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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回:荆棘的交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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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咏琛)
就这样她们在老宅住下等待她们的小妹回来,一直到七月末沈宁汐都未出现。
八月中旬的一个午间,我接到律师的电话,驾车赶往棘家老宅。车子驶入乡间小道,我关去空调,敞着车窗任温热的风带着田间土香习习掠过。绿荫匝地,赤日当空,两旁杉树青绿唰唰后退。
听着HYDE的EVERGREEN看到杉树间夹的一旁小路上,日光泛着鳞片似的光泽和绿影交织,她就这样不期然的进入我眼中。
少女骑着那种前面带有藤蓝的古董自行车,篮子里有一大把明黄的雏菊和海蓝的矢车菊。
我不觉放慢车速,每一道杉树与杉树的过隙都是我能看清这位她的好机会。
那女孩有一张纯净面容,乌黑的长发随风飞扬没有染烫的痕迹。上身是淡黄色半透明的大袖衫,下身是一条海苔绿棉麻及膝刺绣裙,光洁修长的腿卖力地蹬着脚踏板。
看多了城中那些矫揉造作、色彩斑斓自以为是的美女们,她便显得极其难得。那种浑然天成令人如沐春风,眼睛似吃一剂清凉散,好舒服。
待我回过神,车子也不知道在驶向哪儿了……迷了路!!车里放的音乐也是没有听过的。我低头去看,是一首叫Lost Angels的歌,一定是前任女友遗留下来的。真是哭笑不得,再往窗外看去,少女已经无了踪影。
当我看到眼前出现的棘家大宅,不禁吁出一口气,颇花费了点时间找到这里。停泊好车我脱去细麻外套,搭在手腕里,信步走进宅内。摸摸脸,阳光下脸上不免有点油光。瞥见□□处一女孩正蹲着莳花浇水——那身衣服很是眼熟。
我停下脚步,眯起眼。安澜站在屋檐下招呼那女孩:“小妹,洗手吃饭了。”
“恩。”蹲着的女孩站起来,手背抹了一把额头。
“太阳这么大,包先生是因为热得神魂俱失还是因为看人看得?”听安澜这么说,女孩发现姐姐的目光越向了自己的身后,她好奇地转身恰恰和我面对了面,女孩嘴角舒展开淡淡微笑。
是她!
我的目光从安澜身上转到她身上:“你好。”
“你也好,你和我三姐认识的?”她跑到安澜身旁。
“这位是包咏琛先生,他是妈妈朋友的儿子。”她视意我进屋,又为我介绍她的小妹,“这是我家最小的妹妹,沈宁汐。宁静的宁,潮汐的汐。”
我走近才发现宁汐左眼下有一粒小小泪痣,眼尾又有一粒。
“你们都是怎么称呼他的?”她抬眼看着姐姐问。
“我们都叫他包先生。”
“呵~”她咧开嘴毫不做作地笑起来,“包先生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忙说:“叫我咏琛得了。”
“会不会很没有礼貌?”
“不会,我最喜欢人家直接叫我名字。叫什么先生,什么哥哥的多没意思,不然要名字来做什么。”
“嗯,听着有点道理。”她拉过我往餐厅去。安澜落在后面,我回头看她一眼,她假装没有见到。
我没有马上进餐厅,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擦完手出来,隔窗看见清波正要入座,海漪的一只脚用力抵住椅子腿,下巴微微上扬起,眼神倨傲地看着她,旁边走来是万静湖我看不出她有要帮忙的意思,果然她趁势把椅子推进桌下,以一种不善的目光盯着清波。
两人的这种默契,引得一早入座的涟涛掩面而笑。
“清波,我们一直尊你为大,这位子原就该你坐的。可是你也要有自知自明对不对。既然你是妈最先领养的女儿,就是我们的大姐,你该公平善待你底下的姊妹们,对不对?”
