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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回 預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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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西沉,又是黃昏時分,無情火迎風站在無名的山頭,無波的眼中不再有恨,曾經帶殺的心也漸漸歸於平靜。隨風飄揚的雪白髮絲,正是他心情轉化的最佳見證。
後方,寒雲追尋而來,同樣默默佇立,靜靜陪伴一旁。
一夜過去,黎明又來,山風依然地不停吹拂,卻吹不散無情火心中的迷茫。
『過去,由昨日起已不存在,可是未來呢?』
為了心中難以釋懷的仇怨而踏出絕生谷,如今塵埃落定,反而讓無情火覺得心緒無措。
人生在世,總是須要一個追求的目標。過去,為親人、為鄉親,自願成為鎮水的活祭;後來,為私怨、為公仇,不辭千里追殺相關之人;然而如今,仇已了,恨已消,鋪展在眼前的未來看起來很廣闊,卻是漫無目標。
自己的身世,這個長久以來深藏在內心的疑問終於解開,可是命叩淖脚鸵驗橐粍t無從證實的預言,而注定了無情火今生與血親無緣。
無情火滿懷的愁傷,難以訴諸言語。失去生存目標的人,只能站在風中,試圖藉由冷寒的山風拂心,拭去心中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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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靈寺。
不垢、不淨兩僧做完晚課,方才起身舒活筋骨,一轉身便看見劍僧中靈站在他們身後,倚著門板似笑非笑,教他們嚇了一跳。
「禪師何時回來的?」不垢受驚似的拍拍胸口,續問:「『他』的事情如何了?」
「我回來有一段時間了,見你們做晚課做得專心,就沒有出聲。」劍僧中靈笑道:「雲開待月明。接下來,我得隨機而動,佛門慘案之事就交給你們處理。」說到此事,劍僧中靈神色一正,叮嚀道:「注意儒門之人,別讓他們涉入太深。」
「儒門之人?君莫問嗎?」不淨問道。要說與佛門慘案相關,應該是儒門七子之一的琴了。
「他已牽涉在內,就怕走不出迷境。」中靈嘆道:「七情六欲本就不易勘破,情之一字更是忘之不易,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至於其他人,如果介入過深,會演變成何種局勢就很難說了。」
「嗯,禪師的顧慮我們明白了。」
「還有幾點你們必須留意……」中靈就佛門慘案之事囑咐一番後便離開中靈寺,為無情火之事奔波。
「佛友,關於君莫問,你看我們要從何開始呢?」不淨僧對著不垢僧問。
不垢僧答道:「就從他們兩人相遇之所開始吧!」
「嗯,柳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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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河畔,琴聲幽幽,寂清的曲調似有無限心事。
獨坐柳月河畔,琴韻與柳月同享,本來是君莫問最為喜愛的生活方式,可是此刻,對語含笑的愛戀與懷疑,讓一向平靜的心波瀾不定。
「你的心思不在曲上,為何呢?」柔柔的聲音響起,不知何時,語含笑已抱琴而來。
君莫問停下弄琴的手,看著語含笑,眼中透露出起伏不定的心情。
心上人回來,君莫問本該歡喜,可是心中的疑慮不清,憂鬱總是難解。
「九弦天女語含笑,」說出一個記憶中的名號,看見伊人臉色微變,君莫問已然心中有數,不覺悽然。「八音橋上留有你的名字。」
「呵……」一陣嬌笑,語含笑恢復神色自若。「以你的琴藝,想通過八音橋確實不難。不錯,八音橋上所留的名字,正是我九弦天女語含笑。」
君莫問慨嘆一聲,問道:「那麼佛門慘案,琴音殺人,也是你所為嗎?」
「嗯?你與佛門有關?」語含笑不答反問。
「三教本一家。」君莫問仔細地注意著語含笑的神態,暗自希望劍僧中靈的推斷是錯誤。
「好一個三教本一家!怎樣,你想替佛門出頭嗎?」見君莫問已知真相,語含笑也不否認,反而嘲弄的問。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是聽見語含笑親口承認,對君莫問而言仍是一大打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恨。」
「恨?」
語含笑冷聲說道:「被禁在無聲天地數十年,能無恨嗎?」
「無聲天地?傳說中佛門禁牢之一?」君莫問詫異的看著語含笑,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看來柔弱溫婉的女子竟然會是佛門重犯!
