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再见我的青春 ...
-
【年少之时她曾喜欢过一个人。如今也还爱着他，不过现在她要将他忘怀，因为不想孤独终老。】
----------------------
----------------------
爸妈葬礼举行的这天早上，廖星子在家里接待了一个陌生男子。
那男子着黑色大衣，戴黑边眼镜，进屋后脱下大衣，里面是黑色西服和黑色领带。他自称是叶欣的生前之友。
星子嘎着嗓子问该怎么称呼他，那人说他姓何名家勇。
星子眉心微微一皱，她没听妈妈提过这个名字。
那何家勇大约也觉得自己来得唐突，解释道：“我跟你妈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出国了，很少跟昔日同学联系。这次回来，偶然听说你父母过世的消息，所以来送送他们。”
他看着墙上廖明夫妇的遗照。
星子打起精神请他坐，“你喝茶吗？”她态度敷衍地问。
那何家勇却极不识相，“有咖啡吗？”他问。
星子只好问他咖啡要怎么喝，进厨房去烧水，取出咖啡壶。家里速溶咖啡刚好没有了，还有一包星巴克的Ground Coffee，需要过滤。
等她弄好咖啡端来客厅，见那何家勇不在沙发上坐着，却从她家书房走出来。
星子脸色本来不好，此时更加难看。
何家勇却很真诚地说：“对不起，我不请自动，在你家四处参观了一下，这房子装修设计得实在不错，不知花了多少钱？”一边说一边还走进她父母的卧室，然后里面传来他夸赞墙壁纸的声音。
星子觉得此人简直莫名其妙，这是讨论房子装修价格的时候吗？她也不便发作，只礼貌地请他出来坐。
何家勇坐下后先问了星子家的近况，然后又问了好些问题，他似乎特别关心她爸妈出事时的过程和细节。
他问得很随意，好像是在和星子拉着家常。但他在这样的时候拉些这样的家常让星子觉得他少根筋，她心里很不待见他。
加之，其时因为失去双亲的悲痛和连日的心力体力透支，她人很虚弱，没有精神应付他，因此星子一直以手支头，对一切提问概答不知道。
她不单是不愿回想父母死亡的过程，也是真的不清楚那些细节。
何家勇终于看出她的冷淡，起身告辞，“本来我应该最后送你父母一程的，但我现在急着赶到机场飞回美国，没办法去参加葬礼了，这也是我到家来打扰你的原因，请你见谅。”
他话说得很客气，又是这样抽出宝贵时间特意来的，星子为自己却才的怠慢内疚，她诚心诚意说：“何叔叔，谢谢你来看我们。”
她送何家勇到门口，扶着门框看他按下电梯按钮，这栋楼里每个单元都自带两部电梯。
刚好白希贤从电梯里出来，与何家勇打了个照面。
待何家勇消失在合拢的电梯门后，希贤边脱鞋边问：“小星，这人谁？”
“他说是我妈的同学，有点怪的，尽问我一些不该问的问题。”星子把何家勇问她的问题略择一二跟希贤讲了。
“你以前见过这人吗？”希贤皱眉。
“没有。”
希贤走到前面阳台往下看，正看到那人上车离去。
“这人有问题。”他走回客厅说。
“有什么问题？”
“他为什么不去灵堂，跑到家里来了？”
“唔，他说要赶飞机回美国。”
希贤摇头，“我看他不是要赶去机场，他自己开的车，这车开到机场谁开回来？”
希贤对细节的观察能力是非常强的，并且警觉性很高，他觉得此人可能在说谎。
“可能机场还有送行的人在等他吧。”星子不在意地说。
“他看起来是很精明的人，那双眼睛尤其锐利，不像你形容的那样是个不会看眼色的人。”
希贤倒了一杯温开水给星子。茶几上只有一只空咖啡杯子，是客人的，星子自己不渴到嘴唇脱皮都记不起来要喝水。
星子接过杯子咕咚就喝，果然是渴了。喝完水双手仍然紧紧抱着空杯子，杯子还是温温的，有点舍不得放手。
希贤看看腕表，“这人的事等下再说，小星，你赶紧换衣服，我们该走了。”
白希贤和星子是在他执教的网球俱乐部认识的。
那时候希贤刚刚结束专业运动员生涯到俱乐部担任教练。当时星子读医学院护理专业，和同学一起到俱乐部打球，指导她们的教练跟希贤也是好朋友，一来二去，大家就都熟悉了。
星子和希贤的关系从朋友开始，这些年也一直维持在红粉蓝粉知己的程度上。不过周围的人和星子自己都清楚，其实希贤心里是有其他想法的，毕竟，仅仅是友情或比友情更多一点的感情，都不能使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这样的耐心和付出。
