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思念》莫沉

14、番外01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对你的爱，就算是命运……也不可以。
　　1．
　　我喜欢躺在草地上，静静地看着天边的云，那浮动着的色彩会让我觉得心安，就像是伴着微风飘过来的菊花香一样。
　　“好奇怪，你的鼻子什么都闻不到，为什么却又偏偏可以闻见菊花的香味呢？”
　　每到初秋的这个时节，茗菜都会问我相同的问题。为什么只能闻到菊花？关于这一点，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所以我每次都只是对她淡淡地一笑，这是我的回答，也是唯一可以阻止她打开没完没了的话匣子的方法。
　　我们认识……有好久了，但是到底有多久呢？恐怕已经久到可以用她整个的生命去衡量了吧。
　　侧过头，看着她被风吹起的红发和耳畔别着的山茶花，我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恭喜族长大人，夫人给您生了个千金！”
　　五岁的某一天，我看见师傅焦急地在庭院里走来走去，内室里不断地传来师母痛苦的呻吟声，我想要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被大人们拦住，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我听见了一阵响亮的、婴儿的啼哭。
　　紧接着，我看到族里专管接生的金婆婆抱着一个白色的包裹放在师傅的怀里，那个包裹里面的，就是茗菜。
　　这就是我们的初遇，我原本以为自己会高兴，因为在族里面最年幼的我终于也可以当别人的哥哥了，可是当我亲眼看到她的一霎那，我的世界……彻底崩溃了……
　　和那些比我大的孩子一样，她也有着尖尖的，皮肤光滑的耳朵，还有额头上火焰形状的赤红色妖斑，可是我……
　　终于明白那些孩子为什么不肯跟我玩了，终于知道他们口中的半妖是什么意思了，师傅说我和大家不一样是因为年纪还小，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安慰我所编出来的谎话！
　　我，真的有如传闻中的一样，只不过是被捡回来的一个弃婴，我的父母是受世人唾弃而结合在一起的人类与妖怪，而我，则是一个半妖。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执拗地憎恶着这个叫我明白了一切的婴孩，我师傅，同时也是我恩人的女儿—茗菜。但随着时光的推移，随着我们一天天的长大，我那不成熟的恨却慢慢地转变成了另外一种感情，一种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可又深深地震撼着我灵魂的感情。
　　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爱情吗？
　　我不知道，也并不认为它很重要，因为只要能够陪在她的身边，在她危险的时候保护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即便是这样的满足，竟也不能长久，在相处了不知多少个年头以后，我们，也终于走到了要分离的一天—
　　2．
　　“阿修，这次去银狐族参加新族长的任职大典，你觉得他们的族长怎么样？”
　　从邻村参加祭典回来后的第三天，师傅把我叫到院子里，郑重其事地望着我问道。虽然岁月染白了他的鬓角，但是他的身材还像多年前一样挺拔，眼神也一样的坚定，我看着被风吹落的梧桐树叶轻轻地飘到他的身上，不由地点了点头。
　　“很好。”
　　“哦？”师傅似乎很满意我的答案，背负着双手，原本紧锁的眉头也挂上了淡淡的笑意，“怎么个好法呢？”
　　“他的人品很不错，虽然身为族长，却懂得长幼尊卑，很尊敬老人，对于小孩子也很照顾，此外，我看过他狩猎，非常英勇而且又有主见，相信银狐族在他的带领下绝对没有问题。”
　　“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银狐族和我们火狐族本属同根，师傅和银狐族上一任的首领更是莫逆之交，至于银狐族现在的族长则正是上任族长的儿子—神莳。
　　“老实说，我今天找你过来并不仅仅是要和你谈论神莳的事情。”
　　“是，师傅还有什么吩咐？”
　　“还有关于茗菜的，”不知道为什么，师傅这么说着，竟然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们两个也不小了，我和你师母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成亲了，可她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处处要你照顾，所以我想……”
　　我呆住了，师傅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是要我娶茗菜，天啊！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么说我和茗菜……
　　“所以我想把茗菜嫁给神莳，至于你吗，等他们成了亲，你也该找个姑娘把终身大事办了吧！”
　　这后半句话我并没有听清楚，因为当师傅口中说出要把茗菜许配给神莳时候，我的脑袋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彻底的呆住了。
　　“怎么，你还不好意思吗？哈哈哈，没关系的，不管你看上哪一家的女孩子，只要有师傅的帮忙，一定没有问题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因为喜悦而布满笑容的脸，师傅，我不会看上任何一个女孩子的，因为，我爱的人只有一个，只有一个啊……
　　3．
　　回到房间，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直到下人敲门叫我起来吃晚饭，我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不饿”，然后又继续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眼前交替地出现着茗菜的脸，师傅的脸，还有那个前几天才第一次见面的，神莳的脸……
