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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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胡鸿羽那里拿到的人皮面具果然不愧是精品，因为薄，透气性很好，一点也不捂闷。照了照易容后的样子，乍看下去跟原先有七分相像，但若是细细看来，五官除却眼睛，又都不尽相同。
带着面具，我和天冶天涯一路向北奔驰。所有的大城市盘查都很严，而各地的武林人士也都蠢蠢欲动，不知是谁传出，天涯海阁之人现身江湖。于是各方人士皆妄图能一睹尊颜。
白率和龙昊天最终毒不出两天就解了，因为听说药王堡的少堡主水涵炎当时恰好在附近，便顺手解了毒。不过两个人仍是元气大伤，起码得在床上躺一阵子。
后来又传来蝶舞公子胡鸿羽和药王堡的二小姐水叶华结亲的消息。看来水涵炎成功的把胡鸿羽抓回了堡。
从禾澧离开已经二十多天，我们已经到了北边边境，再走便是荒凉的草原。这片草原上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比如大队的人马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或是从草原回来的人会记不得在草原上曾经发生过什么，更是有很多人回来之后性情大变，做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久而久之，这片草原便被赋予了鬼地之称。相传若是心怀鬼胎之人一踏入此地，便会被鬼吞噬灵魂。只有心性至纯之人，才会获得神灵的辟佑从而平安无事。有些人不信邪，偏偏去闯那避之不及的鬼地，总是去的多，回来的少。曾有回来之人告诉别人，说那里并没什么希奇，只不过清晨总会起大雾，又有一大片的沼泽，若是失了方向又踏入沼泽，人自然便回不来了。有些人信以为真，对探险失了兴趣，而有的人却仍是信仰那里确实是鬼怪群集之地，因而望而止步。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说，那里确是我的家。在沼泽中心，有一片水草丰美的土地。没有人能去那里打扰我，因为只有我知道怎样穿过那片沼泽。几百年间我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静悄悄的一个人在那片空地中生活着。静静的看太阳升起又落下，第二天再升起，落下，起起落落间几百年转瞬而逝。当然，也有的时候我会到外面走走，去看看天毓。有时心情很好，走得远了，遇着些人和事，开始还算尽兴，末了却总是惨痛收场。这次也一样。不过，这次我并不打算呆很长时间。可能只是一两年。等抓捕我的风声消落之后，我会去药王堡看看。
带着天涯天冶，我渐渐走到了草原深处。四下望了望，没有旁人。于是凝聚起灵力，眨眼之间，天涯又变回了我漂亮的马儿。
“下面的路我要蒙上你的眼睛。”我对天冶说，口气不容商量。即使没有解释，天冶依然听话的点点头。从袖中抽出一条丝巾，仔仔细细把天冶的眼睛遮起来，确定他的的确确看不见了之后，才抱着他上了天涯。
这几天，没能作为一匹马四处奔跑，反而还骑着比他不是慢多少倍的同类，天涯一定闷坏了。此刻周围没有凡人看着，天涯便撒开了四蹄飞奔起来。风声扬起发丝，呼啸着从耳边而过，空灵，萧瑟，却又气势磅礴。不禁让我想起了几个月前的战场。战场上的风是在肆虐的嘶吼，夹杂着雄壮的战鼓，和喧嚣的兵卒。让胆小者退却，让勇烈者勃发。而战后的风，是低吟的呜咽，伴随着死亡的悲伤，和毁灭的空寂。让人哭泣，让人心寒。几百年间见了多少场战争记不得了，也没有必要记着。凡是有欲望的地方就有战争，只不过，有的流失的是血，有的流失的是泪。
我很喜欢这种御风的感觉。我止风停，我动风起。即使没有御风决，和流动的风一起耍乐也是件愉快的事。天涯明显也喜欢这种感觉。步伐愈发的轻快，渐渐腾空而起，踏着风向前奔跑。天涯原本是匹凡马，只不过长得更俊美，跑得更快罢了。后来偶然之间吃了一颗天菇，开了窍，通了灵。经过千年的修炼，虽说化作人形还需要我的帮助，但是踏风而行早已没有问题。
那片沼泽实际上无法穿过，不过对于能架空而行的人和兽，当然是没有问题。
