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伍】又谁知你心相许（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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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8/10
五、又谁知你心相许
出神地望着窗外硕大的雪花纷飞，冰雪迤逦的场景伴随着冰国，年复一年。
地处极北之地，又常年被冰雪覆盖的辽阔地域之上，有身子弱的不堪忍受的已经迁徙至温暖的青国或者四季交替的立海，而选择留下的则要时时忍受着这刻骨的寒冷，直到现在冰国每一个子民都有他国难以比拟的强壮的身躯和坚韧的意志，因为他们，都是历经大自然最严厉的考验而存活下来的战士。
是的，冰国尚武。只要是生活在冰国疆域之上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自幼习得武艺，每一个甫一诞生的婴孩也都是在烈酒的浸浴下凭着自身来选择生存还是死亡，几乎无一例外。只有这样的优胜劣汰、物竞天择才能让冰国即使生存环境恶劣，却还能稳居三国之位，并且进一步并吞周边小国，扩散版图，直至冰国不再是一片“冰域”。
“小景，就算你是冰肌玉骨，也不能就这么只穿一件单衣站在风口呃……欣赏雪景吧。”就在迹部景吾望着四处飘散毫无规则的雪花渐渐快要神思空明忘却一切的时候，一件厚厚的雪白的狐裘就这么被某人披上了自己的身，伴随着略微欠扁的话语。
“……”没有言语。仿佛才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的还剩下半杯的琼觞碧酿，迹部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经风雪自然冰镇的烈酒，带起的紫灰色发丝长长，飘散，合着之前飘上的星星点点的小雪花，在夜晚一地雪光的反射下，扬起异常美丽的光辉。
就像迹部景吾这个人一样。
冰国年轻俊美无双的帝王，整个人就是那样一个无比耀眼的发光体。冰国素以银色为尊，似乎也只有这样华贵却又暗暗透出低调的色彩，才能让迹部散发出一种倾尽天下的魄力。
倾尽天下……
之前看着这个平日里总是透着一股孤傲的冰帝一个人站在敞开的殿门前默默看着雪发呆，忍足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却不想轻易去打扰。可是看着他只披一件单衣在那风口里站了那么久，才忍耐不住上前给他披上那件之前就一直抱在自己臂弯良久的狐裘大氅。
感受到身上披着的狐裘中传来身边那人熟悉的体温和气息，迹部渐渐也柔软了下来，扭头看向身后比自己高出一点点的有着墨蓝色长发的男子。
他们两个，明明是亲兄弟，怎么就一点都不像呢？一个是白皙无暇，一头微卷的蓝紫色长发；眼前这人却有着微褐的肤色，墨蓝色长发也处处透露出凌厉的线条。唯一可以从那么点相同中看出他们的血缘关系的，也许便是那同样深邃的紫色的眸子吧，可是，眼前之人的眸色又似乎更深一些，不像那对浅浅的永远晶莹剔透的……
“小景，不要这样看着我。透过我这张脸可看不到我们的宝贝精市。”忍足又怎会不明白眼前之人的所想？那个无论相貌还是武功都足以倾尽天下的少年，自己同母异父的亲弟弟，曾经是冰国皇室的二皇子，现在则是冰帝迹部景吾的皇弟，冰王璃玥。
“侑士，精市已经走了快一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出门，就出了国境……我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压低的声音因为吹了过久的寒风而略显沙哑，此刻那个总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冰帝，因为这个皇弟而透出深深的无奈。
忍足心疼地揽过迹部的肩膀，让他侧身靠在自己的身上。他也很担心幸村，这个一直生活在他们两个兄长严密的保护之下而从来未曾涉足过江湖的弟弟，虽然有丸井这样冰国王宫里秘密培养长大的高手陪在身边，而且幸村自己的武功也几乎无人能出其右了……可是，心里那股没来由的不安又是怎么产生的呢？
人都说血浓于水，他们是亲兄弟，虽然年龄相差了将近八岁，但自己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心灵感应什么的总还是有的。虽然这种将近玄乎的事他忍足侑士一贯是不相信的，可是又叫他怎么跟此刻一脸担心相的迹部说出，“我觉得精市好像出了事”这样的话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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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
冰国帝都，璃宫。
一年中难得的好天气，地面厚厚的积雪并没有消退，但是和煦温暖的阳光洒下，透过璃宫水晶窗格的每一处缝隙，照亮银白色殿宇中的每一个人。
这一天，冰国举国欢庆，冰帝二皇子的诞生。
据说二皇子是天生的冰肌玉骨，阳光照射到他的皮肤上会闪现七彩的光芒。
据说二皇子那一头海蓝色的鬈发，和他的母亲冰国第一美人岚妃一模一样。
据说二皇子的诞生令冰帝景铭欣喜若狂，发出即位二十余年来第一次大赦令。
据说二皇子将会成为下一位冰帝。
据说……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二皇子从诞生那一刻起便没有了鼻息，你也可以说，他并没有“生”。
璃宫，一切都是静静的。新生命悄无声息地到来，还没在这世上留下一声啼哭便要消散，爱妻心切的冰帝景铭，看着这个他满心期待了十月有余的生下便得如此美貌的孩子连眼都没有睁开过，他人生四十多年似乎从未有过如此无力之感。
紧闭的殿门隔开璃宫内外两个世界。
“迹部景吾，你是在担心吗？”担心我弟弟的出生会威胁到你储君的地位。
“嘁，你当本大爷是那种小气的人么？”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为本大爷瞎操心。
“我说，迹部你不觉得里面安静得有点过头了吗？一般小孩子出生不应该会哭什么的……”母妃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忍足侑士，那里面的孩子不仅是你母妃的孩子，也是我父皇的孩子。本大爷的皇弟怎么会像普通人家的小孩这么没用？再说谁规定每个孩子出生都非得哭哭啼啼不可啊？”
