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心倦语》倾韵

3、冤家聚头

　　长安。
　　远远传来锣鼓敲打声，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肃杀的气息。
　　人群一拨一拨朝声源处汇聚，仿佛即将发生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急迫而幸福的笑，手脚并用努力争取挤到人流的最前端。
　　城门缓缓敞开，拖着长而沉重的声响。
　　刹那间，人群恍若应和了一般，分列两排，不拥挤不粗暴，空出一道不宽不窄的路。
　　至高无尚的严肃，将在场各位的心一阵紧缩。
　　好大的排场！
　　林晨在心底里暗暗赞叹。
　　队伍缓慢而庄重地前进，层出不穷，眼花缭乱。中间抬着两顶华丽的轿，前者由金漆着色，后者倒添了几分女子的素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们反复跪拜，口里高呼着同样一句话。
　　人山人海，望无边际。
　　皇帝掀开垂帘，示意点头微笑。
　　那一笑，仿佛人心得到鼓舞，所有人都绽开幸福而满足的笑，凝视着渐渐远离的队伍，目送皇帝顺利回宫。
　　而另一顶素雅的轿子，始终没有声响。
　　忽然——
　　剑气凌厉地划破肃杀的气氛。
　　一阵白光闪过，狠狠贯入那顶素雅的轿子中。
　　所有人惊骇地怔住了，眼睁睁看着轿子支离破碎地分解，一瞬间爆裂在地上。
　　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太监宫女们大呼保护皇上和御林军与刺客打斗时兵器的碰撞声。
　　林晨完全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下居然行刺。她猛然回首，周围的人群已不再惊骇，而换上了一种期待和专注的眼神。
　　他们在静静地等待。
　　兵器的撞击形成一道刺耳的交响乐，激昂地将生命的血腥与残忍演绎。
　　命运的悲歌。
　　惊奇的是，与白光交手的御林军无一人受伤，对手好像故意让步似的，只将他们震退。
　　可是，被震开的御林军反而得寸进尺，一批退下一批又进，好像是永远也停止不了的战斗。
　　哪有这么傻的敌人……
　　林晨微叹，看来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她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玉城人，他们早已汗流浃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那个“刺客”，是玉城人吧。
　　林晨倒也不希望刺客受伤，如果可以，她希望有人能够阻止这场斗争，最好两边都相安无事。
　　轿内的唐朝皇帝李适原本就心宁气平，发现刺客没有害人的打算，便微笑地挥了挥手，示意御林军退下。
　　打得兴起的护卫们哪里肯退下，执意要和刺客分个胜负，他们从单打变成了合击，再变到打群架。
　　那道白光应敌沉稳，不慌不忙，即使以一对几十，御林军也占不了任何便宜。
　　这倒使玉城人松了一大口气，他们擦擦汗，继续关注着这场斗争。有的玉城女子双手合十，闭眼祈祷。
　　眼看着这场战争又要继续下去，林晨一咬牙，挥鞭疾上，朝那两方的交际线拦去。
　　两方见有人阻拦，都识相地向后一退，让开一道，以不至于伤到来者。
　　轿内的皇帝见状也是淡淡露出赏识的笑。
　　林晨卡在两者之间，豪迈地作辑说道：“有事好说，不要伤了和气！”
　　锦衣卫头领有些恼怒，恨恨道：“你个小丫头竟敢帮助刺客刺杀皇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哼，一同捉了！”
　　听到“小丫头”三个字林晨本就十分愤怒，再听到御林军们要抓自己火气一下就冲顶了。她一抬鞭，怒道：“有胆就来！”
　　另一场战争又要开始了……
　　玉城人心刚放下又提了起来。
　　只听得一阵清远温和的笑声“蛮丫头，你才是最不讲和气的一个吧。”
　　林晨瞬间震惊，这会可是大大地震惊。
　　这个声音……
　　唤起了她最难堪的往事。
　　白光如彩蝶一般飘落，急速的光芒渐渐消失，露出一袭白色华衣。
　　白衣人恍若未经雕琢的软玉，华而不浮，柔而不弱。
　　他轻轻降落地面，对她微笑。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狂乱的眼神交织，身形一转，怒喝：“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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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她知道玉城人在执行一件大事。
　　一件事关武林存亡的大事。
　　她也许就不会这么做了…
　　当她正想实现那个誓言的时候，她怔住了。
　　她发现他身边站着一位妩媚女子。
　　如沾满露珠在烈日下搔首弄姿的萱草。
　　那妩媚的女子也正看着她。
　　只是，眼底流露出的是厌恶，是轻视。
　　她紧紧抱住白衣人的右手臂，扭过头避开林晨的目光。

