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白头偕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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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的飞蓬形单影只，看在人眼里可是逸然且绝尘。他这个神，做神也是独一无二，总能不知不觉聚集所有目光。一举手，一投足，总让人挂记，总让人遐想。飞蓬是剑者，对剑专注超出寻常，是以他所握之剑每每都因受他心意影响，而不知不觉通灵，为一生灵。
该是一念而生。
那些因剑而生的剑灵们，后来也历尽了人世轮回，历尽江湖恩怨，离合聚散，天问却不言悔，他们不知是否因有个极傻的启蒙恩人，因而也走上了那条最坎坷的路，风雨走过，回首却见一路铮铮铁骨，淡泊红尘，这神的侧影高不可攀在他的精神都是在雪山之巅的纤尘不染处，非是清流不能靠近，非是纯粹窥见不得。树欲静风不止，他欲远离，却反而更引人好奇，反而更被许多女神暗恋。好在神大多矜持，只将这憧憬藏进心底，这才免去被伏羲迫害。飞蓬天生在某一部分就很迟钝，人家不说，他都不往歪想。
一般的狗血剧都是这样：恶霸看上佳人，为逼其就范杀尽佳人亲友以及佳人心上人的亲友，引发一连串血案至恶贯满盈。一般的这种故事的结尾分为两种，佳人忍受不了因而自尽，或是杀出一位路见不平的英雄，最后英雄配佳人完美收关，然而这个故事不是一般的狗血剧，而是特别狗血的狗血剧，所以将军一来不会自尽，而来杀不出哪一个英雄能踹飞伏羲，顶多是大家一起同归于尽，于是后来你见将军不惜自毁神体，降格凡人去了。
时值神魔仍旧不时交战，飞蓬有作为神将的责任，大局未定以前，飞蓬还走不得。至于他为何如此尽责保护这腐朽的神界，一句话讲：因为他是飞蓬。就因为他就是他，所以做什么不是因为局势影响，他人逼迫，更不因自己心情影响判断。
当他做之事，飞蓬总义不容辞。
纵然是主神，也有扭曲不了的坚强倔强。
然，纵然是飞蓬，也有修正不了的崩坏三观。
飞蓬一拂袖，将神殿大门轰成粉末，烟尘后隐隐约约可见深处纱帐后的人影不动，似乎他嘴边还噙一抹戏谑的弧好整以暇来欣赏如今飞蓬的暴跳如雷。风雷动，纱帐乱，飞蓬怒气蒸腾，瞬间已经移动到伏羲面前十丈。而那被毁成看不出原样的大门，竟然慢慢重新聚合成原来的样子，一丝一毫也不差。
“想朕了？这么急躁。”
飞蓬才不理会这么露骨的戏言，他声音听着就让人浑身打颤：“是你让天官传话撤军的？”
伏羲懒散地卧在榻上，因慵懒更散发出一种颓美，纯黑的发丝错落，与其极白的皮肤形成一种具有冲击性的对比。“念在轩辕多年劳苦在前线作战，朕便赏他回来歇一歇。”
如果飞蓬早能穿到工作室，他会早这么说：屑你妹！
神魔之争不同于别，只会无止无境。因为神不怕魔瘴，魔不惧罡气，双方在神魔之井都有据点，几千亿年的时间不断上演着拉锯战。此时神一退让，神魔之井完全归魔界，神界第一个缓冲点已经消失，人间也相当于半送给了魔。退时容易反攻难，轩辕一撤军，他的工作只会多到数不过来。
“你想败掉神界？”
“不是还有卿吗？”
“下战微臣战死，以后陛下保重。”
主神瞥一眼神将，注视他那双黑耀打磨般的瞳透着坚决，他不禁板起面孔，飞蓬毫不示弱地回瞪。双方各不退让，就在纱幔内外，对峙的气流划开一天一地。
“朕说笑的，卿勿当真。”
难怪日后飞蓬非要做人，受尽折磨也不肯回来。若非这一句同归于尽，伏羲哪是什么说笑，就算他不怕天帝对他乱来，还怕染上这至贱属性脑袋锈死呢。
“那样多麻烦。”伏羲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写懒，每一根发丝都在说惰，那乌黑的发散开一片黑暗，涂一榻至纯的黑，乍一看让人误以为伏羲浮在深渊之上，飞蓬凝视许久，脑补这若真是深渊就好了，踹一脚这男人进去，从此天下太平。
