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似曾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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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疏白并不是冷漠寡言的男人，他其实也想跟阿冬说上几句话，比如骂她一顿，但是初来乍到，身后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他也实在是只能安守本分，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种看似平静安稳的日子，实则比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更为难熬。
如往常一样，起了大早，卫疏白端着一碗白粥，另加几碟小菜，刚走到阿冬卧房门前，心中一紧，颇觉今日不大寻常。
敞开的大门内，却没有听见破口大骂或是摔砸东西的声音，说来，他已经渐渐习惯每日都是伴随着那样的声音起床，做饭，再守着她。
卫疏白警惕的放慢脚步，左右张望一下，走上前，轻叩门扉，隔了良久，屋内无人回应，他想也没想，便走了进去。
屋内空荡不见人影，他拧着眉头，端着饭碗的手掌隐隐露出一道青筋。
无奈的叹了一声，目光扫过屋内每一个角落，忽而眼底出现一张白纸，端端正正的躺在中央的圆桌上，卫疏白探手要去取来，可刚一靠近，骤然缩回，果然是不大寻常。
他侧着身子，站在一步开外的位置，远远望着，见那白纸黑字上写着：出去散步。
娟秀轻盈的字迹，没想到她的汉文写的还不错。
卫疏白笑了笑，她以为自己听不见说不出，便开始写字了么？似乎并没有多余的担心，神色平静的坐了下来。
可是过了一盏茶时分，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冰凉，仍旧没看到阿冬的影子，他不免心头有些发慌，一下站起身来，朝门外奔去。
“啊！”的一声大叫，卫疏白霎时胸口冰凉，如果说这是巧合，大概上辈子真的是造了孽。
他身子一颤，板着脸盯着身前的头顶，默不作声，而脸色却黑成一片。
阿冬双肩抖了抖，仰起头，惊讶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卫疏白紧抿双唇，他模样本就生的粗犷，生了气更是有些骇人，他眉头微微竖起，前襟湿了大片，秋意微凉，浸的他胸口升起寒意，隐隐之间，似乎还带着丝异味。
阿冬小脸一白，慌乱的用衣袖替他擦拭，口中诚恳道：“真对不住，我替你擦擦，夜壶被我摔坏了，昨夜我只得用这个盆子了，本是想着拿去倒了，突然记起院子里才种了两株小桂花，就还是别浪费了。”
卫疏白乍然一听，身躯猛然间定住，目中似要喷出火来，他一把甩开阿冬伸过来的双手，敢情这身上奇怪的味道是……
阿冬放下盆子，像个狗皮膏药一般的贴了上来，唇角带着一抹窃喜，看着卫疏白欲要发作的表情，紧忙说：“你千万别误会！我已经浇了桂花树了，这里面的东西不是你想的那样！”
卫疏白一怔，随即舒缓，轻咳一声，别开脸去，阿冬没完没了又道：“后来我踩了一脚泥，这水是我刚刚洗过脚的，你别介意，脏是脏了点，那也比尿好。”
阿冬忽觉身前阵阵凉意，卫疏白僵硬的身子散发出一股压抑的气息，她不禁缩了缩脖子，暗忖自己这回是不是玩过火了？他虽是柳无色的手下，但罪魁祸首只是柳无色罢了。
卫疏白深吸一口气，别过头神色极为难看，他抬袖仔细的擦拭衣上的水渍，阿冬有些纳闷，她已经这般得寸进尺，这个人怎么还是一声不吭，莫非当真是个哑巴？
她心中隐隐浮起一丝愧疚，撇撇嘴凑上前：“我来替你擦。”
卫疏白稍稍一愣，琢磨的看着她，带着分不解，缓缓放下衣袖，面色无常的等着阿冬拿来手帕。他依旧抿着唇，目色微闪，余光扫过近处的少女，略见消瘦的脸颊上认真的神情，鼻息处飘来隐约香甜的气息。不知何故，心口轻微一紧，他怔了一瞬，紧忙移开目光。
阿冬垂着头，手中攥着一张丝帕，模样别有几分贤淑。
“嗯……”卫疏白忽然背脊一弓，发出闷哼声。
阿冬手上一滞，微微挑眉：“我弄疼你了？”语毕，又是伸手来碰卫疏白的衣服。
卫疏白侧身一躲，他怎么会相信这丫头是好心呢？幸亏她被柳无色封住内力，可这几下近身锤击也让他叫苦不已。
阿冬道：“你别乱动！”
她一把扯过卫疏白的衣襟，拿着丝帕的右手随即重击在卫疏白的胸口上，心中暗自得意，这个侍卫对她当真没有防备。吃了苦头也去告诉你的主人。
卫疏白不防她突如其来的一下，脸色霎时惨白如灰，他紧紧按住胸口，弯下腰，蜷身不语。
阿冬一愣，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不是练武之人么？怎么会挨不住自己这两下？
她刚要伸手将他扶起，卫疏白忽而大口喘息，满脸渗出冷汗。
“咳咳！”他急促的咳嗽声，伴随在胸腔中的闷响。
阿冬伸在半空中的手臂陡然停住，询问道：“你……你受伤了？”
