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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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少女歪斜着坐在松软舒适的沙发上，姿态恣意却优雅，炫目而缭乱的彩光自那苍白而滑嫩的面颊上流离而过，洒落在杯中鲜红如血的液体中。
少女叹息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深邃如海的眼眸里倒映出红玛利亚笑意盈盈的脸。
“露娜酱，好像很不愿意见到人家呢……”
满足的看着少女露出隐藏着虚伪恭敬的不满，这样的她纠结却真实。
她见过寒川凉月一边亲吻着怀里被禁锢的吸血鬼猎人，一边将插入对方胸膛的匕首一寸一寸推进。
最后，抚摸着在人类温热胸腔里翻滚过的刀刃，满足而温暖的微笑。
有时她的感情像是对双方的一种折磨，残虐而偏执，仿佛只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某种东西，所以在内心中并不介意背叛，但是却会让背叛者生不如死。
所以，她想要的，从不是真心。
她是混血，但血脉却是毫无疑问的高贵，让她有傲慢和凌人的资本，只是那些年轻的纯血太过嚣张无礼，不然年幼的寒川凉月不会受到那些打击。
寒川凉月的父亲勉强算是她的后辈，大约有她年龄的三分之一，这个小丫头也不过活了她十分之一的年月。
红玛利亚歪着头笑了，“Luna？”
不出意外的看到少女肩颈的紧缩，太过微小的幅度，如果不是她确实不可能发现。
少女似乎意识到什么，坐了起来，僵硬却优雅的挺直了背脊，那一瞬间，像是脊柱里的高傲如同幼枝般在和风细雨中缓慢而坚定的抽芽。
少女的眼睛像是汪洋无际的海洋，在漆黑的夜幕下浪潮翻涌奔腾，在明亮的白昼下寂静而深邃，却每分每秒都在侵袭蚕食着心中埋藏最深的隐忍。
在她的注视下，清冽如玉碎般的嗓音有了一丝奇怪的颤抖和艰涩：“纯血君……”
“你知道我的名字，不是么？”她转瞬间出现在僵直的少女身边，按着她的肩两人陷入了如云团一般柔软的沙发里，少女湿漉漉的眼睫宛若泼墨般浓郁，深邃幽暗的海蓝色眼瞳里有五光十色的灯火在旋转飞舞，如同晴空中飞掠过的万朵流光，闪电撕裂了黑暗的夜空，“叫我的名字。”
“真是我的荣幸……”少女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绯樱大人……”
“叫我的名字。”
“ひ-お-う……し-ず-か。”
紫发的娇小身影悄然变幻，如梦如幻的银色如翻涌的海浪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度，那个女人已经坐在了少女的身边。
“夜安，小公主。”
……
我僵在那里。
我本来就已经无法形容那个名字在唇齿间挤出时，内心是怎样的翻腾和激动，而她突如其来的问候更是把我吓疯了！
绯樱闲她是喝高了吗？？！！
恍惚间，依稀是年幼的我在苍茫月下因为父亲毫不留情的一刀奔出宫殿，越过莽莽山林，价值连城的金玉珠翠肆意丢落，最终头晕眼花的在那个人的怀里抬起头来，冰凉柔软的手指插入发间。
————真是可爱的小公主。
我几乎都要遗忘，我有一位完美高贵的亲王殿下作父亲，我小的时候，真心的也好假意的也好，总是有很多血族卑躬屈膝的叫我公主殿下，当然，东方的纯血君们向来看不起我，现在能被尊称一声大人也不过是这群家伙被我的某些作为吓到了而已。
没错，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绯樱闲。
久到我敢赖在她怀里撒娇，仰着头用生硬的日语说这就是绯樱的狂咲姬殿下啊，直到母亲的手把我拉开，退到足够恭敬遥远的距离后，父母用着不同的姿态施礼。
那时候她轻轻的笑着，重新抚摸我的脸颊，那是我第一次为自己的容貌有小小的骄傲，她学着我的语调说，“这就是征服了纷争之刃的Domonio小公主殿下啊。”
我也曾几度骄傲于自己获得过纯血女王的称赞，毕竟我确实凭着天赋让那把刀折服在手里，而这些还没在其他纯血们的漠视中磨灭时，唯一能给我带来荣耀也同时给我尴尬的家庭突然就毁了。
