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世界观的正确崩塌方式》零寒

4、第四章

　　“一部电视剧、小说、电影都是由重要的几个元素构成——人物、剧情、主题。人物是灵魂，主题是内涵，而连接这两个素材的便是像线索一般的存在——剧情。要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剧情就必须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做到让观众的情绪像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话，这就是成功。”

　　以上，不是旁白，而是欧阳归羽在会议上阐述自己新的策划时所做的演讲。

　　“提问！”

　　“请说，王小姐。”

　　身着女式小西装的白领丽人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问道：“如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AB两次的话，是不是会按出必杀招式？”

　　“……”欧阳归羽明显感觉自己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在感叹过“居然有人比台领导还要蠢”之后，他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淡然开口，“王小姐，虽然我知道你玩游戏的时候会灵感如泉涌，不过，请把你藏在桌子下面的游戏机收起来，现在还在开会。”

　　“哎？扫兴……”双马尾姑娘神色黯淡地关掉了掌机。

　　“提问！”

　　这次，举手的是副导演，这个男人最近似乎很想把自己的头发染成蓝色，他相信这样他存在感就会爆棚。到底要不要让他发言呢？欧阳归羽心里做了一个小挣扎，为了不冷场，还是让他说吧，如果他再敢提染头发的事情，就砸死他！冷面的制片人暗暗捏了捏口袋里的诺基亚。

　　“请说。”

　　“leader你不久之前说的那个地缚灵还在吗？我想如果下期的节目用它来作为素材应该不错。”出乎意料地，这个一脸死宅相的男人居然在说正经的问题。这让欧阳归羽愣了几秒钟，因为从刚才起他就在思考怎样控制力度好不让他被诺基亚砸死。

　　你们这些混蛋就不能稍微体谅下我作为全组唯一一个正常人的艰辛么！虽然很想吼出以上吐槽，但是欧阳归羽认为，作为全组唯一一个正常人，他绝对不能让会议的话题再歪到冥王星去了。

　　“关于那个地缚灵，其实是我的错觉而已。”

　　“哎？”“leader也会犯错误？”“怎么回事？”“leader果然因为品味奇葩就放弃人生了么？”

　　前面的疑问还算正常，可是后面那句是怎么得出结论的！当场面开始失控的时候，欧阳归羽意识到他必须阻止这帮魂淡们继续胡来。虽然在发现沈夕暮这个人间奇葩开始，他的确考虑过要把这只小鬼交出去作为节目素材。但他随即就意识到了——这样做是在欺骗观众。而且他未必能保证其他人看不到他，万一在那个神奇的房子里拍到那只小鬼乱飘的情景，估计他不仅会被猪一样的领导炒了鱿鱼，更糟的是，他一定会被全社会的科学人士通缉的！

　　而且……跟沈夕暮相处的分分秒秒，他逐渐发现，除了相互吐槽的乐趣，这只小鬼能给他的，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所以，他不想把他交出去，他认为这甚至是一种出卖。

　　“可那是凶宅啊！Leader你确定房子里没东西？”提问的是众笨蛋中看起来最正常的主持人李先生。

　　欧阳归羽回答的时候有那么几秒的犹豫，不过他很快以标志性的面瘫脸糊弄了过去，说道：“没错，凶宅只是封建迷信，至于之前住户提到的——半夜东西乱动，电视电脑经常自己启动之类的事情，我想应该是……磁场太强的缘故。”

　　“……”

　　沉默——在场的工作人员们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悠悠地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看出我在说谎？欧阳不禁心虚地瞥了瞥他们，他刚才用来忽悠这帮笨蛋的话虽然破绽百出，而且他自己也因为说谎的原因，眼神有了一丝飘忽，不过，凭借他们的智商应该不足以推测出他说的是假话。

　　“Leader，你别骗我们了。”副导演掏出手机——他的手机保护壳是个非常不符合手机整体的设计——印满了美少女图案。

　　被看穿了！欧阳归羽的内心呈现出失意体前屈的状态。没想到他的这帮员工们的智商终于有了提高！虽然谎言被戳穿，但是这种又痛苦又欣慰的感觉着实让他想跪地。

　　然而——

　　“你看，我在天涯上看的《凶宅笔记》就是这么写的，Leader你的房子符合《凶宅笔记》里出现的所有凶宅特征，所有肯定有问题！要不要我帮你请个道士看看？”

　　周先生的这番话让他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要跟这篇文里（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讲“智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

　　“总之，”血槽已经空了大半的欧阳归羽无力地用双手撑住会议桌，以免自己做出跪地的姿势，继续补充道，“我家没有鬼，别打我房子的主意。你们给我重新去寻找新颖的素材，立刻，马上！”

　　待员工们脚底抹油一般地冲出会议室之后，已经是下午4点。欧阳归羽仿佛松了口似的坐了下来，将身体尽情倚靠在柔软的沙发上。虽然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确实让他有种想要撞墙的冲动，不过，自己的情绪有多久没有像这样起伏过了呢？

　　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漂亮却不明显的弧度，欧阳归羽自言自语地说着：“居然被这帮魂淡们看来了么，真是太松懈了。”

　　其实，他的组员们煞费苦心做出这些看似可笑的举动的原因，他虽然了解得不透彻，但是也能猜出个大概。上周，台领导要把他们的节目从黄金档调整到深夜档，倒并不是因为这档节目有多糟糕——相反，收视率一直保持在前列；而是因为被亲切地叫做“二师兄”的总BOSS有个亲戚参演了某电视剧，所以，他理所应当地把他的电视剧调到了黄金档。

　　“欧阳啊，你要知道，现在的电视呢，没有婆媳、孽债、第三者就没人看呀。就像现在网文一样，没有重生、末世、机甲，你哪里上得了首页推荐呢？所以为了收视率，只能委屈你了。等这部电视剧播完了，我立刻把你调回来。”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领导！有时间看婆媳孽债，不如想想该怎么改进你猪一样的脑子！欧阳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是很愤恨不平，可是除了服从，他想不出其他的举措。

　　大概是这两天表现得有点过于严肃，让组员们察觉到了？

　　而且——

　　他拿出手机，将那该死的、让他难堪的铃声换回了默认的。虽然沈夕暮让他在会议上丢脸到极限，但，始终说不出讨厌的话来。他想起了前几天沈夕暮无意间帮他捡起了掉落的《节目调整通知》，面对对方漂亮的琥珀色双眼里透露出的疑问，当时正在气头上的自己根本没有对他作出任何解释。

　　“欧阳，开心点啦，等我能出这间房子了，我就去帮你吓死那破领导！”

　　“药药~切克闹~欧阳~一起来民族风护体吧~”

　　“别难过了，等你找到牛逼的节目素材，就算是深夜档，收视率也能完爆黄金档的！”

　　究竟没有智商的，是谁呢？

　　欧阳归羽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身边有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和一只鬼，自己却蠢到没发现？

　　必须打起精神寻找新的素材。这么想着，他返回自己的办公室，从垃圾桶里翻出了被扔掉的档案。果不其然，两页的奇葩来电中，夹着一张认认真真写的策划。

　　“偏远山区发现一具保存在水晶棺中的神秘尸体，栩栩如生，仿佛只是刚刚睡着……”默默地看完了策划中对于神秘事件的描述，欧阳归羽直到刚才还很平稳的心情一下子被档案上附着的照片打乱了。

　　虽然模糊，可是水晶棺中躺着的那个人，根本就和家里那只中二小鬼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