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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46章 ...

  •   佩儿新婚,加上新媳妇过年四处拜见新亲戚,自然顾不上石雨。倒是若菲,抽出时间来陪石雨逛街游荡。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两个人挽着胳膊散步闲扯着,经过检察院门口时,若菲若有所思。
      “石雨,我打算去厦大进修一下。”若菲说。
      “哦,也好啊,总不能老呆在后勤室,那实在委屈了你的文笔。”石雨接了话。法律文书不是小说散文,它不需要任何情绪,任何修辞,任何累赘。简单说,它就是一种说明书,附属于特定案例的说明书,冰冷的说明书。
      说明书不是外行能闭门造车的。石雨理解若菲在检察院的处境,专业上她连立锥之地都没有,更莫提优势。
      “若菲,你还有投稿吗?”石雨忽然想起她的获奖文章。
      “没,那有那心情啊。”若菲不知道看着何处,眼神迷茫。
      “怎么了?少奶奶还有什么想不开啊?”石雨用胳膊肘碰碰她的腰,笑道。若菲家里雇有两个阿姨做家务,她根本什么都不必做,名副其实的少奶奶。
      若菲叹了口气:“别人不懂,也就罢了;连你也?”她低下头,抽出搁在大衣口袋里取暖的手,慌乱急躁地搓着,似乎很冷。
      石雨收敛起笑意:“对不起,我玩笑的。”她怎么会不知道若菲的处境?

      翁成斌的父亲,早几年就在公安局附近买了块地,盖了四层的小楼。若菲跟成斌结婚,自然不能住到外头去,新房就布置在三楼。结婚时,若菲的弟弟若峰送若菲过去,婚宴上,成斌的母亲,当着满席的宾客,对若菲的弟弟若峰说:“你姐姐啊,可是老鼠掉进了米缸,哈哈哈。”
      若菲苦笑着,她已经习惯了委曲求全,已经习惯了隐忍压抑,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她并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她只是恨自己那早逝的父亲,怎么舍得扔下家人早早去了?
      石雨不认识翁成斌的母亲,只听说是个相当势利刻薄自负无比的女人。这些也不是从若菲嘴里知道的,而是出国前她在律师所听师兄们说的。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还厉害,字字狠,句句毒,尤其男性律师们。
      翁成斌的父亲翁局,石雨倒是同席过几次。
      老头子黑瘦黑瘦,认了不少干儿子干女儿。有个在江滨开酒店的少妇叫什么娟的,原来是夜总会的嬷嬷,后来在舞厅里和老头子相见恨晚,当场认下老头子做干爹,便人模人样地当起了酒店老板娘。幕后老板据说就是翁局。干儿子里最出名的是个几进宫的惯偷。不过据说认了翁局这干爹就从此改邪归正,可见翁局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效率一般人是难望其项背。石雨虽然跟翁局同过数次饭局,但基本没搭过话。只是有一次不巧坐在翁局身边,做庄的司法局局长老魏得意洋洋地跟翁局说这可是个少见的才女,翁局才多瞟了她几眼。
      才女?才女都自以为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天高地厚。麻将不会,酒也不能喝,不喝还不懂得敬!不懂得做人。这种人,他见多了,都活该怀才不遇气死正好。
      翁局看见石雨想想自己未来的准媳妇,小嘴儿甜着呢。他家的准媳妇就是若菲。
      他不知道若菲是石雨的高中同桌。石雨埋头吃饭,早早退席,她向来如此。曾有职位比翁局还高一级的领导,让秘书给石雨斟上酒逼她喝,她平静地站起来,将杯子里的酒倒进碗里,大半碗。又自己补满,一口气喝下,就势将空碗倒扣在桌子上,粒米未沾,离席而去。
      从此再没人在她面前放置酒杯。

      石雨想起当年跟若菲同桌的情形,想起自己曾色迷迷地对若菲说:你真好看。
      可现在的若菲,瘦得几乎能跟自己媲美。若菲两次怀孕,但每到五个月时,婆婆就殷勤无比地拉着她去检查。女孩?流。
      石雨没有流过孩子,她不知道那会不会很痛?她办案子时,曾遇到一个不满26周岁的女孩,婚前流产5次,结婚后不能生育而离婚。她知道那女孩曾是个小姐,她记得自己当时对所里的几个师哥说:小姐的脸皮如果可以代替子宫膜就好了;怎么刮也刮不穿。
      可若菲,她还经得起刮几次?
      她正想着,若菲忽然说:“到了。”
      眼前是一家指甲美容店。若菲办有年卡,她还办了几张美容院的年卡,可依然没能留住逝去的容颜。
      女人老,从心开始;男人老,从下身开始?
      两个人在里面泡了两个小时,出来时,石雨的十指上翻飞起十只蝴蝶。她的指甲修长而饱满,连美甲师都说难得。若菲只能望而兴叹,最后坚持要求美甲师在自己的拇指上画了两只蝴蝶才算完。
      出来,还不想回家,便到“有朋自远方来”茶座里点了壶铁观音,临街靠窗、闲闲地喝着。
      若菲略略地提起婆家如何帮她母亲工作转正,又如何帮她弟弟安排了工作。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从她踏入翁家门就如春笋一样忽然冒出来。她神情黯淡:“我父亲死的那些年,他们从来没什么好脸色。”
      石雨咀了口茶,看着窗外淡淡地说:“谁都没有义务对谁好。不害你就是平;对你好的,算赚。”
      若菲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看看你,说话跟几十岁的老太太的似的。”
      “对、行将就木。”石雨异常认真地纠正。
      空气里流动着阿炳的<<二泉映月>>。向晚冬日的斜阳,照在石雨慵懒苍白的脸上,若菲觉得石雨的灵魂缓缓地从她眼角流出,漂浮在空气里,哀伤不着痕迹。

      若菲几次想提起砚轩又忍住了。石雨看她小心翼翼的,不由得笑起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和砚轩的事?”石雨的眼光落在窗玻璃里反射出的若菲的影子上。
      若菲的心事被她逮了个正着,不由得笑起来。顺着话题反问:“你不喜欢他?”
      石雨沉默了很久,望着远处的黛色渐浓的登高山,幽幽淡淡:“喜欢和不喜欢又有什么差别?人生,就是四个字:阴差阳错。”
      若菲听着,倒像是说自己?她曾经对砚轩表白过,可是砚轩拒绝了她,她也知道他会拒绝她,可还是想碰一次运气,即使砚轩不接受,至少她能安慰自己曾经给过爱情机会,只是爱情把她遗忘。她最终跟翁成斌结婚,因为毕业前,翁成斌问她愿不愿改行到公检法?她当然想,可进去的前提就是不能再跟翁成斌不死不活地耗着,而是必须跟他结婚。她一毕业先跟翁成斌打了结婚证,然后才到人事局报到。
      想起自己和翁成斌的婚姻,算不算阴差阳错?她知道周围的人都在背后指点她高攀,只有石雨,从跟她同桌起,就远远地看着她,什么都不说,可却什么都明白。石雨的世界一直很满,她几乎没有机会挤进去看看,她一直想不明白,石雨身上那让她自愧不如的冷静和透彻从何而来?她进检察院没多久,就听说不少石雨留下的故事。这个女人有着一种足够看穿生死的客观。她周旋在那个以男性为主流的行业里,不亢不卑,荣辱不惊,永远都置身事外做壁上观。知道她出国,没有人觉得意外,如果国外真像影视里那样宁静而至远,那么她出国就是最好的风景,让人回味永远。
      只是,外国的月亮真的比中国的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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