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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尸案-5&6 ...

  •   (5) —— (6)

      出乎展昭意料之外的是,在连续走访了二家苦主并告知他们可以领回尸骨后,他们无一例外地都选择了拒绝,任凭展昭如何解释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决心。如果只是一个,展昭还可以为他们找理由说是怕什么邪物之类的,但连着两家,三家都是一致的说词,那就怎么看怎么有古怪了。且不说一般家里有人横死,都希望快点落葬,以求死者安宁,若坟地选得好,更有蔽护后世的说法,反观这三户人家,唯恐死者与他们家有什么瓜葛,就好像死的不是他们家里的人一样!这样的反映,古怪,绝对有古怪!

      展昭此刻正坐在古家的客厅中,喝着古家上好的春茶,挑眉看着古家当家老太太目光闪烁,言辞之间东拉西扯就是闭口不谈领回尸骸一事。展昭想想都好笑,第一家罗家说是看黄历近期不宜动土,不宜丧葬,说是让开封府帮着把罗大壮一把火烧了算了;展昭心想,这家倒是痛快,还真是一了百了呀,不知道的还当这罗大壮是这家的仇人呢;而这第二家说他们老家在湘西,没有赶尸人的话回不得家,入不得土。这话一说,听得展昭都气乐了,你要真不想让死者进家门,也编排个好点的理儿呢,这都成堆骨头了,你还怎么赶呀?!这不,到了第三家,他倒要看看,这位古老太太还能想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理由来。

      这边古老太太还在唠叨着最近天气又坏了,自己这风湿病又更重了,那边展昭早就已经不耐烦了。重重地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原本看着茶杯的眼慢慢地抬了起来,目光如炬,直直地向古老太太望去。

      古老太太本姓赵,是古老爷子的一个小妾,死掉的古东化并非是她所生,而是正室王某所出。五年前,王某病死了,这才坐正了这当家主母的位子。老太太自己只生了个女儿,本就不待见古东化,又看见今天来的这位官差面善,想来是挺好说话的,本想敷衍两句打发走得了,但她哪里又知道,展昭早就先去了另外两家,现在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呢,因此这摔茶杯的声音也就格外地响了点。

      古老太太被摔茶杯的声音吓得跳了起来,刚抬眼,想看看怎么回事,随即便被展昭那凌厉的目光骇到,身子不禁微微地抖了一下,眼睛是再也不敢正视的了,只是不自在地低下了头,看着面前的地板,不知所措。

      “古老夫人,我是尊你年长,才好声好气与你说话,难不成你还真当开封府的官是你随便糊弄的不成?!”阴沉沉的脸配上一双炯炯的眸子,此时的展昭早已不再是温润的君子,而是化作了一把利剑,字字句句刺向古老太太。“你不用与我故左右而言他,你心里所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无非不愿领回古东化的尸骸,到底有什么理由让你们一个个视死者为毒蛇猛兽一般?说!”展昭在官府已不是一日二日了,该有的官威还是有的,这一喝只听得古老太太身体立马抖动如同筛糠一般,“展大人息怒……民妇实在是有口难言呀……这……这古东化……是早已被家里除了名的,现如今是不能让他入了这个门的……如果入了……这……这古家必有大祸呀!!!!”

      “除名?”展昭冷笑道,“活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得才刚死没多久就除名了呢?老太太你这谎撒得也太不圆滑了吧?!”