静湖帮腔:“就是啊清波,我们对你可是一向很好的。若是别人见了你的这般模样早就排挤你欺负你了。我们可是把你当姐姐的,千万不要让妹妹们为难啊。”
清波听她们说到自己的脸,即时低下了头。她那恨不得找个洞能钻进去的自卑,叫我看着忍不住同情她想要去帮她。
“今天律师来,我希望你向他说明要把公司和老屋平分给我们每一个人。”海漪说,“清波你不是贪心的人,不会独占对吧。你会很高兴跟我们一起分享的对不对?”
她不敢作声。
“你倒是说句话呀,好像我们在强迫你是的!”
她头低得更下了。
那个让我觉得面善的涟涛,她竟会上前推搡清波:“你同意的话点个头也行啊,我们好坐下吃饭。”
呵,难道真是能多分到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点头,能算数吗?清波,你可不要想糊弄我们。不然有你好看的。”万静湖说话间,移门被推开她们一齐望向门口,我探身去看看到进去的是安澜。
“你来了啊,厨房有去看过吗?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海漪扯开话题,走向另外一张椅子无事人一般地坐下。
“不放心你就自己去厨房看着。”安澜不去看她们,只是拉过清波手,不动声色的安慰着让她坐下。
“安澜你都签字拿了三百万还来干什么?你不会是来看戏的吧?”万静湖说。
“怎么?你们要演戏?放宽心,就是你们演,我也没有多大兴趣看。”她在清波身边坐下,温和的对其说,“是律师让我过来的。”
“恩,”清波点点头,“小妹呢?”
“她在厨房,等下就过来了。”安澜看桌面,提醒外面佣人多加一副碗筷。
“今天厨子做了法式鹅肝馄饨,味道很不错的。”涟涛提议,“我们要不要开瓶酒?”
“等下律师过来还喝什么酒!做人还是清醒点的好。”棘海漪说这话眼睛却看向清波。
清波不去理会,喝了一口水想起什么了,问安澜道:“你怎么来的?是开车吗?在路上有没有见到包先生?”
“对,包咏琛也要来的,怎么没看到他人呢?”海漪歪头看佣人,餐厅的佣人摇了摇头。
“会不会迷路了?”涟涛笑。
“他不来更好,省的某人要假模假样地装淑女为博他好感连个屁都不敢放了。”静湖戏谑。涟涛偏过脸笑笑。
她们在说谁?我好奇了。
我听安澜说:“他到了,去洗手间了。”
“他已经到了?”海漪站起,“那你怎么不早说呢!!真是的!!!”
我知道了,她们刚才打趣的人是海漪,不过她本人对打趣的事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一派悠然自得,仿佛只当别人是在嫉妒她。
呵,有意思。
过一会儿我从移门进,装得一无所知:“抱歉,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刚刚好。”宁汐端着一大盘子鹅肝馄饨从我身边过,我要帮她,她摇摇头有佣人过来帮忙分到各人碟子里。
我坐哪儿好呢,环顾长桌周围,心里发笑,我可不想坐在连屁都不敢放的女人旁边。
宁汐招呼我:“我们家厨子做这个最拿手了,咏琛你尝尝看呀?”
“好。”我坐到宁汐对面。
她少女的面颊因天热而微红更显得肌肤白皙通透,有美食配美色这顿饭应该会很落胃。
“小妹,你的礼貌呢?怎么能直呼包先生名字?谁教你的!别人还以为我们家没家教呢。”
宁汐忙歉意地看向我吐吐舌头。
我不以为意耸耸肩,见海漪看向我,我忙说:“没关系的,是我让宁汐直接叫我名字。我觉得没必要先生先生的,自然随意的相处不是更好。”
她抿了下唇,含笑瞧着我,那眼神……怎么说呢,我知道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看他的样子就会变得柔情,但是被看的是我,看的人是棘海漪……这就有点郁闷了。
“你别宠坏了她,起码名字后面也该加声哥哥嘛。”
“真没关系。”
“那就在有外人的时候,让她加一声哥哥,你说好不好?”
