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爱说再见》落卿尘

9、009.悲催的第一天

　　六月二十五日，青妍搬出了宿舍，她在纪小凤的帮助下，搬进了离上班的地方两站路的单身公寓。一室一厅，有电视、网线、厨房、厕所、浴室、卧室可以在中间隔开，一边睡觉，一边当作书房，房租1500，青妍很满意，至少比在家里舒服。
　　爸爸在青妍的妈妈离开后的第三年又找了一个，比他小十岁，年轻漂亮，在爸爸朋友的公司当宣传总监，是一个有相貌、有能力，有金钱的三有妇女，至于为什么嫁给离婚又有女儿累赘的爸爸，青妍不想去深究，她在见到张素的第一面，就不喜欢她，尽管她送给她一个翡翠玉镯，质地、颜色上绝对是上品，青妍知道那个玉镯至少要五万的，她从小就见惯了各种高档首饰，不稀罕，更不想被张素收买，就在张素要给她戴上的那一刹那，一扬手把玉镯碰到了地上，摔得粉粹。
　　爸爸很生气，第一次打了青妍，青妍委屈地跑到了姥姥家，她不想看到别的女人抢走她的爸爸。第二天，爸爸和张素就去姥姥家接青妍，但青妍哭着闹着就是不肯回去，没有办法，爸爸只能把十岁的青妍寄养在姥姥家，每月送两千块的生活费。
　　张素经常去姥姥家，每次去都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青妍从不和她说话，她把吃的都分给学校的小朋友，玩具都拆的一个零件不剩，张素对她笑，要带她去城里的游乐园，她连眼皮都不抬，不说一句话。姥姥好像有一点喜欢张素，她有时会留张素在家里吃饭，青妍这时候特别恨姥姥，她觉得没有人理解她的感受。
　　后来，长大后，青妍渐渐懂事，她不再刻意地去抵触张素，但完全接受她又是天方夜谭，她叫张素阿姨，但妈妈这个词青妍实在是喊不出口，在她的心目中妈妈只有一个。青妍在学校里和同学人来疯，但回到家从不多说一句话，吃完饭，就关在自己的房间看书听音乐。
　　青妍的东西大部分在大学里都处理掉了，随身搬到公寓里来的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必须的化妆品、书以及唱片，她用一下午的时间就收拾好了，并在附近逛了逛，小区的绿化很好，有公园，公园里有几张木凳，青妍想周末休息的时候可以坐在上面看书。公园里还有一个人工湖，湖里种了莲花，现在过了开花的季节，只有几片荷叶在上面飘来飘去，还有发福的金鱼，估计是经常被小区的人喂养，听到青妍的脚步，就赶紧游过来，有几只背上还有如墨水般的黑点，青妍把从门口面包店买的几片面包撕开，扔到水里。
　　“刚搬进来不久吧”
　　青妍转过头，看见一位和蔼的阿姨，站在她身后，她穿着运动衣，不知是刚运动完，还是准备去运动，年龄应该在四十左右。
　　“嗯。”青妍很诧异她主动跟她说话，在想，是不是自己做了违反小区规定的什么事情。
　　“我说怎么没见过呢，长得真水灵，我是区委会的王阿姨，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没有说不开的问题，大家都住一个小区，怎么说都是一种缘分。”王阿姨很善良地上下打量着青妍。
　　“谢谢你，王阿姨，我叫姚青妍，是刚搬进来的，住在B栋。”青妍笑着说。
　　“真是个美人坯子，笑起来好看的不得了，告诉阿姨，做什么工作，有对象了吗？”
　　“在一家报社做记者，还没有。”青妍有些害羞地说。
　　“年轻人都不急，有合适的阿姨给你介绍。阿姨要去锻炼了，咱们小区空气好，那边有打太极拳的，我每天都去。”王阿姨三步一回头地望着青妍，往前走，嘴里一直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住在如此和谐的小区，青妍心情大好，她想，总该转运了吧，耀眼而灿烂的美好生活快点朝我以一百二十迈的速度奔来吧。晚上，青妍泡完澡后，没经过什么思想转折就进入了深深地梦乡，这对有“恋床”情节的她来说，完全不可思议。
　　青妍上班的地方不需要穿正装，报到那天她穿了一件裸粉束腰的连衣裙，和一双金色高跟鞋，右肩垮一黑色皮包。挤在公交车上，她心情无比雀跃，从这一天开始，她要开始独自打拼的生涯了，虽然会有泪水、会有跌倒、会有冷言恶语，但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当然也没有永远的暴风雨。