      “民妇……民妇句句属实,不改欺瞒展大人。”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展昭见她双眼闪烁不定,一看就是心中有鬼,不禁更是放冷了声音道:“哼!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但需知欺骗朝庭命官可是重罪,到时少不得你得上一次开封府,展某告辞了!”说着便做势要起身离开。

      “哎~展大人,你等一下……”老太太一见展昭说要上公堂,这才吓坏了,忙拦下展昭,“展大人……并非是民妇不肯明说,这……这……这实在是说不得呀!现如今……罢了罢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呀!”老太太重重地用拐杖敲了下地面,对展昭说道,“展大人你且坐下,容老妇慢慢向你道来。”

      展昭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在这三人死了不久,虽说横死,家里人还是很希望开封府能尽快破案,以期待让死者入土为安。直到有一天,一个云游的道长到了他们家里,直说他们家近日有血光之灾。而对于这一点,他们其实是不以为然的,因为这案子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开封的人基本上都是知晓,但这道士后来说的话着实让他们气得不清。“那道长说,此三人身有冤孽,便是死了也无法超渡,更不可将他们迎回家门。否则的话,轻者家中之人疾病缠身,从此财运皆破,穷困潦倒难再翻身;这重者家中之人血气尽泄,断子绝孙。”老太太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怪就怪我们那时没早按道长说的意思办呀。”

      “可是被这道长料中了?”展昭嘴里这么说着,心中却想,怪不得会如此,果然是有人教唆所致,但这道士为何要这么做?真的是为这三家着想?但展昭怎么想怎么更觉得更像是在落井下石。

      “可不是嘛,”老太太继续道,“本来我们也是不信的,只当是个疯道胡言乱语,想要骗吃骗喝,但哪里知晓,过了不多久,我们这三家便都出事了呀?”

      “出了什么事?”真有出事为何开封府会不知?这三户人家居然就宁愿信了这个不知底细的道人?展昭有些不满道。

      “其实一开始我们没当回事,只是府里的下人开始生病,我们也只当是正常的,但是,到后来,眼看只是些小风寒却怎么吃药都不见好,而一些离了府的下人却不用药石便即可全愈,再加上……再加上之后家里的生意都是每况愈下,凭凭出事,使得我们不得不信呀。”

      “后来你们是不是又去找过这道长?那此人现在何处?”展昭这回总算知道了,定是这道长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姓甚名谁你可知晓?”

      “这……老妇只知此道长自称姓马,道号了尘。”老太太接着说道,“那时道长曾与我们说若是有事可以去悦来客栈找他。现在话……现在的话民妇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呀。”

      “那你们就真信了他,出了这等事情,你们为何不报官?难道没有想过可能正是他在捣鬼吗?”展昭真是无奈至极,很有可能这个了尘道长就是个关键人物,居然就这么白白的错过了,转身对立于一旁的马汉道,“快去悦来客栈查下这个了尘。”

      “是!”马汉知道其中厉害,遂不多说,马上便走了。展昭见状继续问老太太,“之后这了尘又做了什么?”

      “他说……他说这三人是被冤鬼给害死了。中、皆因他们以前做的事现在终于到了要报的时候,我们若是一意维护的话定会害了全家,要与他们断了关系方可解这血光之灾,所以……所以……”

      “所以你们便执意不肯迎回死者的尸骸?”

      “是……是……”老太太唯唯诺诺地答道,“后来,道长就在我们三家开了坛,做了法。果然,在这之后就没再出事了。只是道长在走之前,要我们三家不要透露他做法的事……我们才……展大人,我们真不是有意要隐瞒的呀!”说到此处,老太太似有些发急,拉着展昭的衣袖,做势就要跪下,展昭赶紧伸手扶住。“老太太不必如此,除了这些之外,那道长可还有做过别的事?你要一一道来,切不可再行隐瞒。”

      “没有……没有了……哦,对了,那道长还在我们三家院子里的墙上画了花纹。”

      “花纹?”展昭马上就想到了停尸房的院子里那奇怪的纹饰,“这些花纹可还在?带我去看看。”

      “在、在、展大人请随民妇来。”说道便领着展昭向后院走去。

      ……………过了良久,展昭才从墙角站了起来,这里的纹饰与停尸房那里的如出一辙。展昭望天,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自己的想法完全错了?会是他吗?但听古老夫人所诉,外貌却与他完全不符?难不成这二人之间会有什么渊源不成?问古老夫人要来了笔墨纸张,展昭将花纹小心翼翼地拓了下来,打算带回去给公孙策看看。展昭又问了些别的,但古老夫人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对于那道人的来历,她也是知之甚少。

