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世界观的正确崩塌方式》零寒

5、第五章

　　欧阳归羽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在办公室里详细调查了所谓“不腐尸体”之后，内心却有一种无形的阻力竟然让他一步一步放慢动作，不断地拖延回家的时间，直到被门卫王大爷以全方位360度吐槽了个遍之后，才肯离开这幢已经几乎没人了的办公楼。

　　进门之后究竟该怎么面对他？跟他说，嘿，你要上我的节目了，对，就是之前你鄙视的那个《这很科学》。还是说，果然你这家伙就是脑电波吧，看，身体还在那里呢，所以说这个世界还是科学的！

　　不……这会吓坏他的……

　　意识到正在思考这些东西的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圈子，欧阳归羽索性摇了摇头，开门了进去。可是当他跨进客厅的瞬间，却见到了足以让他想刷新视网膜的情景——

　　前几天被得乱七八糟的杂志、光碟、零食现在正整齐地摆放在柜子里，干净的木地板被擦得闪闪发光，甚至打上了一层薄薄的蜡。最重要的是，餐桌上摆满了能让任何一个吃货甘愿将灵魂出卖给路西法的美味食物。

　　欧阳归羽立刻明白了，这是——海螺姑娘——你妹！

　　“沈夕暮，出来。”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却充满了不可反抗的威慑力。果然，没几秒钟，浑身半透明的小鬼从柜子后面畏畏缩缩地探出了脑袋。

　　“欧阳，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闪烁的表情似乎在讨价还价，“那个……你喜欢我给你换的手机铃声么？”

　　本来想问他在搞什么飞机，谁知突然被提出了这么一个尴尬的问题。欧阳归羽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缩在柜子背后的小鬼，说道：“你要我怎么回答？给个示范。”

　　“唔……”沈夕暮将伸出去的手指缩了回去，放在嘴边咬着，“如果你说‘喜欢’的话，这桌东西你就不许吃，都是我的！如果……不喜欢的话，这些都归你了……”

　　他是想道歉？还是在变着法证明他没有“智商”这种必备装备？这个笨蛋，既然决定道歉就给我干脆点，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又没人跟你抢吃的。

　　“你生前是被饿死的么，吃货。”

　　“谁是吃货，你全家都吃货，你一小区……唔……对不起……”显然，沈夕暮只要一和欧阳归羽对话，话题的中心就会不知不觉变成相互吐槽，结果他忘记了自己现在的立场——他在认错。所以，还是憋着吧，等他原谅了自己，绝对要他十倍奉还！

　　心里的想法完全写在脸上了，白痴。欧阳真的很想这样将心中的槽吐出来，不过，看着这个小鬼这么有诚意的道歉，而且，拜他的《最炫民族风》所赐，他们全组的氛围也轻松了不少。

　　“我饿了，坐下吃饭吧。”欧阳归羽放下公文包，将西装的领带松了松，坐了下来。

　　尝了一口被炒得金黄的海鲜炒饭，松软的米饭被海鲜的香味渲染的恰到好处，虾肉居然被处理得外脆里嫩，别有一番嚼劲。这小鬼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嘛……居然能做出星级厨师的水平。

　　再端起火腿玉米奶油浓汤，其淡而润的色泽和甜而不腻的香味让居然让他产生了迫不及待尝一口的冲动。抬眼看了看依旧缩在柜子后的沈夕暮，对方期待的眼神过于闪亮以至于……似乎有小星星在飘。

　　“欧阳~好吃么~这房子以前的主人是个五星级酒店主厨，我在家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翻他研究的菜谱的说。”小鬼说到得意的地方竟然掩面偷，但是，随即便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搬走了，好可惜，我还想和他探讨一下炭烤秋刀鱼的秘诀呢。”