　　可是暴风雨在第一天就跟她作对了。她楼上楼下地跑了无数趟后才把该写的表格全都填好，该盖得章全部搞定，拿着贴着照片的入职登记表到主任办公室，敲门后没人答应，她推门而进，主任猛地抬头，用一种近乎猛虎般的凶恶的眼神望着她，青妍好像听见主任磨牙的声音，她一点一点的往后退，就在她掩门而出的刹那，猛虎发话了。
　　“下次，要听见我说‘进来’，再推门！”语气强烈，不容青妍说一个不字。这个老板也太狠了吧。
　　青妍怯怯地把表格递上去，他扫了一眼后，抬起眼皮看了青妍一眼，说：“既然选择了报社的工作，就要将大学里养成的娇气清扫地一干二净，试用期三个月，三个月后考核合格升为正式员工，薪酬分为三部分：基本工资、稿酬、补贴。当然试用期期间，一般是拿不到稿酬的。”他用一种近乎冷漠和不可一世的态度，用眼光杀死了青妍对未来的所有美好憧憬，并激起了青妍心中强烈的反抗情绪和要拼劲一切可能证明自己的迫切心情。
　　第一天，青妍午饭没跟大家一起去食堂吃，她只喝了两杯咖啡，她想抓紧一切时间看完所有的报纸，了解它的发展、办刊理念、语言风格等，她边看边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她的人生格言。当然，在青妍如愤青般奋笔疾书记笔记的同时，她忘记了观察外面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天气，早上还烈日当空，热火朝天，在青妍下班的时候，已经开始倾盆大雨了。青妍最后一个出的公司门，同事在她身边走过时都窃窃私语，说，第一天上班就如此卖命，看来野心不小。青妍懒得理那些闲言碎语，她迫切地想用成绩证明自己的能力。
　　站在公司门口，望着如豆般倾斜的雨滴，青妍想死的心都有了。雨看上去越下越起劲，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人行路上熙来攘往，各种颜色的雨伞遮住了路人的表情，或许，或许会有一个好心人，哪怕不是帅锅也行，凑上前去，跟青妍说，喂，美女，没带伞是吧，我来送你回家吧。
　　看多了小说的青妍站了足足十五分钟，没看见有一个想停下解救她的人，赤裸裸的现实再次打击了青妍那颗幼小的心灵，她把皮包顶在头上冲进了雨里。人要是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缝的，公交车里塞满了挤得变形了的千奇百态的人，到站牌处，只开后门不开前门，而且停留的时间几乎可以用帧来计算，青妍在雨水的洗礼下，前前后后地跑，终于一只脚踏进了后门，却被一位外形有解救雨中落难女的特质的帅锅毫不留情地挤了下来，最后门哐的一声关住了，接着飞驰而去，溅起了十厘米的水花，洋洋洒洒地帮青妍冲了一次痛痛快快地凉水浴。
　　青妍站在雨中，望着没了影的公交车，欲哭无泪呀。周围麻木的疲倦的上班族给了青妍同情的眼神，没有人可怜梨花带雨的青妍，她不知道自己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又或者两者都有，甚至或许掺杂着鼻涕水，那也未必不可能，她把包洋气地挎在右肩，甩了甩额头的刘海，大步流星地往公寓的方向走，即使被雨淋湿了所有值钱的物件，也不能让赤裸裸的，残酷的，比魔鬼还要可怕的，难以预料的现实偶然性因素打倒。她姚青妍是谁，哼，是无坚不摧，铜墙铁壁，打不垮的雨中战神。
　　上帝总算给这位有几分姿色的雨中战神面子，在路口的拐弯处，有一辆黑车停了下来，青妍想都没想就上去了，饥寒交迫的她呀，完全将声色犬马的社会现实当摩擦力忽略不计了。
　　“去桃花源小区。”青妍爬到后座上，有气无力地说。
　　估计司机看到落汤鸡似的青妍，也顷刻间灭了劫色的念头，像青妍这样发抖如呼吸般频繁的丫头，拎回家还要在炉火上烤上半个小时才能下手吧，唉，还不够费事的呢。但劫钱还是要滴。
　　“五十。”司机从镜子里瞥了一眼眼皮低垂的青妍。
　　“你宰人吧，到桃花源也就两站路，顶多一个起步价，你居然要五十，想发财想疯了吧。”青妍听到二十五倍于公交车钱的打的费，浑身充满了斗鸡般的热血沸腾。现在是夏天，公交车钱是两块，等十一过后，就是一块钱了，这个黑心的司机居然敢喊口五十。
　　“不坐就下车，这天气五十已经是打过折的。”带着墨镜的黑车司机说着就准备在路边停下，外面居然有人朝黑车招手。这世道呀。
　　青妍无奈，只能任由他宰割了。从公司到公寓虽然只有两站路，但基本都是很繁华的大道，中间还要过一个圆形的天桥，青妍的高跟鞋着实消化不了。还没鼓起来的腰包壮烈地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