      “展大人!”正在这时,马汉回来了,看他一脸郁郁之色,展昭便知他们还是晚了一步。果然,马汉称此道人已在两日前便已离开不知所踪了。至此,这条线索也是断了,留下马汉让其寻一画匠让其画下那马道人的画像,以便寻找,自己就先行回府回禀包大人去了。

      包拯在听了展昭的叙述后沉默不语,看了眼正在研究展昭带回的花纹的公孙策。公孙策见两人均望向自己,而展昭眼中的紧张正是显而易见,便笑了笑说道,“这花纹虽然与停尸房的极为类似,但绝不是出自一个之手,展护卫尽可放心。”

      展昭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又听公孙策说道,“不过,恕学生学识浅薄,这花纹究竟代表何意却是不懂,或许,展护卫可以问那知情之人。”

      展昭只能苦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的眼睛,正打算回房,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先生之前为展义看病,他那病可有得治?”

      “展护卫请放心,贵管家的身体并无不妥,只是这头部似乎之前曾受过重创,导致他想不起以前的事,我已经开药方让他慢慢调理,相信不久便可恢复。不过……”公孙策沉吟了一下,“他身上的那块玉佩,学生也委实未曾见过,看来是无法帮上展护卫的忙了。”

      展昭一听,却是笑了,“只要身体无恙便好,其它不甚重要。”说着,便打算回房。

      “大人!我们回来了!”

      正在此时,只听得一声高喊,来人正是王朝,后面跟着张龙与赵虎。

      “诸位辛苦了,此行可有所获?”看到几人安全回来,包拯总算是放下心来,又见他们虽满倦意,却掩不住闪闪发光的眼睛,包拯不禁心下一喜。

      “大人,这次我们可真是不虚此行呀。”王朝说道。“我们先去了罗家与王家,但并无所获,直到去了古家……”说到这里,与张龙对视了一眼,笑了笑,又说道,“古家有个老仆,不仅可以证明他们三人认识,而且对于他们三人为何而死,似略知一二。”

      “对,”赵虎在边上插嘴道,“那老头一听我们说这三人已经死了,吓了好大一跳,还直说是冤鬼索魂,肯定是知道什么事的?”

      “那老人家现今何处?”包拯问道。

      “已安排在客房住下了。”王朝答道。

      “快去将人请来,本府有话问他。”此案已是拖了好几日,若再不破,恐怕未等皇上降罪,那庞太师便会来找碴寻开封府的麻烦了,这其实还都是其次,主要的是,开封城内已有疯言疯语传出,闹得人心惶惶,长久下去,定会令百姓不得安生呀。

      古家的这位老人姓吴,吴老伯七十开外的年纪,如今已是在老家养老了,基本上不做什么事,这次王朝他们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他的。一听三个人连着少爷全死了,而且还死得这么离奇,吴老伯就知道定是与当年的事有关。

      “报应呀!这全是报应呀!”见过包大人后,吴老伯一说起当年的事,捶胸顿足地说道。

      “老人家,你且平平气,这当年的事究竟是何事?可是与那失踪了的歌女梅娘有关?”包拯问道。

      “那哪里是失踪,是被害死了呀!”吴老伯听包拯道出梅娘的名字,便知他们已是查到了二十年前的往事,也就不再隐瞒,将他所知的当年那桩惨事像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当年掳去梅娘的正是王、罗二人。他们见梅娘一人独坐在门口,就偷偷从后面将人打晕后带走了。待到梅娘醒转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被带到一个偏僻之地,面前站着的两人正对着她面露□□,梅娘此时又惊又惧,哭着求他们放了她,但此刻早被色欲熏心的两人哪里听得进,便合伙将梅娘给糟蹋了。

      “岂有此理,天子脚下居然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简直是禽兽不如!不可饶恕!”包拯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怒声说道。而展昭也是一脸怒意,右手握拳,手上青筋暴出。“如此说来此事仍是王、罗二人所为,又与你家少爷有何关系?”虽是满腔怒火,但展昭还未被怒气左右地失了理智,马上便想到了这点。所有事情皆为二人所为,从头至尾古东化都未参与,但为何仍是死了?

