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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飞羽夺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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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上今日,玉佩已经丢了大半月,阿冬步伐沉重,拖拖拉拉的走在长安街头,抬头所见全是不相干的人,两两结伴,三五成群,幼时常听寨子里教书的汉人先生说起,大唐长安,盛世之都,美女如云,金银遍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完的美酒佳肴。可当真来了,这些又与自己何干?远不如在小寨子里,溪边玩闹,山上摘果来的自在。
玉佩不在了,若是落在那些人手里,阿爸阿妈包括寨子里的所有人都会没命,全都怪自己没用,明明与世无争,可旁人却不要他们活,阿冬突然觉得头昏眼花,摸着腰间瘪瘪的钱袋,有好几顿没吃上东西了,连吃饭都成问题,还怎么回去去救阿爸阿妈?
猛然,肩头被人狠狠一撞,阿冬脚下一崴,跌倒在地,身前相貌凶狠的男人骂道:“没长眼睛么!?”
阿冬吃痛,一时竟无力站起身来,她瞪着那个男人,郁积多日悲苦怨恨就要发泄出来,她摸到身后剑柄,却在此时,一个鸦青色缎面长袍,发丝光亮,微胖的男人冲了过来,拦在阿冬身前,朝着那个男的笑道:“这位大哥,我这侄女刚从乡下来,不懂事,您别怪她。”
先前那个男人看到阿冬瞧他的眼神,寒意彻骨,当下,皱皱眉一拍身上尘土,毫不计较扬长而去。
阿冬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追上去一解心头之恨,那微胖男人沉声喝道:“站住!”
“钟老板。”阿冬不满唤了声。
原来阿冬魂不守舍的游荡,不知不觉却走到了金玉阁的门口,钟老板捋捋胡须,瞧了她一眼:“冬姑娘,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但是你们江湖人士,恩恩怨怨千万别在长安城里解决。”
阿冬自觉失态,她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脾气冲动时常有之,她张了张嘴:“我……”
钟老板叹了一声,招招手:“进来吧。”
一大碗热腾腾的青菜挂面几下便入了肚,阿冬满足的摸摸嘴,汤汁也喝得一滴不剩,登时脸色红润许多,她望着钟老板,不好意思说:“钟老板谢谢你了。”
钟老板无奈摆摆手,从怀里取出一张封好的信笺:“年纪轻轻的姑娘家,也没个亲人,一个人在长安瞎混什么,喏,还有人认得你。”
阿冬深感莫名,她接过这张信笺,封口尚有些潮湿,该是今晨刚送来的,她犹疑问道:“给我的?我在长安认不得旁人。”
钟老板摇头道:“来人是个老妇,年逾六十,身材高大,说是你走散了的亲戚,有人瞧见你常到我这儿来,便寻来了,只留下这封信,旁的什么也没说。”
阿冬好奇的拆开信笺,只扫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钟老板见她面孔惨白,吓了一跳,好心问道:“出何事了?”
阿冬神情僵硬,木楞的好似被雷劈中,她摇摇头:“没……没事。”
走出金玉阁的时候,那封信死死地捏在阿冬手中,好似要揉烂一般,她面色中有惊恐,有不解,有忐忑也有一丝欣喜,究竟是谁?
粗糙有些发黄的信纸上,一行潇洒恣意的墨字:呼延姑娘,今夜子时城郊遥向亭,有要物奉还。
宽敞华街,挥袂成云,一个独身的少女,脑中反复思索着信上含义模糊的话语,哪还有工夫去留意街尾,两名黑衣斗笠的男子,远远的隐在闹市之中。
子时将近,街道寂寥,偶有更夫行走其间,满月高悬,明亮的似要将这黑暗大地唤醒,避过巡城的侍卫,阿冬一袭深色轻罗小裙,谨慎的走街串巷而过。
远远瞧见城门上点点的灯火,她步伐加快,忽听耳畔似有蝙蝠刺耳的声响,一声两声,猛然间声音大作,似有成千上万扑翅而来,阿冬心下不妙,她探手拔出双剑,锋利的刀刃被月光照亮,透着森森寒意。
她双目紧盯着身前宽阔杳无人迹的大道,“扑哧”几声,两旁屋檐上登时飞腾起数个黑影,衣袍鼓张,黑色的披风将满月之光尽数遮去,漆黑的夜一片肃杀之气。
阿冬神色冷然,她认识这些人,却未曾料到,他们竟敢在皇城动手。
数条人影落地无声,黑衣素裹不见容貌,当前一人低声喝道:“呼延萱冬,你今日还往哪里跑?”