我挠挠鼻尖,但笑不语。
“小妹,听到没有啊?”
我对宁汐挤眉弄眼,她会意对她二姐点点头。日光照着她清甜可人的笑脸,白跺跺的牙齿轻轻咬着粉红的小舌尖,我根本挪不开自己的眼睛。
“你们都不喝酒吗?我可要喝。”涟涛晃着空酒杯。
“麻烦,我也要。”我也想喝点酒。
“红酒?”
“可以。”
“那我去拿了,”涟涛还没走出移门,海漪提声:“那我们都喝一点吧,你去拿两瓶依瑟索来。”
“哇哦~了不得了!托了某些人的福了!”静湖装得又惊又喜,逗得涟涛哈哈大笑,她自己抿着嘴憋笑,眼睛从海漪看到清波,又从清波看回海漪。我在中间不明所以,朝对面宁汐挑眉,她嫩粉的唇嘟着嘴里鼓鼓的嚼动馄饨,她比我更不知所以。
“安澜,”静湖说,“想笑可别忍着啊?清波是想笑当着她也不敢笑的,你可一向不在意别人的。”
海漪不悦:“酒还没喝,你已经醉了?有什么那么可笑的讲出来啊,让大家都笑笑啊。话里有话不敢直讲,就少开口丢人现眼。”
“是你让我直说的啊,那我就说了,省得‘某人’不明白!”她挑衅海漪,“我们家不是看日子开依瑟索的是看人的。”
“万静湖!”
“干嘛!你让我说啊。”
“有吃的都塞不住你的嘴?安静地吃你的饭吧!”
“包先生,”万静湖故意扬声叫我,“海漪最怕让你见笑了,你啊不晓得,她平时可不是会这样好说话的人。”
“四姐,别这样说话好不好?怪吓人的。”宁汐站起来去拉拉她手,她甩开:“用不着你来装什么好人,妈妈死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可是在挪威旅游呢,你有什么脸来跟我说教啊。”
宁汐怯生生地望着她四姐……
我看安澜,她按着自己的步调从容自若地喝汤吃馄饨,这些女人!
“我……我知道我不该那个时候走的……我不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都是我的错!”宁汐眼眶渐渐泛红,我皱起眉。
“连妈妈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我不是个好女儿!你们不会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她说着眼泪成串淌下来,我正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清波过来搂住她安抚,她在清波怀里低泣。安澜向我解释宁汐的包在挪威被偷了,护照和手机都在里面所以大家一时联系不上,她才没能及时回来。
“她怎么哭了?谁又惹她了,没完没了了?”涟涛进来把酒递给佣人,“喝酒、吃饭!哭什么呀!真是的!”
“小妹,你别哭了。大家都吃饭吧,”海漪朝我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咏琛让你见笑了。”
“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弄得好像我是坏人,我在欺负她似的。”静湖抱怨归抱怨,也不忘从佣人托盘上拿红酒喝,她举杯说:“海漪平时也该这样大方才是呀。”
自己的妹妹正伤心,她们一个个喝酒吃饭没事人一样。我看不下去,话一下脱口而出:“宁汐的包被偷是意外,不是她的错。没能参加上自己妈妈的葬礼我相信她比谁都难过,你们是她姐姐,虽然你们嘴上没有说,我想你们心里也明白不是她的错,会体谅的对吗?总不至于为一个意外去责备她,让她背负这个责难一辈子吧?错过的葬礼只是一个形式,妈妈在心里,不在形式上,有什么比她人平安无事更都重要!”
她们无言地望向我……
“多谢包先生打抱不平,这下可以好好吃饭了。”安澜讽刺,叫我一下从刚才的失态中惊醒。居然去评说别人家的‘闲事’,我这是怎么了,跟一班女人计较起来,我难道是准备要加入到她们的行列中去?不免心下摇头嫌弃起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