      “大人有所不知呀!最该死的其实就是我家少爷呀!”吴老伯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此话怎讲?”包拯问道。

      “那姑娘也是个贞烈的女子,被那二人欺负之后,反倒不哭不闹了,还对着他们破口大骂,并称要报官告他们。那两人听了也是心生怒意,就对她拳打脚踢,生生地将那姑娘给打死了……”吴老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姑娘我见过,是个好孩子呀……就这么被他们给……哎!”

      “老伯你别磨磨蹭蹭了,这跟你那少爷到底有什么关系呀?”赵虎可是个急性子,听老人说了半天不到正题上,早就急了。

      “赵虎!”包拯喊道,乖乖地让赵虎闭了嘴,“老人家,那后来呢?”

      “那两个哪杀过人呀,见人被他们这么打死了,都怕得要命。你们是没见过那姑娘死时的样子呀,双目暴睁,那是死不瞑目呀!明明是被打死的,但却是七窍流血,没死多久的人,浑身都泛起了青灰色,他们都呆住了,怕那姑娘变成厉鬼来找他们报仇,就连夜跑来找我们家少爷。怪只怪我家少爷年少无知,交友不慎,结识了这两个人!如今……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说着,便又是老泪纵横。“少爷他呀,早前跟一些个不入流的江湖术士学过一些法术,看到那具女尸后,当即便说此尸冤气极重,怕是要尸变,一定要镇住她才行。后来……后来……”老伯似不愿启齿一般,包拯耐不住催促,“后来又如何?”

      “后来……后来……他们三人就将那姑娘给肢解了!!!”吴老伯似压抑不住一般,终是吼了出来。

      “什么!!!”众人终于被这等恶行给震惊到了,他们震惊于这可怜的女子居然死后还被如此对待,更震惊于那三人居然能做出如此灭绝人性之事!

      “我劝过少爷,不能做这事!损阴德的呀!但少爷不听,还叫我……给他们望风。说到底我只是个下人,还是看着少爷长大的,我能怎么办?只能照着做了。他们肢解了尸体之后,少爷画了几张符贴在上面,找了布给包好,之后就勿勿埋进了城东边的那块乱坟岗里了……”

      “糊涂!你真是太糊涂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呀,就这么消失了!一个花季少女,她的人生可能才刚要开始便被这些禽兽给毁了!包拯心中气极,“你明知那古东化他们做的是天理难容之事,你竟还帮着他?你心中置天理于何地?!置国法于何地?!”包拯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似要平息心里的怒气,“你以为你这是忠心吗?这是愚昧!你有想过你这么一来,那虎子该如何伤心?叫那梅娘年迈的老父该如何活?!”

      “大人,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呀。”吴老伯此时再也坚持不住了,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也罢!那你可知他们把那梅娘葬于乱坟岗的何处?”包拯问道。

      “这……这……这年岁久远,小人早已记不得了。”吴老伯抽抽涕涕地说着,弓着背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哎……”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包拯无奈地说道,“此事虽说已过去二十余年,但梅娘的怨本府还是要为她申的,虽说主犯皆已身死,但你这包庇胁同之罪本府也仍是要治你的,你服是不服?”

