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蝶》苏珞

2、第 2 章

　　永远也忘不了了，那个带露的清晨，我披散着长长的栗色头发，在一片野菊花中奔跑嬉戏，落落跟着我，我们的笑声直上九天，响彻云霄。
　　我忽然摔倒，眼前忽然暗淡，所有明丽的色彩被黑暗吞噬，像是跌入万丈深渊。我跪在地上，指尖触及新鲜的野菊，眼前却仍是黑暗，黑暗。
　　“小影！小影？小影你怎么了啊？姐姐，你说话啊！”
　　耳畔是落落焦急的声音，我听得见，却看不到她的一身紫衣和高扎的马尾辫。我惊恐地睁大眼睛，可仍旧什么也看不见，绝望的黑色就那样一瞬间淹没了我的整个世界，我嘶声力竭地大叫，叫得晕倒在落落怀里。
　　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朦胧中感觉到周围一片嘈杂，有奴婢们奔走的匆匆脚步，有窗外聒噪的鸟叫，有落落低低地啜泣，还有爹娘沉重的叹息。而我什么也看不到，我的世界变成一片漆黑的颜色。
　　“蝶儿啊，我是爹爹啊，还有娘，还有你最喜欢的小妹，你看看，你看看啊！”
　　“爹，我看不到，我什么也看不到。”
　　身边的抽泣声更大了些，我却忽然安静下来，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用我空洞的眼神，凝望头顶雪白的墙壁，虽然我所能看见的，只有黑色。
　　爹请遍了京城的名医，甚至以他朝廷重臣的身份请来了宫中的御医，我却仍只能活在黑暗之中。我听见医生们的叹气声，仿佛可以看见他们沮丧地摇着头的样子，我的失明，竟然让这么多德高望重的名医不知所措。谁也说不出我失明的原因，只能摇头叹息。我明显地感受到父亲的焦虑和憔悴。
　　而半个月后，我又忽然间恢复了视觉，爹娘喜极而泣，落落搂着我又哭又笑，那一刻谁都没有料到，我还有再次失明的时候。然而从那以后，我的眼睛开始时好时坏，一位素有“神医”之称的老医师对父亲坦言：“令千金所患乃间歇性失明，历史上极为罕见，恐怕……”
　　那一年，我十一岁。
　　那一年，陈家大小姐影蝶因为她的眼睛成了一个传奇。
　　那一年，天真的小影，稚气的落落，幽默的爹，爱笑的娘，全部变成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