望着卫疏白痛苦的神色，心口似乎被扎紧了一下，异样的熟悉感翻涌而至，阿冬咬了咬下唇，慌张道：“你等等我，我……我去找大夫。”
转身的刹那，冰凉的手掌一把抓住她，掌心潮湿的冷汗渗过她的肌肤，阿冬好似被定住了身子，转头正对上一双深沉的双眸，不带笑意，冷静却让人安稳，与这张陌生又普通的面容，竟是这么的不协调。
她一时之间忘了移开目光，直直的盯着他，恍惚之间好似看见另外一个人，柔软的薄唇一翕一张，却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
胸口的疼痛渐渐退去，卫疏白悠悠一声轻叹，哎，明明是阶下囚，怎么分毫没有意识，还是这么莽撞，当真是命大不怕死么？
你别去三个字已经到了嘴边，正要出口，余光瞥到一抹白影，卫疏白眉头拧起，便听带着薄怒的声音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话一出口，冷冽的寒意陡然而至，卫疏白不着痕迹放下握着阿冬的手掌，垂眸退到一旁，淡淡道：“门主。”
阿冬愕然望着卫疏白：“你……你会说话？”
柳无色双目微眯，听见阿冬诧异的声音，反倒一喜，淡淡道：“看来这几日，卫疏白你做的很好。”
卫疏白始终垂着头：“卫疏白分内之事。”
柳无色依旧寡言，笑意渐渐收起，瞟了一眼桌上一口未动的饭菜，皱眉道：“这个时辰了，还没用早饭？”
阿冬转过头不去看他，心中暗暗压制的怒火与不甘，已在沸腾的边缘。
柳无色冷笑一声，只道：“这样正好，那便一起吃午饭吧，卫疏白你先退下。”
“你要做什么？”阿冬闻言胸口一震，脱口而出。
柳无色神色一凛，犹如一柄森冷的利刃掠过阿冬的心头，他扬起唇角，重又柔和的声音道：“不过是来看看你，怎么不欢迎？”
阿冬冷声道：“这里是你的地盘。”
卫疏白抬起头，飞快的望了她一眼，终于还是说道：“属下先出去了。”
素衣背影在薄薄的天光衬映下，看在眼中竟似有说不出的温暖，身在囹圄，未来是福是祸皆是茫然，阿冬心中泛起苦楚，不知何时，自己的人生竟变成了一场未知的赌注。
她有些恍惚，以致于不自觉的轻声唤道：“卫疏白？”
卫疏白脚步一顿，袖中的手掌紧紧的攒起，没有回头。
柳无色冷哼一声，抓起一只白玉茶盏，指尖微动，一条细细的裂纹浮出，他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呼延萱冬，你倒是挺喜欢他的。”
自那日再见到他起，他始终都是不知喜怒的唤她呼延萱冬，是显而易见的疏离，他似乎在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她是呼延萱冬，是注定的结局。
阿冬坐在柳无色面前，目不转睛的直视着他：“为什么封了我的内力。”
柳无色坦白道：“怕你逃走。”
阿冬轻蔑一笑：“那你大可把我关在牢里，严刑拷打。”她咬着牙说出最后几个字，紧紧的盯着柳无色的变化。
柳无色清俊的眉头锁起，没有迟疑道：“可我不想你死。”
阿冬沉默了片刻，她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图，只是面对着看似冷清淡漠的柳无色，被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囚禁着。
她深深吸气，放软了语气：“柳无色，你要我怎样做，你才能放了我？”
满桌的饭菜，香气扑鼻而来，不停敲打着的饥饿感接踵而至，阿冬忍了忍，安静的坐着。对面的柳无色瞧了她一眼，闲适的端起碗筷，像是寻常人家那样。
吃了几口，他停下筷子，望着她：“不饿么？”
脑中浮出那日将军府的场景，那时，不知她是呼延萱冬，如今想来，她孤身一人从灵州逃命而来，困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居然还可以有着那副纯善的表情，大言不惭的说自己饿了，难道心中没有恨么？
柳无色轻轻的笑了笑，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的嫉妒。
阿冬犹豫的拿起身前的碗筷，不放心的问道：“你没给我下毒吧？做鬼也不能做饿死鬼。”
柳无色微愣，眼梢下垂，勾出一丝弧度：“我说过，我不想你死。”
阿冬撇撇嘴，小声嘀咕：“黄鼠狼给鸡拜年。”
柳无色漆黑如墨的双眸忽然朝她看来，宛若最耀眼的星辰，却被蒙上了浓重的夜色，若无其事道：“你当时对我说，如果从将军府逃出来，要请你吃顿好的，不知这顿饭合不合你胃口。”
阿冬忽觉喉头一梗，她蹙眉道：“柳无色你当初把我关起来，任由属下重刑逼问，而如今又做出这么一副温和友善的姿态，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无色不置可否的笑笑：“因为我发现你还有其他的用处。”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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