阿冬身体微微颤抖,她在害怕,双手紧紧攥着短剑,似要嵌进肉里,一刻也不敢分神。
黑衣人身形恍如流云,一夕变幻,不见踪影,忽的又不知从何处闪现,如排山倒海般,步步逼近,顷刻间,一人袖中刷刷几枚袖箭飞出,阿冬左右闪避,短剑极其灵活。
阿冬腾空一跃落入众人之中,俯身单腿横掠,黑衣人脚步迅捷,她竟连任何一人的衣角都未碰到,心头大骇,这几人的功夫出神入化,她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缕血光划破夜空,阿冬疼的叫出了声,她按住被刀剑划破的右臂,提气全力后跃,黑衣人如离弦之箭疾步上前,几人配合毫无破绽,似乎是某种奇诡阵法,分立各个方位,拳掌并出,均指向阿冬双耳,每一招皆可转瞬间取人性命,近身却故意偏离分毫。
阿冬奋力相抗,身上暗器迷香手忙脚乱一一掷出,一名黑衣人飞身掠过同伴头顶,踏空直逼阿冬身前,化掌为拳,犹如雨点击向她关元穴,出拳十分力道,近身只余三成,阿冬不避不闪,运气沉入丹田,手中双剑劈下,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
腹部硬接一拳,此招式后劲绵软,如一张细网,渗透入体,似要将全身骨节震裂,阿冬登时单膝跪倒在地,腹腔中一阵翻涌,喉头一腥,她一抹嘴角渗出的殷红血丝,生生将上涌的血腥咽了下去。
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她脸上,挺立的黑衣人胸口狠狠的没入一把短剑,正中心脏,分毫不差。
阿冬果断拔出短剑,牙齿咬住,满嘴的血腥,一时间浑身浴血,分不清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恍如地狱罗刹。
她趁着黑衣人还未近身,施展轻功跃上屋顶,踏着灰瓦疾驰,阿冬武功平平,轻功却是卓绝,虽是带伤,几个飞跃便将黑衣人甩开距离。
然而,这些人也并非鼠辈,不消片刻,众人便齐齐追上,分两侧飞奔拦阻,屋脊之上,黑影重重,如履平地。
阿冬不敢懈怠,伤处血流不止,左右巷道皆被黑衣人挡住,只得径直而去,转眼间已至城墙边,身前是巍峨高大的城门,越过城墙,便是出城的官道。
她心中一紧:这些人非要将她逼出长安,想来城外人烟稀少,官兵不查,月黑风高甚好动手。可如今,却也不得不走这一遭,城外树木丛生,杂草滋长,想要抓她,只怕也并非易事。
长安城外,漆黑一片,唯有隐隐月光,官道两旁绿树繁茂,两侧杂草足有半人之高,阿冬随时变换身形,一时让身后人捉摸不定,难以下手。
疾奔数里,一座八角小亭立在道旁,此亭名为遥向亭,古来友人相送止于此,亭上飞檐处坐有一人,若非阿冬此时命悬一线,无暇留意,远远瞧去,恍惚间好似邀月共饮,神仙一般。
阿冬余光瞥到人影,方才记起遥向亭邀约之人,不禁焦虑,大喊一声:“你快逃!”
话音未落,她双剑挺上,挡住黑衣人去路,双目嗜血,染上一股决绝的狠辣,她挽起袖口,“撕拉”一声扯下一条衣衫碎布,系在手臂伤处,咒骂道:“你们想要呼延族祖传玉佩,去跟阎王爷说吧!”
她大笑几声,声音凄厉,响彻一方土地,身影一闪,宛如灵蛇冲入黑衣人中,阿冬奋力拼杀,似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心如死灰,不知道自己若是死了,阿妈他们还能活命么?
黑衣人洞察细微,见阿冬全然以命相抗,朝同伴低呼一声:“看住她,门主要活的!”
阿冬目光冷冷的扫过众人,这些人行事很辣,出手毫不留情,一路上多少无辜之人惨死他们手中,万万没能想到,她千辛万苦到了长安,最终还是逃不掉。
冷光寒意撕碎黑夜,阿冬抱着必死的决心,毫不退缩,至少她若能多撑上一时,那人便有机会逃走,横竖她不过一死了之,何苦再牵连无辜之人。
“噌!”的一声长剑呼啸而来,掠过阿冬耳旁青丝,正中一名黑衣人面门,黑衣人登时面露惊怖之色,血光飞溅,尚不及惊呼。
阿冬诧异转身,男子黑衣束发,立于阿冬身侧,一柄乌青长剑已出鞘,剑身玄铁制成,暗光流转,远远便觉寒气逼人,他嘴角一丝邪气,目光却紧紧锁在黑衣人身上。
阿冬胸口起伏,按捺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她哑着的声音,双唇微微颤抖:“淫贼,怎么……怎么是你?”
苏奕牵起唇角,眸色深沉,慵懒的声音道:“是女人就退后,不多救你一次,忘恩负义的死女人,如何记得欠了我人情。”
阿冬突然剧烈咳嗽,心头却莫名安稳,目光有些模糊,只见苏奕手中凭空剑气一荡,嗡嗡作响,顷刻间周身杂草飞扬。
“一个、两个……七个,七星阵?如此甚好,我这把揽松剑许久没尝到当世高手的鲜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