八岁的忍足侑士被六岁的迹部景吾一通抢白，无语了。
其实也难怪冰国上下所有人都对岚妃这二皇子抱有太大的期望，就连冰帝景铭也不例外。因为这个孩子毕竟是他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嫡亲的子嗣了。冰后早逝，大皇子景吾是自幼领养的，却是凌霄山的无名老人亲自抱来的孩子，极具慧根，景铭也是一直把他当作帝位的继承人来培养。
直到，他遇到了幸村岚。
迹部景铭遇到幸村岚的时候，正值四天宝和青国刚开始交战，而这个只一眼便让所有人惊为天人的女子，彼时正牵着一个墨蓝色头发的小男孩。即使她穿着粗布衣衫，即使她没有任何的装饰，就那么平平静静地站在那里，冰国与四天宝国的交界边境，背景是低矮的石坯平房，被她整齐挽起的海蓝色发丝从包裹的粗布头巾中逃出几根，就这么扫进了迹部景铭的心里。
短短几秒眼神的交汇，堪堪地停留。甚至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迹部景铭便顺利地把幸村岚带回了璃宫。他只问了她一声是否愿意由他来提供下半生的保障，哦，当然，还有她手里牵着的孩子。
她点头，没有对他冰帝的身份表现出任何诧异，却执意要求得一声“永不封后”的保证。
像是知道她的顾虑一般，景铭并没有强迫她去做什么，只是按照冰国的体制给了她一个岚妃的封号，对外则只说是在边境视察时带回了一个民间女子。他没有过问她的过往，而她则心甘情愿地作他的妻，仅此而已。
“幸村是立海的国姓。孤的岚姬必定不是寻常人罢。”无奈的叹息，景铭看着产后几乎没有虚弱迹象而依然美丽宁静的岚妃，臂弯中则抱着刚刚出生的同样美丽的婴孩。
这是他的孩子，也是唯一嫡亲的孩子呵。就这么没有了生命。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又不忍道出。
“景铭。他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像我一样，我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一个母亲，亲手将自己已经成型的孩子扼杀在出生之前，自觉狠心如斯的幸村岚，此刻亦是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
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阿岚，可以告诉孤……我，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吗？”
“因为幸村岚是立海的曜玥帝姬……”似乎无法再面对此刻坐在自己床边的丈夫和他们的孩子，幸村岚向里微微侧过头去，闭上了眼。
紧闭的双眼，强烈颤抖的睫毛，一滴冰凉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抚过。“阿岚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其实早在孕育之初就可以悄声无息地让他消失不是吗？”为什么这个男人要如此温柔地对待她？她知道他有多期待这个孩子，她比谁都清楚，也因此曾想过让这个孩子作为要挟冰国的筹码。
可是……
“阿岚，我知道你没有爱过我，可是我很感激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哪怕你不愿意做冰后，我都不介意……”这个坚强如斯的男人，用她从没有听到过的脆弱甚至哽咽的声音，让幸村岚纠结到无以复加。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重点，我是立海的奸细啊，我们……是不可能的。”连这样的话语都说出了口，是已经抱了必死之心了。
曜玥，曜玥，立海唯一的公主，凛帝捧在手心的帝姬，盛传其容颜足以称得上冠绝天下这四个字。十年前突然失踪，此后便杳无音信，谁都没有再见过这一绝色女子。没想到，恢复了本名的幸村岚却远去了四天宝国，和彼时还默默无闻的一介武夫，忍足瑛士，育有一子，但在其子侑士五岁那年在冰国和四天的边境被冰帝景铭带回了帝都璃宫。
“如果孤执意要救活我们的孩子，岚妃可有异议？”似乎是不愿意再看她的脸，就怕自己稍不忍心便又动摇了决心。
“什么……”面向里侧的绝望面庞仿佛又看见了一丝希望，已经没有了鼻息的孩子也能被救活？
“只要岚妃愿意悔过，孤会尽一切办法救活我们的孩子。”
“悔过……”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幸村岚慢慢坐起身，最后一次直视着迹部景铭，用她最具杀伤力的武器，也是天下最美的笑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迹部景铭，幸村岚生是立海人，死是立海鬼。这个孩子……”却几乎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不要也罢。”
深深的不安始终萦绕在迹部景铭的心头，然而直到此刻，这种不安却上升到了顶峰。
“岚……阿岚，阿岚！”却只能接到妻子软软倒下的身体。
“来人！快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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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侑士，你知道吗？虽然我心里是很担心没错，可是一想到那是精市……我相信我们的弟弟，他一定不会有事。”
“是啊……”忍足侑士用力抱紧了胸前的帝王，迹部没有反抗，任由他动作。即使站在风口，但是两个人的温度足以抵抗这严寒的不是吗？
更何况是早已习惯到深入骨髓的寒冷。
尽管十六年前的忍足和迹部还是孩童的年纪，但从小经历过太多世事的他们还是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弟弟的诞生，似乎并不是一件多么喜庆的事情。
一条新生命的诞生，伴随着另一条生命的陨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章伍】又谁知你心相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