　　那些儿时的片断不停地在我脑海里回闪，我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茗菜抱着皮球追着我漫山遍野的奔跑，看到了她跌进池塘后被水沾湿的发梢轻垂在湿漉漉的脸颊上，看到她吵着要看流星的那一晚终于顶不住睡着了，然后把头枕在我的手臂上均匀的呼吸。
　　她曾经留在我手心里的温度，她回荡在我耳边的笑声，还有她的喋喋不休，她的大喊大叫……
　　一滴湿湿的东西落在我的面颊上，这是眼泪吗？想不到，我居然会因为想到她而流泪。不、不对，这不是我的泪水，也不是我的哭泣，因为我睁开眼，马上便看到了自己脑海深处的那张脸，那张哭泣着的，布满泪水的脸。
　　“茗菜？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我开口的同时，她也一头扎进了我的怀抱，她的肩膀在强烈地颤抖，虽然没有任何生息，但我却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和她落在我胸膛的泪水一样，无奈的绽放着。
　　“刚才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叫我嫁给神莳。”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想要拥抱住她，但终于还是忍耐住了，“我都知道了。”
　　“你、你知道？”
　　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我，因为哭泣而显得红润的脸颊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什么时候？”
　　“下午，我也是下午才从师傅那里听来的。”
　　“那你……”
　　“师傅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故作平静地说道，但是这声音是那么的遥远，它根本就不是出自我的真心，“你们门当户对，如果成了亲更是我们两族的福气，所以……”
　　啪！
　　她出其不意地给了我一个耳光，响亮的声音震撼了整个房间，可是很奇怪，我居然没有感觉到疼。
　　“你胡说什么啊！难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一点都不了解吗！”
　　我垂下头，不敢去看她质问的眼光。
　　“如果你从来都不曾喜欢过我，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紫色的玉佩，摊到我的面前。
　　四天以前，我们途径一座山寨，刚好遇见一个女妖在袭击那里，而她的目的就是这块稀世的玉佩。
　　“你应该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不是吗？那位老人家宁死都不肯交出妻子的遗物，他是那么深切地爱着自己的伴侣……他临死前把这块玉佩送给了你，如果你不是喜欢我，为什么要把他们的订情信物转送给我呢！”
　　没错，我当时的确很感动，这块玉佩不仅仅见证了那位老人与他妻子之间的感情，更使我相信只要愿意，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有全心全意的爱，所以那个时候我才会把它送给茗菜，因为只有她才是值得我付出一生一世的女人，可是现在—
　　我看着她，同时内心也在强烈地挣扎，我不是不爱她，不是不知道她此刻心中想的是什么，因为天知道，我对她的爱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甚至包括她对我的！可是，我要怎么开口呢？她的父亲是我的师傅，也是把我从小养到大的恩人，我们整个族群的首领……更何况，他选神莳也不是没有他的道理的，对方是银狐族年轻的领袖，是个骁勇善战又俊朗不凡的青年，最重要的是—他也是狐族，是个名副其实的妖怪！而我，却只是寄人篱下的一个半妖而已，我既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也没有足以称道的地位，说到底，我根本配不上茗菜。
　　“你说够了没有，如果够了，麻烦你离开。”
　　“你、你叫我离开？”
　　“对，请你离开，”我藏在被角下的右手紧紧握住衣袖，抬起头，注视着她，“既然你已经是别人未婚妻了，拜托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这么晚还留在我的房间会被人说闲话的。”
　　茗菜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绝情，用一种仿佛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我，她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咬出了血，原本苍白的嘴上渗透出一抹鲜艳的红，和她那双流着泪的红色的瞳孔形成了鲜明的配衬，看得我好不容易筑起的围墙在一霎那瓦解。
　　我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然后，在来不及思考的情况下，我吻了她。
　　以前曾经听过来人说过，一个吻就可以轻易改变一生，那个时候我并不相信，但是现在……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直到她终于停止了哭泣，直到我的理智再一次回到了我的思想，我才慢慢地放开了她。
　　一阵风吹过，吹拂着桌上的蜡烛，火苗轻轻地闪动，映照着她比花还要娇羞的脸庞。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
　　她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取代了我要的回答，又是一阵夜风吹过，吹熄了蜡烛，吹熄了所有的质问与怀疑，她就这样，像一团燃烧着的火苗投进了我的怀中。
　　茗菜，我爱你。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对你的爱，就算是命运……也不可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