      “小人服,小人服。”吴老伯忙应声答道,“其实小人这几年过得也不踏实,心里一直埋着这事儿谁也不能说,在那之后虽说少爷说已经解决了,但其实不久后就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展昭问道。

      “埋了梅娘之后,他们几人就绝口不提此事,回家后也装作什么都没发后过,就算那虎子又打又闹的来要人,也是轰出去了事的。就这样,约摸到了第七日的晚上,我们家少爷就开始做恶梦了,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一睡着就会梦到那梅娘脸色发青地来让他抵命。后来一问,其他几人也是如此,王少爷甚至还在他家的院子里看到梅娘的冤魂。后来我们家少爷就说了,这地方恐怕不能呆了,要搬家。这才离了开封,但是,外面的生意哪里有开封的好做呀,少爷他们等了二十几年,觉得梅娘的尸体肯定都烂得只有骨头了,这才敢回来。没想到……没想到回来没几年……还是躲不过呀。”

      事已至此,虽然可怜那梅娘年纪轻轻便香消玉陨,但包拯也无可奈何,便叫王朝马汉将吴老伯收监,择日再审,其余人则仍留在书房中分析着目前的线索。

      “大人,你真认为此次之事为梅娘的冤魂在作祟?”公孙策问道。

      “神鬼之事,本就难说,是与不是,还是要先找到那梅娘的尸骨才能定论。”包拯低头想了想,“今天天色已晚,你们奔波了一天也都累了,早些歇息吧,明日多叫些府中衙役去那乱坟岗看看吧。带上吴老伯一同去,或许还能找到些什么。”

      “是!”众人点头应道,便各自离去了。

      忙了一天,待展昭回到房中已近深夜,身体已是疲惫地不行了,但他仍有一件事在心中悬而未决,使得他无论如何也要打起精神来。

      进入房中,展义仍在桌前写着什么,见展昭进来,忙站了起来笑道,“少爷回来了。”一边接过展昭手中的剑挂好一边对展昭说道,“我煮了鸡粥热着,少爷可要喝,还是先沐浴?”

      “阿义,你先别忙,我有事问你?”展昭打断了展义,再任由他说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又像以前一样被他兜兜转转地给绕了进去。

      “少爷,何事?”看展昭示意自己坐在一旁,展义心中似有所悟,也不推辞,便在展昭身边坐了下来。

      “阿义,我现在问你的事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回答,切不可欺瞒于我,你可肯答应。”展昭板起了脸,正言道。

      “这是自然的,展义决不会对少爷有所欺瞒。少爷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来,只要是我知道的定然会如实相告。”展义仍是笑着,温声说道。

      “如此便好。”展昭点头,“那我问你,那停尸房院子里墙上的纹饰可以由你所刻。”问完这句话,展昭紧张地望着展义,拳头微微攥紧,甚至可以感觉出里面有些冒汗了。

      “如果是问这件事的话,”展义停了下,故意停了停,又看了看展昭,见他眼睛瞪得更大了,才接着道:“此事的确是我所做。少爷还记得那次用柚子叶水洗澡的事吗?”

      展昭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展义会在此时提起一个完全相关的问题,但还是说道,“自然记得。”

      展义这才继续道:“其实那天少爷回来的时候我就在少爷身上就看到有一股黑气萦绕在四周,我怕有不干净的东西,就到那里去看了一下。那符纹便是那时刻下的,这样能把那黑气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你当时为何不说?”有这样的事自己居然不知道,展昭有些不开心。

      “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小人不想让少爷操无谓的心。”看着展昭的双眼,展义诚恳地说道。

      展义轻轻地咳了一下,别过眼去,略显尴尬地说道,“只要是与案子有关的,不管有没有可能,你都该同我说,以后切记不要再独断专行了,定要告于我知。”

      “是,小人以后一定同少爷说。”展义这才放心,看来展昭是信他了。

      “对了,阿义你看看,这些你可认识?”展昭想起了自己今天拓来的那些纹饰,便拿了出来给展义瞧。

      “这是……”展义看了看,便了然于胸,“少爷这是在哪里拓来的?”

