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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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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砚有过很多名字,爸妈给的,朋友叫的,粉丝起的(那时候好像还没“粉丝”这说法?),记者编的,还有那些讨厌他的人骂的。
然而,在何征这里他就是“杜砚”。
既非“阿砚”,亦非“杜神”,而是“杜砚”。
在何征五岁那年,他看了杜砚的演唱会。当然,他是在家里看的VCD,演唱会也不是杜砚的专场,而是和很多著名歌手一起的,会场设在海边,全程两个多小时,杜砚在中间上场表演了几首歌。
他开口唱时何征还不知道这是谁,只是觉得他一身黑的打扮立在那里和旁边穿着花衬衣花裤衩满场跑的人(后来知道那人是吴炽)很是不同,所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他声音辨识度挺高。
现在想来,杜砚那就是何征的音乐启蒙。
直到半年前,何征的手机耳机坏了有一个多月,表哥送了他副新的,比以前买手机时送的那副要好的多。有了新耳机自然想来首好歌试试效果,何征在网上逛了一会儿就阴差阳错地想要怀旧,他下了几首杜砚的歌,其中就有当年在VCD上看的那些。
洗个热水澡,身体为之放松。何征戴上耳机打算像往常一样听首歌就入睡,结果只是前奏就把他全身被热水放缓的细胞给瞬间激活了。
这是那么多年前的歌吗?这种旋律、编曲、歌词、和声、演唱方式?
儿时没有留意过的大量细节纷呈而来,每一项都可以单独拿出来在这二十年间作为热点来炒作来卖的,而历史的确如此——这些手法后来都被一些流行歌手使用过。
何征甚至觉得耳边的歌声比一些歌手这个月新出的单曲都要时髦些,样样不落俗套的。
除了混音效果使时代感得以确认,让何征找回了五岁时的记忆。
那人在舞台上从容的样子和音乐,不知是该说经典还是超前,或许两者皆而有之。
自从那一夜,何征感觉自己的耳朵被“打开”了,被“唤醒”了。
他开始对乐曲的构成特别敏感——先是鼓、然后钢琴加入、接着吉他、扬琴、手铃……
尤其是,杜砚的声音。多年前只是模糊记忆的声音,现在听来,竟在何征耳中直接与性感挂钩了。
明明没有什么挑逗的痕迹,也不是夸张煽情的演绎,但在这一个人沉入黑暗的夜晚,他的确从中听到了恋爱的味道。换言之,杜砚的声音让他前所未有地浸入了爱意的气息中。
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在□□音乐、酷我音乐上搜索下载了所有能找到的杜砚的专辑,这才开始了解了杜砚的音乐轨迹,亦是其人生轨迹。
越是靠后的专辑,便越是很少有所宣传,到了近几年的作品,何征这样每日上网在各大论坛上晃悠的人竟闻所未闻,一下子面对十多张专辑的曲目是十分吃惊也十足兴奋的。
“凉拌藕片,不要辣。”
在小院儿门口的家常菜馆凉菜柜台前站定,何征便张口点起菜来。几乎是同时,旁边过来一个人也用熟悉的声音开口点菜:
“来份藕片,打包,不要辣。”
何征心想,这人口味果然很固定。便稍稍向他那边看去,没想到他也正朝这边看。这该怎么打招呼?何征正犹豫,杜砚先笑了。
“我是新搬来的,何征。”何征感到嘴唇有些干,没法调整出热情友好的声音来。
“哦,你好。”杜砚的反应有些生涩,好像刚才微笑的不是他似的。
“我们昨天见过一次的,昨天,下棋的时候……”何征见他还带着对陌生人的防备,没有继续接话的意思,就慌忙找话说。
“哦,对,下棋。”他似乎想起来了些。
何征本想随口问“你经常来这家店吗”,但转念一想怕自己像是在打探行踪,而且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早已知道,并无打探的必要。
“你也不吃辣椒啊?”
“啊。”杜砚暧昧地回答。
何征更加仔细地观察杜砚:干净整齐的短发、极其简单看上去像是从优衣库出来的蓝色上衣、以及这么多些年来没怎么变化过款式的眼镜。
在早期的演出中杜砚是不戴眼镜的,演唱会和MV中都没有,一双眼睛直看到人心里去。何征听说他倒是一直都近视,估计那时程度还不深。
“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何征第三次在这家小店里同杜砚相遇时,听到他这么问。
何征正左手来一口啤酒,右手夹一块不加辣椒的凉拌藕片,嘴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
这惊讶可不完全是装的。
“是啊。”何征应着,看到杜砚在桌边坐下。
“我来打包几个菜。”他指了指柜台说。
“哦。”这回是何征不知该接什么了。
“你是住在……?”
“我在二楼。”
“老张他家对面,是吧?”
“嗯,你是?”何征表情特真诚地明知故问。
“我在一楼,”他顿了片刻说:“你楼下。”
“那咱以后都是邻居了。”何征说完这句又觉得特别多余,跟居委会大妈似的。
“啊,是啊。”杜砚也没什么词儿了,恰好这时候柜台那边把菜给打包好了,他就跟何征简单地告了个别,走了。
何征记得杜砚以前不住在楼房的时候,是在一个特热闹的院子里,后来那一片全拆了变成了商业区,他们这些老住户才搬到了这一带。
何征得以和杜砚开始熟起来,还是在这家店,而且是因为酒。
但那天喝酒的不是杜砚,而是他的几个朋友。
何征进店的时候,杜砚那桌已经喝上了,其中有一个穿唐装的就是那天下棋时见过的。那人看见何征就叫他过来凑个桌。
按说要在平时,这桌是不必叫一个外人过来的,谈话不大方便。但此时坐到一张桌上了,何征就知道除了没喝几杯的杜砚外,其他人都已经有点喝高了。对面杜砚跟他打了个招呼也没再多说话,那穿唐装的热情地介绍起来了几个人的名字。不用人介绍何征也知道左边刘海有些长的那人叫阿宽,桌边那吉他就是他的;又高又瘦的那位是林普宁,鼓手;留着点山羊胡的是孔哥,也弹吉他也唱歌;右边穿着唐装的这位就是DJ余汇昭了。这些都是这几年何征看过的合影中,常出现在杜砚身边的面孔。其中不少合影照片是来自林普宁和孔哥的微博。要说这桌上没开微博的,就只有年纪最大的余汇昭和据说“不太懂电脑,只会用来做后期”的杜砚了。
即使杜砚开了微博,也不会发什么内容。即使发了,估计以他的性格一思前想后又给删掉。
何征是这么觉得的。他是想象不出杜砚和人在微博上@来@去,或者与人骂战的情景。比起语言攻击,他更像是索性删号得清净的类型。
他就见杜砚吵过那么一次架,也没用什么脏字,就影响了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