我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上一次相处的窘迫，我的无礼，我的幼稚，我的……
所以宁可每次都当做初见。
而且我一直以为她不会记得我。
她刚才的称呼让我一瞬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我不明白她想提醒我什么。
于是我们安静的坐着，路人投来的目光里有不可置信的惊艳与痴迷。
我知道自己看上去就像一动不动的石雕，尽管这样的作品也许会令某些人惊叹，但在绯樱闲眼里，我一定可笑极了。
我忽然想起来，也许是因为她借助其形象出现的那位小亲戚。
没错，我认识红玛利亚。
那也是我回日本后的疯狂岁月里，她出现在静谧而清冷的夜晚，像是娇美而脆弱的精灵，我帮她摆脱了追杀，然后试图认识她。
那可真是糟糕透顶的一段回忆。
红玛利亚在某些方面真是天真到极点，她之所以拖着那样病弱的身体赶去日本，也不过是因为纯血女王的召见。
对于那些传闻……我只能说，就算别的血族会相信绯樱闲因为某种原因需要借用别的身体……好吧，那也只说明他们足够愚蠢。根本不了解纯血力量的血族们，不会知道纯血们究竟是有多么强悍。
所以才有人敢在付出代价之前瞧不起我。
绯樱闲只是在迷惑她想迷惑的人，比如元老院。
那些愚蠢的东西真的认为她丧失了部分能力，竟然妄想对她下手。
她一个人，足以杀掉元老院所有的血族。
毫无疑问。
杀掉元老院所有的血族……这对我来说，却是最残忍而真实的诱惑。
我曾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
所有能失去的。都失去了。
华美的宫殿在欢呼中倾倒崩塌，瓦砾堆积的废墟中是没有空气的无尽黑暗，我就躺在那黑暗里，听到上面来往的声音，他们说领地的主人已经因为被列为异端而被处死，我安静的倾听着他们议论我的父亲与母亲，他们有的人是奴隶，有的人是革命者，有的人是猎人。我听出他们走向花园，然后惊叹于那属于自然而经过人工雕琢的异样美丽，再抒发对于贵族和封建制度的痛恨与愤怒，以胜利者的姿态凌驾其上，将方向对准了唯一的坟墓。
人类的眼睛总是看不到真相。
我推开了他们无数人也搬运不动的石砖爬了出来，我看到他们眼里的自己如何的狰狞而疯狂，真的像是所谓的恶魔——不过没有关系了，那时我已不介意与他们一起死在那里。
事后我知道是我高估了他们。
几个月后我在教堂醒来，遇上了安妮.特朗奇洛，我最初也是最后的遗憾。
我选择重新面对那场悲剧的时候，已经足够冷静。哪怕脑海里反反复复重演的依旧是那个男人冷漠而不屑的眼神，哪怕指尖还残留着永远无法褪去的冰凉温度，那是触碰到他们心脏的感觉。以至后来我在那样的眼神下，手指缓慢而颤抖的深入，我仿佛能感觉到那些经络和血管奇异跳动的节奏，仿佛就是自己在承受他们此刻尖锐而悲哀的疼痛。
如果没有元老院，我不会沦落到山林最终被十字架钉穿心脏，也不会拥有那么多结局都是背叛与杀戮的感情，更不会亲手刺穿父母的心脏……不会喜欢女人。
如果没吸收过父母的力量，我早已死在安妮的十字架下，溺死在她的眼泪与圣水的冲刷中。
每一个细微的真相都被太多繁复而虚伪的假象掩盖着，元老院的层层铺垫让我整整揭了一个世纪，才弄明白自己身上的这场悲剧不过是舞台上供别人消遣的一场闹剧，从头到尾有太多值得我痛恨的存在，无论是人类，猎人，元老会。
最初的时候，那个在床边微笑的修女，直到她被我亲手杀掉，都是元老院对我的警告，他们在告诉我不要妄图报复和反抗。只是安妮并不知道，她对我的感情也是真的……像是爱着女儿一样爱我。她只是牺牲品。
……
事已至此，我知道自己本来就没有能力抹杀掉所有知悉我过往的存在，或者我也知道，自己的故事在他们漫长的生命里甚至不算故事。
我举起盛满鲜红液体的高脚杯，这样的动作在我幼年时就已经演练过千万遍，从平稳的指尖到舒展开优雅弧度的手臂，早已无懈可击。
我想过很久，这些年的自由恣意究竟是我用什么换取来的，无论是我的醉生梦死，还是安稳沉眠，摆脱了所有桎梏的自己其实比很多血族幸福太多，我早就没权力怨天尤人。当然，还有我死去的父母，我继承的力量，还有我冰冷沉重的童年，我长达数十年的奔逃流窜，我数不胜数的可笑的爱情故事。
这些东西，和眼前比起来，忽然就不算什么了。
我轻松而缓慢的开口，声音打碎我们之间横亘的寂静。
“夜安，女王殿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