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活着》David Hu

2、落户

　　午后，下了长途汽车，修澜有些迷茫，他在车站停顿了会儿，环顾四周。车站口有着正在等客的出租车，选择性地带客；有倒卖车票的黄牛，对车站工作人员视若无睹；有一分钟一毛钱的公用电话，店主悠闲地看着报纸，并不担心没有人来打电话买东西。天空有些灰蒙蒙的，很多的人进出车站，人头攒动，修澜感到有点透不过气，尽量快地走出长途汽车站。
　　站在路边的人行道上，路边的法国梧桐上掉下许多棕黄的小茸球，落到了修澜的肩上。这树是N城人的喜好，N城的街道上基本都种植着这种形状自由随意的法国梧桐，像N城人的性格一样随意懒散。它们在炎热的夏天时，浓密的枝丫和宽大的绿叶层层叠叠，铺出的树荫异常凉爽，只是在春天时会“落毛”。修澜从棉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有点皱的纸，上面写着父亲单位的地址。修澜不厌其烦地问了许多人去那里的路线，直到将近傍晚，他才找到那里。

　　一个姓刘的接待员很热情，笑着问，哟，你是老王的儿子？多大啦？
　　修澜说，恩，17，5月份就18了。
　　刘接待惊讶道，才18不到阿，这么小就一个人来N城了？难怪这么晚！单位分了一套房子给你住，是原来你爸就住过的，一些家具什么的都还在。每月要交60块钱房租，水电费自付。不过，你今天来迟了，保管钥匙的小吴已经下班唠。那你怎么办呢?
　　修澜沉默着，在N城，他没有任何熟人。
　　刘接待想了想，又说，要不，你今晚现在楼下的传达室将就一下吧。
　　其实说传达室并不准确，真正的传达室是大门口的那个灯光明亮的小房子。而刘接待口中的传达室是早年废弃的一个破屋子，用铁皮搭的，一直忘了拆。这屋子冬冷夏热，下雨还会漏，刮阵大风，就感觉颤悠悠的，一不留神就会倒掉。虽然是春天，但是到了晚上还是比较冷的。修澜找到了“传达室”，自己一个人就被糊弄到了这里，一个落满灰尘的木板床，甚至连被褥都没有。还有就是同样落满灰尘的写字台和椅子。修澜叹了口气，从行李中找出快布条，又出门找了很久的水，才将桌椅擦干净。这是天已经完全黑了，顾不上肚子的饥饿，一天的奔波让修澜趴在写字台上很快的就睡着了。夜里的冷风漏进来，修澜兰也只是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并没有醒来。

　　第二天清晨，修澜就饿醒了，他拿出包里有点硬的馒头和半瓶矿泉水吃了。早上上班时，修澜很迟才找到刘接待，刘接待带他去找小吴拿钥匙，逢人就聊两句，然后就说，瞧，老王的儿子真不错，真懂事，才17就一个人从农村上上来啦,我儿子要能有一半听话就好啦！
　　走了好一会，才找到小吴，修澜拿了钥匙和地址，就想离开。刘接待却要告诉他住房的“注意事项”，这里可不比农村，有很多要注意的。晚上房门要锁好，窗户要关严，上街了千万不能闯红灯……修澜没有听完，就逃也似的跑了，他有点惧怕，但更多的是厌恶，这个一脸热情却喜欢八卦别人，又瞧不起农村人的妇女，骨子里却怎么也掩饰不了那股低俗。这让修澜很难受，他不喜欢面对太多复杂的人，复杂的事情。但是，事情总是不能如人们所期望的那样，修澜后来的生活永远也没敢奢望简单二字。

　　找到房子时，修澜是激动的，即使那套房子只有三十几平方，小得可怜。对于修澜一个人来说，确是大大的足够。修澜将本来就不是很脏房子又打扫收拾了一下。将行李拿出来，接着铺床，收拾衣物。然后，他带了些钱出去买了些需要的日常用品和食物。这样忙忙弄弄，很快一天就过去了。
　　晚上，修澜终于睡了个好觉，在温暖的被窝中做了个很美的梦。梦中，他看到了母亲，姐姐，弟弟妹妹，张力，还有大狗和小猫，他梦到那段金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