      “古府。”说着展昭便将今天在古老太太那儿听来的事全同展义说了。

      “这是散魂符。”听完展昭的叙述后,展义这才说道,“这道士是要这三人不得好死呀,这符咒一施,不仅死掉的人要魂飞魄散,就算是这宅子里的人也会不好过的。看来道士存的是要置他们于万劫不复之地的心。”

      “什么?!”展昭大惊,“如此说来,那宅子里的人可是还有危险?”

      “少爷不必担心,这一时半会儿的话还问题不大,明天叫人将那些纹饰毁去便好了。”展义随便地说道,但他没说的是这几家的运势恐怕是再也恢复不过来了。

      “阿义,你对这些符咒如此了解,可是以前也热衷于此道?”展昭问道,其实很久以前展昭心中就一直就此疑问,但最近的这段时间里,这种感觉更为强烈,总觉得他不是一般的人,难不成阿义以前也是个江湖术士?

      “也许吧,我虽然还记得这些东西的使用方法,但对于我之前是做什么的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罢了,现在想这些也是无济于事,顺其自然吧。”展昭只要确定了展义不是嫌犯,就已是满心欢喜,至于展义能不能恢复记忆之类的自然不在他担心的范围之内了。

      “少爷说的是。”展义笑道,“对了,少爷上次想找的人,小人已经找到了。”

      “可是那虎子?”展昭惊问,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可真正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了。

      “正是虎子。”展义答道。“不过可能要令少爷失望了。”

      展昭听了奇怪道:“为何失望?”

      “因为我找到的是他的尸体。”展义淡然道。“也是中蛊死的。”

      “什么?!”虎子也死了?他又是怎么会死的?明明吴老伯说过,那时就算虎子有去闹过也只是赶走了事的,并未加害他。而且他也是中蛊?展昭想到这里,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阿义,你是在哪里发现虎子尸体的,现在带我去看。”展昭心里有个想法,但他又不能肯定……真的会与他所想的一样吗?

      “少爷!”展义皱了皱眉头,不赞同地说道,“您已经在外面跑了一天了,中午及晚上便未好好吃饭,现如今连夜宵也不肯吃了吗?这案子再怎么重要,也要养好身体才有力气查案,您放心,那虎子是个死透了的人,绝对跑不掉的,天色都这么晚了,就算您不休息,也请可怜可怜您那帮跟你跑了一天的衙役吧。就算明天再去,我也担保您看到的和今天的绝不会有所两样!”展义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决计是不能再让展昭出去了,否则没一个晚上是不会回来的,但该怎么才能留下他呢?展昭的倔脾气也是有目共睹的,有时候认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你若是现在不让他去,说不定他还就认死理儿了,让你一晚上不得安生,难不成抬出包大人来压压他?少爷对包大人的话还是很听的。公孙先生或许也可以,少爷似乎更怕公孙策?

      “好了,好了,阿义你不要再说了,我听你的便是了。”展昭并不知道展义在心里已经想了多个方法来对付他,展昭自己跑了一天其实也是有点累了,本是担心延误案期才提出的想马上查验尸体的想法,但没想到,自己才说了这么一句,阿义他就一串连珠炮似的话语,轰得他头都要炸了,真是怕了他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阿义竟与公孙先生一般无二了呢?展昭很是头大。

      见好就收的道理展义是烂熟于心的,见展昭不再强烈要求去查验,便也收了口,为展昭准备吃食不提。

      到了第二日,展昭起了个大早,便让展义带路,去寻那虎子的尸体。

      “这里是……”展昭皱着眉看了看四周。满山遍野野草丛生,还不时传出几只乌鸦的怪叫,稀稀落落的土堆遍布其间,几只野狗在看到他们后,丢下嘴里还啃到一半的不知是哪个死人的骨头,跑了开去。展昭不是不认识这里,只是,为什么连虎子也会埋在这乱坟岗中?!

