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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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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雨了,这时候连把再小的伞都没有,浑身湿淋淋地,被淋个正着。
“老师,”陈靖仇被杨拓的一只手搀着,半挂在他身上,他的脸被揍得肿了半边,现在说话不清,“你说,是不是和那一次一样,也是下雨,也是淋精光。”
“嗯。”杨拓貌似丝毫没注意他含糊不清地说什么胡话,伸手打的,把他塞了进去,接着自己也坐上车,报了自家地址。
“老师,大胡子怎么样,不会出事儿吧?”
“我有分寸。”
“老师,你是不是练过,刚才真是太帅了!”
“嗯。”
“老师,签名吧,写我手上。”
“……”
“老师,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用GPS?”
“……”
“老师,你说拖把没事吧?”
“……”
“老师,其实在雨中漫步也蛮有情调的。”
“……”
“…我说的对吗,宇文老师?”
杨拓浑身一震,陈靖仇从浮肿的眼睛细缝中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只见他冷静地让司机停车,开门,将陈靖仇推了出去,井然有序。
“老师……”
陈靖仇没有说下去,有一张霸道的嘴堵住了他的絮絮叨叨,在细雨里,宇文拓捧住他的脸,吻得很深。
不去顾及可能路过的行人或者驾驶座里的司机掉下的下巴,那个吻里有薄怒,也有热烈到无法承受的东西。
接着,关门,开车,绝尘而去。
留陈靖仇,雨中凌乱。
***
洗了把澡躺在床上他才摆脱一点浑浑噩噩,这下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开始痛了。
陈靖仇万万没想到一向很有人性的杨老师会真的让他雨中漫步回学校,找了块镜子看自己的脸,肿得跟猪头三似的,杨拓还真吻得下去?
不对,这不是重点,陈靖仇你要学会有效精准地找重点!
重点是,杨拓,或者现在说宇文拓,吻了他。
听上去像个天方夜谭。
如果陈靖仇知道宇文二字是他发狂的机关,那他打死也不会再出租车上说。
听说人有意念力,其实,一瞬间的鬼迷心窍而已,心血来潮在一个适当的场景呼之欲出随口说出了梦中与杨拓长相相似的人的名字。
好吧,貌似不大适当。
那个名字他从未放在口上,出口,却比单姓杨更自然一些。
也许他在半梦半醒间,曾经说过很多次也说不定。
不过是被那纠缠不休的怪梦逼得精神分裂了,梦里他还叫陈靖仇,而杨拓叫宇文拓。
像别人的故事,看过一遍,却又觉得心酸。
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拼接在一起,虽不完整,唯通晓一个大概。
他们出生入死,龙潭虎穴,无惧无畏。
走过喧闹的街巷,走过乱世的城邦,走过一川新月沙丘,走过一簔烟雨江南。
一生一世,碧落携手,黄泉为友。
是很好,很好的好朋友。
故事里的他不知道什么叫失去,直到失去了一切。
然而现实里的他不穿一身蓝衣古装,不执一柄古剑天涯,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普普通通,想要过好每一天,简单,快乐。
这也,太玄幻离奇了些。
陈靖仇确定自己只是在尝试语文老师教的虚实结合,没想到,中头奖了。
将脸埋进枕头里。头发濡湿向下滴着水,他顾不得了。
他被一个男人吻了。
他被一直敬爱着的师长吻了。
那个人叫杨拓或者宇文拓,那个人在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有过什么源远流长的故事。
那个人吻了他。他第一个反应是一片空白,然后,他想逃避。
干燥的唇在枕头上摩挲着,陈靖仇又想起接吻的质感,像一阵狂风巨浪,铺天盖地而来,措手不及,但是……他按住自己扑通乱跳的心脏。但是,很奇怪。
孰真孰假,他也许忘记了什么……
在雨敲轩窗的旋律中,揣着一团乱麻,倦倦地闭上眼。
***
翌日周六,睡到十点半,陈靖仇睁开眼睛到枕头下面摸手机。
开机音乐响过之后一切如常到了主屏幕。
宇文拓没有找他。
舒了口气,眼珠子转一圈,却又觉得有点委屈
昨天那到底是什么呀?
男人和男人…太奇怪了!
陈靖仇应该只对翘臀丰乳的妞儿感兴趣……可宇文拓…宇文拓他起码应该回个短信问问他安全回宿舍与否啊?不,至少应该为昨天把他扔在雨里来道个歉什么的……
然而没有,刻意忽略心中古怪的感情,也忽略宇文拓曾经或许明显的暗示。
这事儿其实就是这样——陈靖仇的初吻被夺了,他现在很茫然无措。
所以他现在只是在为初吻而伤心而已!
陈靖仇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滚动,俶尔,一条讯息从脑中闪过,僵硬。
今天貌似是周六来着,也就是说,又要和宇文拓会晤了……
陈靖仇抱着被子滚动的速率加大,隐隐有向狂暴发展的趋势。
滚到墙角嘭得一撞,恢复些许理智,拿出手机给宇文拓编辑短信:
老师,昨天的事(删除)
老师,你昨天怎么把我丢了?(删除)
老师我今天回老家探亲下午就不来了。
按下发送键的同时陈靖仇深深吐了一口气,他隔了半分钟,又补发了一条:
我老家比较远暂时不在服务器。
发完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了,可惜已经挽回无力,陈靖仇抱着头缩进被子里又开始后悔兼痛苦。
正在此时安置在床上的手机一阵震动。
陈靖仇当即只想骂娘,不会吧!忘关手机了!!
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心里像住了一百头豪猪,调整下声线:“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陈靖仇的心从扑扑乱跳到一潭死灰,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再说一遍。
“……大黄。”
“吓?!”
“忘说英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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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过如此。
陈靖仇并没有想躲,嗯,他干嘛要躲?
然而在那通电话完毕,仿佛又一个晴天霹雳,当头一棒,外焦里嫩。
将自己卷入被子里头,仰面正对上铺的洁白帷帐,放空,放空,再放空。
昨日湿湿的吻历历在目,梦里不知真幻的记忆翻涌成海,他在其中沉浮,缺少桅杆和船帆。
玉儿说,大黄,我毁容了,怎么办?
陈靖仇呼吸一窒,然后他笑说,那好办,没人娶你,我娶你呗!
玉儿的声音也少了些肃然,骗你的,傻大黄你居然相信啦。
玉儿说,不过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
玉儿说,做我男朋友吧。
如鲠在喉。陈靖仇说不出拒绝的话,真的说不出。
这些天真真假假的关怀,那个独自抱膝泪流的女孩,看似坚强却柔美的灵魂。
他没想过要假戏真做,这场状况外的戏码,让他无从应答。
他的记忆中有时也出现那女孩,快乐的,悲伤的,从不示弱的,偷偷温柔的……
深知开口的人花了多少勇气,他怎么可能第二次伤害她,又怎么忍心伤害她?
缄默是最难熬的,他听见自己的呼吸深深地,要震破耳膜。
既然拒绝太难,陈靖仇说,好。
只是一个字而已。
挂了电话宛如虚脱,他欠了谁一些东西,难还,难偿,重重地压在身上,喘不过气。
这种纵古穿今的感觉并不好,他是哪个陈靖仇,哪个是真的,他忘记了什么?
心乱如麻。
陈靖仇又将脑袋捂在被子里,他打算当个鸵鸟,窝个一天。
也许,他告诉自己,也许是该找个机会,谈一场恋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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