被神经病包围。“有问题？”

　　“钟禹宁。”

　　带着困意的语气斩钉截铁的喊出目标名字，孟衍靠在袁战身上打了个呵欠，眼角眼泪闪耀。“在地下你既然看的见我，我当然也能看见你……的真实样貌。”

　　“你的灵魂就像是杂褐色的布片，硬生生在边边角角缝上许多原本不属于的花色布块。毕竟不是一体，长时间受到外界拉扯，难免会有很多痛苦。现在本魂变得脆弱不堪重负，大多在接缝处本魂边缘弱化炸线，片片快要脱离，魂体也因此要饱受重创。是你灵魂脆弱无法再度承担，吞噬这些灵魂，只能加重你的病情，而不能变成针线帮你缝补，更不会使得你的魂体重新变坚韧，放弃吧。”

　　钟禹宁沉默，忽然问袁战。“你没奇怪的能力，只是普通人？”

　　袁战点头。

　　“难怪你的灵魂长得跟普通人很像。”钟禹宁后退靠墙，神情变得冷漠而傲慢。“其它人的颜色长得很有趣，尤其是你。”他指孟衍。“我们果然是同类。”

　　“不过你这样的人在生活中肯定是……”钟禹宁笑，毫不掩饰他的藐视，语气极度尖酸刻薄。“废物！”

　　孟衍睁眼，眼睛里的困意随着一阵阵从中央处发出的圆波纹荡漾开，越来越清醒明亮的眼瞳里清澈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