　　如果我是这个厨师，我也一定会走人的。欧阳归羽叹了口气，在看不到的情况下，每天自己的屋子都会翻乱，是个人都会害怕的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沈夕暮在意的是欧阳归羽是不是还在生气，因为对方一反常态地竟然没有针对他吐槽，然而欧阳归羽却因为心中的疑问导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对话。虽然他依旧坚持科学的理念，可是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一旦探究出那具不腐之尸的秘密，他和沈夕暮现在平淡的生活将会被打破——

　　而且，他不希望别人在那具身体上动手动脚，即使借着研究的名义。

　　“怎么了？不好吃？”见欧阳归羽一言不发，这反而激起了沈夕暮的好奇心。在和他同居的这段日子，虽然非常明白这个冷冰冰的家伙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但是该吐槽的时候他是毫不含糊的。

　　明明暴露了那么多槽点给你吐，你倒是给我珍惜啊魂淡！

　　“啊！难道说你海鲜过敏？！”沈夕暮飘到欧阳归羽身边，一副“你得绝症啦！”的蛋碎表情。

　　“你才海鲜过敏，你全家海鲜过敏。”

　　“唔……那怎么不说话？心情还是不好么？”

　　每当这个时候，欧阳归羽就很讨厌自己这种别扭的性格。明明想很自然地告诉他“食物很好吃，谢谢你为了让我开心起来所做的一切。”可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反而以冷面来回应他的期待。

　　而且，他明白这个小鬼——一天到晚在屋子里乱翻东西，闲不下来地找他谈天说地，只是想派遣这多年……不，说不定已是百年的寂寞。

　　“求你别搬走……我以后一定不会打扰你，只要你肯陪我说说话，哪怕几句就好……”

　　那时候这个小鬼略带哭腔的祈求还在他脑中盘旋。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右手已经放下勺子，伸向了他的脸颊。

　　“欧阳，你干嘛？”沈夕暮被他弄得不明所以，却也只能直直地看着欧阳归羽的手指穿过自己的脸——这种诡异的情景罢了。

　　“告诉我……”

　　“哈？你海鲜过敏到脑子坏了？”

　　“为什么你能碰到这房子里所有的东西，却惟独碰不到我？”

　　沈夕暮想，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用手背贴着欧阳归羽的额头，好验证这家伙是不是烧坏脑子了。不吐槽的欧阳还真是不像他啊，平时板着脸已经够拒人千里之外的了，再不开心点，他想让全公司的人都把他当佛像供着么。

　　“你怎么突然纠结起这个问题了？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啊。”沈夕暮嘟着嘴巴，用他那只半透明的手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碗，“从很久之前我就可以碰到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只要某个物体它是属于这里的，我就可以碰到。”

　　“……”欧阳收回了手，在一旁沉默地盯着他一口一口解决碗里的水晶蒸饺。

　　“嗯……我的手艺还是那么棒嘛~”小鬼得意得笑了笑，开心的样子让欧阳归羽想起了刚刚尝过的焦糖布丁，“大概你不属于这个‘家’吧。”

　　“你在胡说什么，这房子我已经买下了……”

　　“喂喂，我说，‘家’和‘房子’是有很大区别的。家，就是你真正想回的地方，房子，只是个睡觉的地方。”沈夕暮三两下吃完了几只香喷喷的蒸饺，嘴里含着筷子，坐看右看，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要吃什么。

　　真正想回的……才是家……么？也就是心灵上的归宿的意思吧。欧阳归羽承认，无论是搬过几次家，他始终只是把那些四四方方的盒子一般的东西当做睡觉的地方。

　　“所以说……我不属于这个‘家’，你就碰不到我？”

　　“差不多一个意思。嘛，别纠结了，来吃饭吧~”沈夕暮看中了盘子里的脆皮烤鸭，刚想把筷子伸向散发着香气的烤鸭，不过在这之前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说，你要碰我干嘛？”

　　“……没什么，和同居房客握个手而已……”

　　欧阳归羽承认，那个时候，他心中泛起了一阵静电般的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