正沉浸在御风的快感之中，忽然觉得前臂被抓得生疼。低头一看，发现天冶浑身僵硬，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我护在他身前的手臂。明显很是害怕。心下一软，把他紧紧抱在怀中。过了些许时候，天冶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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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黄昏的时候，天涯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土地。时隔三年，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土地上。把天冶抱下马，揭开蒙在他眼睛上的丝巾。指向前方的几间土坯房，“我们到家了。”我说。
“最左边的是厨房，临着厨房是储物室，这间是卧房，右边的是书房。水井和菜田都在屋后。”我领着天冶一处处看过。
“只有一间卧房，是我的。你可以睡那里。若是想要自己住，就给自己盖间房。”
“每个屋子下面都有储藏室。我明天再带你去看看。今天先把厨房和卧房打扫了，我给你做点吃的。”
在储物室中翻了块抹布出来，递给天冶。“你来打扫，我去后院割些蔬菜，回来给你做饭吃。”说罢，便转身要走。还没走两步，天冶便跟了上来，伸手拽住了我的衣袖。“怎么了？”我问。
他声音怯怯的，又细又小，“我不会打扫。”
是了，从小长在皇宫，什么事都有下人打点。不仅没有亲自动手打扫过，可能连见别人打扫都没见过呢。原本还考虑应该先教他些什么，看来最先教的，就应该是怎么做一个老百姓。不仅仅是怎么打扫清洁，还要学洗衣做饭，下田耕地。总之，他要知道怎么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生存。
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天梓发现我回来，托带着他的好几条狗崽也搬了过来。天涯见到那么多小狗很是高兴，每天玩得不亦乐乎，闹得满处狗吠震天。天冶学得很用心也很快，没有一点曾经身为帝王的骄傲，就像他本来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除了地里的活他现在力气太小做不好，其他的都没有什么问题了。
吃过晚饭，天冶静静的坐在我身边看我给他改衣裳。以前这里的衣服都是我穿的，有那么一两件大些的给天涯幻成人型时穿。天冶新来，没有他的衣服，而小孩子又总是有些磕磕碰碰，尤其是现在常常干活，衣物的淘汰率很高。他第一次自己生火时，就被窜出的火苗烧掉了前襟和袖子。不得已，我只好给他再做两身衣服。只可惜这活我以前也没干过，做了两套都没成功。
缝完最后一个针脚，我放下手中的针。心中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让天冶自己缝自己的衣服，或者是他自己挣了钱给自己买。我不是十全十美，这有些事是一向做不来，针线活就是其一。针作为暗器，我使得很拿手，但若是用来缝缝补补，只能说只比那从未动过针线的人强一点罢了。为了天冶的一件衣服，我整整缝了五天。
“拿着吧，行不行就这件了。”把衣服丢给天冶。看着他高高兴兴的接过，仔仔细细摆弄着，像得了件宝贝似的。
“谢谢娘！”他高兴的时候，声音都是甜甜的。
“乖，省着点穿。”
“嗯！”他重重的点点头，很可爱。
“对了，你以前都学过哪些书？”现在差不多走上正轨，应该开始让他读书习武了。
“四书五经都习过了，只是有些地方还做不到融会贯通。论语和孟子也都背了。”
“嗯，那你想学些什么？”我不知道怎么教小孩子，也不清楚应该教些什么。因为没有存在的必要，家中一本书都没有。原本想着若是天冶有想学的书本，我若是记得，可以给他默下来，若是记不得，出去的时候再找一本。
“以前想做明君，想学的是治国之策。现在不做皇帝了，也不入朝为官，不知道应该学习什么好。”
“那天冶以后想做什么？”有个大致的方向也好。
“什么都可以么？”
“是。”我看着天冶一眨一眨的黑眼睛，知道他心中已有了目标。
“天冶想当大侠。”
“原因呢？”没想到几个江湖上的故事，便勾起了他入江湖的兴趣。