这次星子爸妈的后事处理也多亏了希贤。
一夜之间失去双亲，星子能做的，除了悲痛，就只有惊慌失措，她简直想不起还有一件叫做丧事的事要她去料理。
假如没有希贤，她肯定自己撑不过来。
木知木觉的，星子被希贤载到葬礼现场，然后又任他提偶似的把她扯到东拉到西。
后来，就是向遗体告别的队伍缓缓从她面前移动，她弯腰答礼。以为这些天早就哭够了，应该没有力气再哭了，谁想这时候眼泪却又源源不断的来。
逐渐，只能啜泣点个头。
到最后，她神情恍惚，所能够努力到的只有白着脸站着。心和胃都很痛，一阵阵的，搅得天旋地转。
希贤起初是扶着她，后来便几乎把他抱在怀里了。
就这样，终于坚持到最后，送走了爸妈。
不过当一切结束之后，她还是被希贤送进医院打点滴。这时她连一丝反对的力气也没有，只好听任他的安排。
那天晚上，希贤做了件令星子意外的事。他正式向她表白，承诺要照顾她一生。
当时是在从医院回家快接近家的路上，夜已深，路上人车寥寥，梧桐树和路灯的光都有几分寂寞。
希贤慢慢减速，将车子停在路边上。
星子双眼半睁半闭，以为这是已经到家了，却忽然被希贤捉住了一只手，跟着听到他说：“小星，我爱你。”
星子吃了一惊，如从梦中醒来，眼睛瞪得圆圆的。
这句话，她不是没有想过有一日会从希贤嘴里听到，只是，她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时机。
她本能地要抽回自己的手。
希贤却不放松，“我知道现在说这样的话可能有点不合适，可是小星，我想让你了解，你不是一个人的，你还有我。”
希贤干脆一并抓牢了她另一只手，恳求道，“小星，你答应我，从今以后让我来陪伴照顾你一生好吗？”
听了此话，星子眼中又滚出一颗一颗的珠泪。
她也不是傻子，希贤这些年一直在等她，她怎会不了解。
她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希贤其实是能猜到的，她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人。
有时候她自问：我要这样默默不为人知地怀想那个人，一直到老吗？
她是希望可以的，因为想着那个人的时候是她最幸福的时候。她不贪心，觉得人生到老能一直有这样的幸福就足够了。
不过，坚持这样的想法，是当爸爸妈妈都还在的时候。
希贤应该感觉到了她的坚持吧，所以也一直在边上默默等，等她把心屋空出来。
现在他也不肯乖乖等了，他要先挤进来再说，不是乘她之危，而是觉得她需要自己。
他是对的。
过去，父母皆在，星子从没意识到过自己有一天是要被单独遗弃在这世上的，所以她没怕过，不怕那样爱一个人到老。
现在她孑然一身，举目无靠，猛然里醒悟，那样单纯的不计现实的幸福是自己承受不起的。
她看着希贤。他正坐在一盏路灯光的中心里，梧桐树寥落的枝丫将那些光割成一片片。
希贤高大，健康结实，薄毛衣下凸显出代表力量的肌肉，宽宽的肩即使擎不住天，但让她走累时靠一靠还是足够的。
星子闭紧眼，下了决心。
自今时开始，她要努力将那个人忘怀，因为那样，她才可以接受别人，嫁给别人，生个孩子，最后不会孤独终老。
“小星？”希贤温暖的气息吹在她脸上。
星子用着赴汤蹈火的勇气，把眼睛打开，轻轻答一个字：“好。”
希贤狂喜，眼眸骤然亮得如两颗宝石，长长的手臂越过变速杆，抱住她的肩，温柔地警告：“小星，我要吻你了。”
她没有躲避，接住了他的吻，睁着眼。
她的腿一直向前成九十度伸着，没有动，上半个身子被扳向希贤的方向与腿成了一个斜角，便感觉到脊椎扭曲得生疼。原来在车子里拥抱其实是那么一个令人不舒服的姿势。
她脑子这样清醒着，忽然间，心就好痛，像顶在了尖利的刺上一样。
一片树叶跌落在车窗上，贴在上面，她静静看着它，看见它被风又吹到地上去，仿佛也听到了它的叹息声，脆脆的。
她知道，该是她与自己的青春告别的时候了。
再见，我的青春。
再见，滕景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再见我的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