「嗯?看來你對佛門的秘密也了解不少嘛!」語含笑抿唇一笑,美麗的眼中已露出殺意。
君莫問不願相信的再次尋問:「你……,你真的是佛門重犯,罪淵之民?」
雖然心中已有答案,但是沒有聽到語含笑親口承認,君莫問的心中總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一切只是自己多心,然而語含笑的行動卻打破了他的迷夢。
「你說呢?」一聲輕喝,語含笑纖手一揚,殺人琴韻已出,奪命氣芒直襲君莫問的心口。
「啊?」君莫問驚喝一聲,急忙往右側身閃過。「語姑娘你、你真不念連日來的情份嗎?」
語含笑冷冷回應:「知音固然難尋,但是九弦天女不需要與佛門有關的朋友。」
「你!」
君莫問來不及再說什麼,語含笑已手按琴弦連發數道氣芒。見語含笑殺招連連,君莫問也迅速抱琴反攻。一時間,柳月河畔銳利的琴韻響動,交擊的內勁對沖,爆散的威力使得四周柳樹葉落枝斷,一片狼藉。
兩方廝殺,留情的一方總是吃虧。
語含笑殺招頻頻,毫不留情,可是君莫問對他情有獨鍾,始終狠不下心。兩人纏鬥已過對時,處處讓手的君莫問一個不慎便被語含笑的氣勁打中,身形晃動,嘔出一口鮮血。
看向那第一個令自己心動的女子,君莫問一臉苦笑:「你……就這麼無情?」
「九弦天女的情只屬於一個人。」天下的男人除了十方無礙,在九弦天女的眼中連糞土都不如。
想起九弦天女琴韻中偶爾洩露的情懷與悲傷,君莫問不禁脫口說出:「一個……不愛你的人嗎?」
嘲弄的,不只是對方,也是自己。
「你!」聽得君莫問說中自己的痛處,語含笑又惱又怒,沉聲道:「你找死!」隨即一個躍身往後坐在石椅上,將琴擺在桌上,十指在琴弦上齊舞,奏出陣陣奪魂音律。
見語含笑當真半點情份不留的施起殺招,君莫問心痛之餘也盤腿坐下,十指齊動,以攝魂琴音相抗。
本是柳月河畔和鳴的動人琴韻,現下卻是相互對擊的殺人音律,強烈的音波激起陣陣飛沙走石,使得湖波震盪,周圍柳樹也被摧折大半。
君莫問雖然是儒門七子之一,卻比不上語含笑的道行深厚,對峙數刻之後,弦斷律停,反擊的強烈音波使得他內腑受了重創,嘔血不止。語含笑見狀面露得色,正待發出最後一招,突然一道掌氣襲來,語含笑停弦一躍避過,再停下身子時,君莫問已經被人帶走。
「哼!將死之人,就讓你們為他收屍吧!」
* * * * * * * * *
風吹不息,月已升,又是一天過去。
寒雲多情又飽含關懷的琴韻,默默流瀉在人煙罕至的山林,深深溫暖無情火冰封已久的心。
琴音停時,無情火略低的聲音輕輕響起:「結束一切,一切從頭,可是……」前面仍是一片茫然啊!
寒雲了解無情火未完的話意,緩言勸慰:「只要有心,再找一個目標不難。」
無情火無奈嘆息,說:「目標不難找,難的是答案。」
寒雲應道:「如果方便,何不說出來,也許我能幫得上忙。」
「你幫不上忙。」無情火沉默良久,才又開口:「我在生死之間經驗無數次,不管過去為何而生、為何而死,皆已告一段落,可是……」停頓半晌,無情火看向寒雲,眼中有著明顯的憂傷與迷惑:「無法結束的生與死,又是為何呢?」
「無法結束的生與死?」反覆咀嚼這句話,寒雲仍是不解其意。
「佛道所言:三昧真火可以燒盡一切,為何卻偏偏燒不去我的生命?」似是喃喃自語,無情火的聲音越來越低。「停止的時間、浴火重生的肉體、無法消失的生命,為何偏偏發生在我的身上?」
「紅蓮……」聽明無情火的疑問,寒雲心頭有許多疑問,正待進一步詢問時,遠遠傳來劍僧中靈洪亮的聲音。
「紅蓮華開十方界,善惡滅度一線間。燒盡罪淵千萬業,燄熄花謝化塵埃。」
語停之時,劍僧中靈已停在兩人面前。
「中靈劍僧。」看向來人,無情火心中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而他所唸的四句,更讓無情火產生希望──得到永遠安眠的希望。「你方才所唸的詩句……」
「由何而來是嗎?」劍僧中靈先施了佛禮才道:「現世三佛坐修之地──因果臺。」
「現世三佛、因果臺……」好熟悉的名詞。
「在因果臺上,有一塊預言石,上面就刻有這首詩,但是這首詩是由何人所留、幾時留下,就連三佛也不清楚。」
「聽你話意,你見過三佛,也看過石上預言。」
「不只是我見過,你的好友也同樣看過。」劍僧中靈含笑看向寒雲,對他之轉變了然於心。
聽說寒雲見過現世三佛,無情火略感訝異,轉向寒雲問道:「你也看過這首詩?」
「看過一次,但是我不認為這與你有關。」口中雖然這樣說,寒雲的心中卻起了一陣恐慌。
『如果預言石上所指的人是紅蓮,那這條路恐怕會走得辛苦非常啊!』
「是或不是,見過三佛就能明瞭。」劍僧中靈接口道。
無情火略為思忖之後,開口道:「你能帶我前去因果臺嗎?」
「紅蓮……」本想阻止的話,在看到無情火堅定的眼神之後,又吞了回去。寒雲輕嘆一聲,說:「我陪你前去。」
「寒雲,」劍僧中靈插口道:「曾上因果果臺的你應該明白,因果臺之路他必須獨行。」
「可是……」
「就這樣決定。」無情火打斷寒雲憂心的言語,做了決定。「中靈劍僧,請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