忽然胳臂上一阵刺痛唤回飞蓬的神智，他发现自己人已经被拉入伏羲怀里。那姿势狗血到足以让任何一个腐女甩一屏幕鼻血，也足够让飞蓬爆发到踹老痞子一天文单位。却见伏羲收紧小臂，借吸噬之力完全封死了飞蓬的神力，趁势更进一步拉人入自己怀里。
“爱卿刚才在想什么？”
“如何天下太平……”飞蓬的脸色未变，但说话时也有气无力。
天帝哂笑。“真是为难你了……”他单手拂过飞蓬的侧脸，忽然手指一用力捏住飞蓬下巴：“卿可知道，纵使万劫不复，朕也盼望天下太平，六界和睦，就算要朕堕·入·深·渊也未尝不可！”随即，他又压人在榻上，几乎贴着他的脸说：“你记着，朕不论何种下场，都惟愿卿在侧，就算万丈深渊，朕也拥着卿跳！”
飞蓬淡然地望着居高临下的主神，见他越来越近。忽然，他手指一伸，扯起伏羲披散的头发，手一卷，就将他的顶头上司摔出去。起身一跃，脚已经抬起，边一字一顿道“陛·下·厚·爱·末·将·没·齿·难·忘。”边踹伏羲，说了十个字踹了十脚，名副其实一字一顿。其以下犯上的程度六界众神望尘莫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将军离开的时候想的是：你爷爷的！又被你岔开话题，轩辕白打这么多年苦仗了！未曾将身后的目光放在心上，他当时想的不过就是伏羲日后会刁难他，千百年来还少过吗，他飞蓬何惧。只是那目光是以肆意为燃料的占有，描摹他的背影也书写迷恋，这目光实在是令人心悸，果不其然，焚毁一千年来飞蓬每一个转世的平稳人生。
暂且不说飞蓬到底是因为什么当看大门等着魔尊攻上门来的。且说说做为飞蓬的副将，轩辕将军是如何被牵连的。
飞蓬心疼自己属下，为他抱不平，没想到有人比飞蓬更义愤填膺。
天官拽着轩辕的领子，破口大骂：“你怎可撤军！我神族万年来苦心经营付诸东流，你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又如何对得起从前牺牲将士，难道你能忍魔族叫嚣你是孬种！！”
“你传来御旨，便可知晓轻重，轩辕不过一介武夫，怎能抗旨不遵？”
“放屁！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你大可将我打伤，说我未能及时传旨，届时罪责大可往我身上一推，也好过如今……！”
轩辕诧异地看着他，眼里多少有些受伤：“打伤你再陷你于不义？”
天官此时正好转过身，错过了这一抹受伤，未能看见轩辕的失落：“神魔相争许久，期间无数上古神明下落不明。若此代功亏一篑，他日有何面目见诸位前辈！”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天官身后的轩辕怒喝一声。
“你有何不懂，叫你抗命，责任我扛！”
“我若不得不抗命，自然堂堂正正抗旨，永远也不会做出伤你半分的事来！”
天官一怔，大约有那么半柱香时间说不出话，好似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噎得他满脸通红。最后他恼羞成怒，从额头红到脖颈，只拂袖而去。去时只慌慌张张丢下四个字：“不知所谓！”
“诶呀，轩辕，好久不见。”
将军叫他，他没听见。
“老子你也敢无视，回头你换甲，我叫天官来围观！”
轩辕一听“天官”二字，心里不免一动，他环顾四周，心里又咯噔一下：飞蓬就在他面前，眼里闪着狡猾。轩辕瞥见其中的戏谑，装作若无其事，不卑不亢低头认错。
“错哪了？”
“……”多说多错，不如不说，轩辕最清楚了。
“滴水不漏。”飞蓬略遗憾地咂咂嘴。“看不出你倒淡定，撤军你一点怨言也无，心胸宽广啊。”
“轩辕有没有怨言，跟陛下决定无关。再说，撤军未必是坏事，兵力集中，魔界必然不敢妄动，短期内可为日后从长计议。”
“老痞子若是存心作死怎么办？”
听飞蓬这么叫尊贵的主神，轩辕终于还是破功，喷笑一声：“只要有将军，神界自然安矣。”
飞蓬一凛，不怒而威：“你倒豁达！”
“轩辕只是随遇而安，有些事既然不是自己做主，不如姑且观望。神魔再剑拔弩张，却也不见得非要分个高下。”