　　她，是那顶被粉碎的轿子中的女子。自幼从醉花楼出身，得幸皇帝出游可怜她，将她带回皇宫收做义女。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下一刻。
　　林晨结结巴巴地说道：“咳，你们真…”
　　两人人当场难堪，只有妩媚女子在冷笑。
　　李适见状急忙吩咐回宫，气氛得到根本的缓和。
　　“咳，你为什么不好好谈偏做刺客？”李适问他。
　　“因为我们还不确定您是敌是友”他微笑：“即使您是站在魔界、雪岭那边，用人质要挟您，不也能够全身而退么？”
　　“好计谋！不愧是玉城右护法。”皇帝鼓掌微笑，“那为什么不用我来做人质，逼皇宫军队服从玉城呢？”
　　“这很简单！”白衣人端起茶细细品尝，妩媚女子静静侯在皇帝身边关注着白衣人的一举一动，“因为您是我们主要针对的‘对象’，即使获利军队，人心怕是也不服众，您一声令下不也可以收回么？！”
　　“果然是与雪岭并列的天下第一强派！”皇帝语气中流露喷喷赞叹之情。
　　白衣人放下杯子，一旁的婢女正要为他斟茶，却被妩媚女夺过，使眼色示意她让开，微笑地亲自为他斟满。可惜白衣人未注意到这一幕，目光一直停留在李适身上，“不过，雪岭这次和魔界联合，只怕我们的力量也甚微弱，不足以抵挡”。
　　唐朝皇帝看着银溪照顾玉城右护法体贴又细心，不禁点头感叹，微露无奈之色，他唇边勾起欣许的淡笑，才带回的娃儿，这么快就有心上人了？！在醉花楼里可是从不让银荡之徒近身的标准的‘卖唱不卖身’刚烈女呢！
　　“陛下！”
　　白衣人见皇帝走神，眉间一挑，轻声提醒。
　　这声提醒倒是唤回皇帝走散的神，他一缓神情，正色道：“所以你就找到了朕！”
　　右护法轻轻抬起食指道：“怎样，成交吗？”
　　皇帝微扬前颚，沉思许久，才缓缓道：“事关重大，容朕思考三日。”
　　“好！”右护法站起，作辑朗声道：“那我们就等三日！”
　　皇帝微笑，轻轻一抬手。刘太监急忙走过来，恭恭敬敬地问道：“陛下有何事吩咐？”
　　唐朝皇帝扫视殿内的玉城人，目光最后落到白衣人身上，他淡笑着吩咐：“去准备三十间客房让玉城人们住下，然后再领右护法去西厢房。”
　　刘太监正想退下，又被皇帝唤住：“一定要打扫得干净整洁，必须靠近御花园，通风而凉爽，记住，玉城人是我们的贵客，不能怠慢了！”
　　“是！”刘太监毕恭毕敬地对白衣人鞠躬：“右护法，您请！”
　　“嘭！”一位身穿盔甲的魁梧大汉抬起右手用力在桌上一拍，桌子连茶杯都同时震碎，把在座众人都吓了一大跳。他坐在与白衣人相等的位置上，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陛下！”右护法瞟了他一眼，微笑地开口：“在下认为玉城左护法也理应受同等待遇。”
　　原来此人便是玉城左护法铁玄，江湖传言蛮横至极，身形体态魁梧，目露凶光，力大少语，身穿一身褐色盔甲，常在江湖上行走，以铁锤为随身武器，素有称号“铁锤三臂”。
　　皇帝轻掂自己的下巴，打量他许久，忽然朗声大笑，道：“好，再清理一间西厢房！”
　　“这……”皇帝虽准许右护法的请求，但白衣人还是面露难色，他眼角不时晃到以无比凶恶之光瞪住他的林晨身上，最终还是温和道：“这位蛮小姐……”
　　看他的一举一动，唐朝皇帝也早已猜到了七八分，他看着林晨迅速涨红的脸，微微失笑，却又突然醒悟地瞟了一眼银溪，只见她美目含怒，双手攥拳，极不友好地瞪住这位“突如其来”的“侠女”。
　　“本姑娘才不要你的‘好意’！”林晨认定他是故意为难自己，摆出一副“坚决不屈服”的气势驳回他的假惺惺之词。
　　右护法无奈而温柔地摇头。
　　不知道有谁故意咳了一声，试图缓和气氛。
　　“那…再腾出一间西厢房！”皇帝马上“识相”地打破尴尬，急急忙忙推说自己累了，要回房休息，只让刘太监带领他们三位前去西厢房。
　　左护法铁玄一声不吭地走在前边，右护法对林晨微微一笑后也打开折扇潇洒离去，只有林晨一人赌气站在原地，待他们背影消失后才怒嗔追上。
　　银溪特意倒的茶水早已凉透，本来就一肚子恼火的她待白衣人离去后更是气急败坏地将茶具摔碎，闹起脾气来，任婢女们怎么安慰也没多大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