      “就是这里了,少爷。”展义指着一个土堆对展昭说道。

      展昭仔细地看着这个不显眼的土堆。如果没有展义特别的指出,他甚至认不出这会是一个坟茔。小小的土堆只比周围高了一点点,上面杂草丛生,没有碑,也没有任何可以标示坟主身份的东西。“就是这里?”展昭疑惑地问道。

      “是的,而且此人已死了差不多二十年了。”展义答道。

      “什么?”展昭惊奇地叫出声,如此说来,岂不是与那梅娘的死亡时间差不多?不由得又看了眼那土堆,展昭决定挖开来看看。即使尸体腐烂了,不过若是非正常死亡的话,相信公孙先生应该可以骸骨上查出些什么来的。

      “把它挖开。”展昭对着身边几个衙役说道。

      “是!”这几个当差的衙役本来都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叫起来的,拿了铁铲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本来还是边打瞌睡边走路的,道都没瞧清,结果一到这儿,被阴风那么一吹,顿时打了个激灵,揉了揉眼,抬头一望,哎哟喂,展大人怎么天还没亮透就带他们来这么个鬼地方呀。虽然心里不怎么情愿,但也知道展大人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也就没多问。现听展大人要他们挖坟,也没说什么,只想早点完事儿好再回去睡它个回笼觉,因此,几人挖得也是格外卖力,不多久,一个黑漆漆的木头棺材就被挖了出来。

      “慢着!不要挖了!”棺材板最上面的浮土眼见就要清干净可以抬出来了,展昭却在这时候突然大叫了一声,不让挖了。

      见少爷把衙役们赶回地面自己跳了下去,展义也是无奈,只得吩咐那些衙役们在离此百米之外的地方待命,之后便也跟着跳下坑去。其实之前,展义同展昭一样也发觉了这里的异样。随着衙役们的挖掘,从下面似有若无的散出一股熟悉的香味来,等到整个棺体的露出,这种香味尤为明显,但那几名衙役却好像丝毫没有查觉一般,这才让展昭心生不安,赶忙把他们叫了上来,决定自己下去一探究竟。

      用手拂去了上面的浮土,展昭看出这是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做工精良,通体漆黑,棺盖与棺体严丝合缝。展昭不由地皱起了眉,虎子的家世他是有所了解的,从小父母双亡,靠着梅老爹的接济才算是活了下来,长大后也就靠着打点散工渡日,那么又谁是为什么肯在他死后花大价钱买这么口棺材盛殓他却不肯找一个好地方盛葬他呢?

      “少爷,你看这里。”正在此时,也在同样打量着这口棺材的展义突然指着一个地方对展昭说道。展昭望去,只见在棺盖边上一个很小的角落里刻着几个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展昭看着这几个暗红色的符问道。

      “这是索魂符,也是聚魂符,这口棺材里,可能……不止一具尸体。”展义沉重地说道,看到了这些,他已经完全了解当时的情况可能已经严重到别无选择的地步,才会出此下策。而现在,也该是到了可以超渡他们的时候了…………

      “少爷,现在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不如打开棺木看看吧。”说着,便内劲一扫,只听“嘭!”地一声,棺盖便被掀起飞出坑外。

      “好功夫!阿义……你……”展昭不由暗暗喝彩,正待开口询问,突然展义将他的口鼻捂住急急地退了几步。

      “少爷,此棺已在地底埋葬过久,恐内有尸气未清,需闭气待积气散去后方可一探。”耳畔响起了展义低沉的声音,展昭点头示意自己已知晓,展义这才放开他。

      又过了一会,等棺中的黑雾全部散去,他们才靠了过去,此时,东方已开始慢慢发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了下来,给这阴森的地方带来一丝暖意的同时,也照亮了棺中的一切。

      只见棺材里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男的侧身而卧,容貌安祥,唇角含笑,双手紧紧抱着一名女子。此女子的身体本该是支离破碎的,但却被人用线非常仔细地缝合在了一起,此时安静地躺在男子的怀中,一动也不动。