飞蓬见轩辕如此识大体，不禁欣慰点头。然后，凤眼微转，抱臂瞄着轩辕，后者被打量得不自在了，便只好硬头皮问：“将军，怎么了……？”
“你怎么不拿这套说辞去与天官说，也不怕他闹你到鸡飞狗跳？”
轩辕苦笑，装听不懂这种种讽刺，低头清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天官心高气傲，得他一次关心，太不易了。属下绝非有意隐瞒。”
怪不得！装成一副不得志的模样回来，果然骗得天官同情，又是要替他顶罪又是劝其进取的，果然效果显著、不同凡响啊。轩辕这只黑，一次就吃死了天官，不愧是当年常跟飞蓬混的！
“你的意思是，有事，我兜着；没事，你便继续骗天官到手。”
“将军说哪里的话，属下不懂，若有事，我们自然还是跟随将军冲锋陷阵的。”
飞蓬靠近轩辕，用“我看好你”的眼神扫他一眼，然后拍拍他的肩：“有前途！”
轩辕抱拳，微笑作揖：“借将军吉言。”
那之后，轩辕本该继续他的大业，亦即每日惹天官，欣赏他炸毛，最后再泡茶浇他的怒火。
然而……
没过多久，轩辕下落不明。
有人传，说他不满伏羲下令撤军，单枪匹马杀到魔界去了，结果有去无回。九天玄女为天帝亲信，神力深不可测，竟然也找寻不到轩辕的下落。久而久之，大家就都淡忘这个神。加上南天门久无战事，神界少他还真不痛不痒。
只一个神，为此闷闷不乐。
如果说飞蓬是冰山，那天官就像个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一点就燃，其结果又往往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后来都传，天官误以为轩辕的行踪不明与飞蓬有关，便每每针对飞蓬，飞蓬说东天官必定讲西，什么时候他不做对了，一定是圣意已决。然而大家却不曾在意，天官渐渐霜白两鬓，胡须一天天累积，飘在胸前。
数年以后，景天重回神界时，轩辕终于被找到——他被伏羲以禁术控制在玉座上当伏羲的替身，至于伏羲又去哪里作恶，也只有他自己知。
神若违心，就会变老。
天官本不愿针对飞蓬，做出一付恶相，不过是暗中保护飞蓬，原本天帝是要求飞蓬做贴身护卫的，却硬是被天官奏成了守南天门，他为神魔的相遇立下汗马功劳，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轩辕本不愿困守在玉座上，做伏羲的帮凶，却只能隔着重重轻纱，眼见天官一边衰老一边对飞蓬恶言相向，日复一日书着他又多了几根白发，直到他只能数天官还剩几根黑发。
他们隔着幕帘白头偕老，却不执手。
直到飞蓬的转世之劫的几日后，天官在伏羲即将对景天下毒手时挺身而出，他才终结了续衰老的命运，重新变得年轻，而轩辕因缘际会，那时也恰巧摆脱禁锢，与天官并肩作战。
那是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
最后，那两人比肩而立，携手奋战，因无愧于心，不但脊梁笔直，容貌也都是最美的年华，远远一看，甚是壮美。
轩辕说：“你以前总针对将军，果然是为暗中保护他。”
天官说：“不，因为我真的讨厌他。”
“说谎。”
“我没有，因为你最敬他，不但如此，还搭上一生。”
轩辕忍不住低头笑了。
“你笑什么？！”
“你不懂，我最敬将军，却最担心你。”
“为何？”
“因为你比将军笨太多，将军怎样都有惊无险，你就不一样了。”
“你……！”
“再说，连将军都能看出我喜欢你，怎么偏偏你就看不出。”
天官默然，而后他不将时间用来浪费在发火上，只牵着他的手无言，却胜千言万语。两人执手，被伏羲一击销成灰。
但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面露微笑，别无他求，只是很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白头偕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