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路》田小丰

1、归来

　　当我走到出站通道尽头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的四哥和李希。同时，他们也看到了我。

　　我靠，你小子的火车居然能够晚上两个点儿，叫我俩这个苦等。四哥捶了我一拳。

　　别跟老子扯晚点，又不是老子开的火车。

　　我一把抱住了李希。

　　行了，行了，别他妈跟个娘们儿似的。我说，你小子也好歹是个研究生毕业，知识分子，说话就不能斯文点儿。李希一边骂一边把我抱得越紧。

　　走吧，这些年了可算逮着你小子一回，老子车后备箱里一整箱老白干，晚上咱可得往躺地上整。四哥拉开了如胶似漆般的我和李希。

　　快看，四哥的车那边站着的那个人是谁。李希在我的耳边诡秘的笑道。

　　我的视线转向了四哥正在走过去的那辆悦达起亚。

　　那天，石州的天气依旧阴霾。这座我深爱的北国城市，七年之后，终于还是回来了。幸好，他们和她还一直都在。

　　晚上，我和四哥在酒店等李希两口子，四哥扔给我一颗玉溪，我捏在手里端详了好一段时间。

　　四哥，你还能记得起当初咱们高考完的那些日子不，白天给他妈的人流医院发小广告，晚上去红旗路夜市练摊儿。一天到头累得跟死狗一样也挣不了三十块钱。咱三个搭伙买烟抽，六块钱的红石新一代。

　　白歌，你小子还能记得这些，看来上学上的脑子还没傻。当年你小子说要学一学创业，鼓动哥儿几个凑钱练摊儿卖香水，第一天练就碰见红旗路的小痞子收保护费，咱哥仨为了那五块钱差点儿没他妈跟人家拼了命，怎么能不记得。

　　我深吸了一口烟。

　　四哥，一晃七年了，有些事真的就好像是在昨天一样。

　　说说吧，这些年都混的怎么样

　　还凑合，在合肥上了四年学，又去武汉上三年。都二十六七岁的人了，上了小半辈子的学。这不，到现在还是穷光蛋一个，一个人吃饱了，全家饿不到。跟你们两个有家有业的可比不了。

　　我说你小子也够可以了，上七年大学连个女人都没找到？李希那孙子大二就领着他媳妇儿出去租房住了。别跟哥哥说七年的时间都钻图书馆了。是不是还一直在惦记着唐小依？我也不知道你小子他妈脑子里怎么想的，你跟她都七年没见面了，今天好不容易见了面丫一句话都不说，还扭头就想跑。

　　四哥，我可是读了七年的中文系，你以为我像你们一样，工科学校，一个班就那么六七个歪瓜裂枣还当女神供着。

　　你小子就打岔吧，不想说就算了，哥们儿也挺能理解的。说说吧，这次回石州，有什么打算？

　　石州大学正缺青年教师，正好我研一时候的导师前段时间调到石大当副校长了，他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回来，我想了很久之后也觉得，在外边漂终究是个异客游子，所以就回来了。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李希领着他媳妇儿来了。我一看见李希媳妇儿的大肚子就乐了，拍着李希的头在他耳边说，你小子今年六月份给老子打的电话，老子六月份掏的礼钱，现在才十一月我就要当干爹了，丫的速度可真够可以啊。

　　不用多说了，李希的媳妇儿便是四哥嘴里的那个上大二就去跟李希出去租房子的女生，叫张榕，人看着挺不错，一脸贤妻相。两口子都在石药上班，全国响当当的制药厂，工资加起来一个月一万多，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我们那天喝了不少的酒。这些年过去了，当年三十五中的铁三角依然海量。

　　这些年了我和老四一直都挺好奇当初你和唐小依之间的事，你到底是怎么和她认识的？今天快跟兄弟们坦白了。李希搂着我说。

　　李希，看你小子这点德行，喝多了就他妈的胡说八道的瞎问。四哥捶了他一拳。

　　说就说，这些年过去了，说出来也没什么。高三那年在夜九路公交车上，记得那天晚上下大雪，整辆公交车上就我和她两个人。说起来还真要感谢那缺德司机。开到和平医院的时候唐小依到站了要下车，那孙子没等车停稳就开了后门，再加上下了雪地上滑，唐小依一下车就给摔那儿了，哥们儿哪儿能忍心看一小姑娘家的大晚上的躺那儿啊，所以英雄救美了一回。一口气就把她背回了家。

　　直到六年后我才知道，唐小依那天的摔倒不是一个意外，而是她为了我精心设计的一场表演。

　　她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我问四哥。

　　一个女人家的自己拉扯着孩子，能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