      “少爷,看来这案子今天该是可以了结了。”展义看着躺在那里的两具尸体说道。

      展昭点了点头,略显疲惫,眼神也黯淡了许多,他指了指其中一具尸体道,“他就是虎子吧。”
      见展义点头,便接着说道,“他就是那个被植入母蛊的人,所以他的身体才会死而不腐,并伴有异香,也可以说,那三个人是被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给杀死的。”

      “是的,少爷。”

      “但我不明白…………”

      “少爷,这恐怕只能说是另一件惨事了。”展义随即将自己推设出的一个惊人故事娓娓道出。

      二十年前的那个风雨交加的日子,梅娘香消玉陨后被埋尸荒野,要怪只能怪古东化虽学过些不入流的术法,却对湛舆之术完全不懂,因此也就不知道他所选的地方是乱坟岗里一个极阴的养尸地,而梅娘又是凶死后惨遭肢解,使其怨气更甚,于当日晚上便已化魂为鬼,养足了七日后,便化作了厉鬼寻上门去。但是,但凡化为厉鬼的魂魄便会失了曾经作为人时的意识,完全地被戾气所支配,这时是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害死她的人,对她来说,只要是的有生气的活物全是她的报复对象。就这么折腾了几日,眼见情况越演越烈,这时,正好有个云游的道士路过,看出了这里的诡异。在了解了情况之后,主动找到了虎子,这时梅老伯刚死不久,虎子虽心急梅娘的失踪,但也只能先料理完梅老伯的后事。忽闻此事,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
      要说这虎子虽看上去像个乡野莽汉,但也决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虽然最初不愿帮那道士收了梅娘的魂魄,但在道士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下,终究是同意了。

      是夜,他们二人到了乱坟岗,找到并挖出了梅娘的尸体,仔细地拼接在了一起,打算作法超渡她,但直到此时,道士才发现,才过了几日,这梅娘怨气更甚,自己怕是已经制不住她了。无奈之下,才想出了这个以鬼制鬼的法子,用虎子的魂魄来压制这个已经化为了厉鬼的梅娘之魂魄。但是,一般的人死后,其魂魄会立刻被阴差给勾走,为此只有用种蛊这种法子,自己吞了母蛊自杀,以此来制伏梅娘,不让她危害乡里,不过他也不能便宜那三人,便叫道士将那子蛊下在了那三人身上……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

      展昭在听完了展义所述,久久没有言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吐尽胸中郁积之气后,展昭问道,“那为何那三人如今才死?”

      “想是那子蛊离母蛊距离过远便失了效用,若这三人不回开封的话,该是仍活着的。”这就叫是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三人最终还是被自己的贪念给害死了。

      见展昭已是疲惫不堪,展义看着不由一阵心疼,“少爷,如今真相已经大白,你不如回去休息片刻,这里的事,交由我与那些衙役处理便可。”

      展昭摇了摇头,这说到底是官府的事,怎么说也不能假手他人。见展昭坚持,展义也不再多说,陪着他焚了那两具尸体后,便回府向包拯禀报。至于那名道人,却仿佛从此消失了一般,再也寻不到了。

      在休整了几日后,展昭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被公孙先生一句“休养得差不多了。”而得以大赦不用再喝那些大补的汤药了,虽然很好喝,但绝对能让他的腰围大上一圈。心情不错的展昭便在当完值后同展义逛起了街市。暖暖的风吹在身上特别舒服,耳边听着展义絮絮叨叨地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如果一直下去的话也很不错,如果天天都这样该多好呀。

      但事实证明,这只是展昭一厢情愿的想法,太过安逸则会乐极生悲。就在展昭与展义二人准备回府吃饭的时候,只听得身后一声大喝:“妖孽!哪里走!”

      ——————三尸案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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