“因为自由。可以想行侠仗义就行侠仗义，想避世隐居就避世隐居，而且应该可以交到很多朋友。”他乌黑的眼仁中闪烁着光彩，看来是看清了官场的黑暗，却被江湖上骗了进去。罢了，反正是他自己的决定。这样一来，也不用给他默书了。
“好，那我教你武功。天冶以前学过武么？”天色暗了下去，我点起油灯。
“学过一些，宫里有专门的武师。”
“那可习过内功？”
“没有。”天冶摇摇头。
“那你是想学阳刚内功，还是阴柔内功？”天冶的身骨柔软，气力不足，按理应是阴柔内功更适合些。不过……
“我是男孩子，自然是阳刚的。”天冶的语气异常坚定。
“好，那明天开始早起练功。今天天晚了，打些水洗洗睡了吧。”
“嗯。”说罢，天冶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连我刚刚给他缝好的衣服都掉在了地上。
唉，果然还是个孩子。叹了口气，我把衣服从地上捡起来，掸了掸灰，叠好，收到柜子里。
“娘，水打来了，你先洗洗吧。”天冶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盆水进来。原来，他匆匆忙忙跑出去，就是为了赶在我前面把水打好么？看来他收了我辛辛苦苦缝好的衣服，还是懂得感谢的。
我笑了笑，“谢谢天冶。不过，下次别忘了烧些温水，现在天冷了。”第一次打水，难免忘了要烧热。
“哦，对不起。”天冶小脸窘得通红。
“没关系，下次不就记得了么？走吧，今天一起去厨房烧水，被褥回来再铺。”
……
睡到半夜，忽然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瞬间清醒过来，原来又是天冶。看他被子又被踢到一边，全身缩成一团。伸手帮他压好被子。心中暗暗叹气，小孩子睡觉都这么喜欢踢被子么？我近乎天天晚上都要帮他盖被子。现在天气愈发的冷了，这样实在容易着凉。虽然我这里药材很多，但我一点也不喜欢见到人生病。每次看到有人病怏怏的躺在床上，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天毓生病时的样子。明明痛得脸色煞白，却还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对着我开心地笑。要不是他掩藏得那么好，我怎么会那么晚才发现。要是早些发现，说不定还能想些办法治好的。想到这里，心中又一阵苦闷。看了看睡在一边的天冶，我伸手把他裹进了我的被子中。感受到温暖的存在，天冶努力的蹭到我怀中，舒舒服服的继续睡下去。
和天冶一起的这几个月，我似乎改变了很多。以前很不能忍受身边的吵杂，于是在外面呆上一段时间，就忍不住要跑回家中安静一下。虽然天冶其实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但最初在一起时，也还是有无法忍受，想要逃开的冲动。几个月下来，心情好像没有变得更糟，反倒有些许的平静，偶尔甚至会有一种淡淡的快乐，或许就是那种母亲的感觉。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像天毓期待的那样，能真正的融进这个世界。但至少，现在我可以把除了天毓之外的人抱在怀中，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时光转瞬而逝，眨眼之间在家中已经过了一年多。天冶个子长高了很多，身体也更加强壮了。让他练的内功已颇有小成，拳脚上的本事也是日渐提高。他对我不再像初见到时那么小心翼翼。而且没有了做皇帝的压力，人也活泼了些。颇为高兴得看着他的成长，小孩子果然就是不一样，没有那么深的心计，只要你对他好，他便也会对你好。
“你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想出去么？”饭桌上我问正在使劲趴饭的天冶。
天冶一顿，点了点头，继续趴饭。最近正在长身体，他的饭量变得很大。
“为什么？”我不急不慢的夹了片青菜。
他三下两下嚼完塞在嘴里的饭菜，咽下，“我想认识更多的人。”他说。
“那咱们出去走走吧？”我说，“去药王堡怎么样？”
他高兴得点了点头，说，“只要娘跟着，到哪儿都行。”
我听了一笑，给他夹了块腊肉，“快吃吧！”我说。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