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漠影飞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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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之间，脚步声惶急远去，月色下，三条人影消失不见，四下重归寂静，阿冬从树上一跃落地，探进牛车中，小海豆仰面朝上，睡得香甜，她不知苏奕领着那二人去了何处，抱剑倚在车壁上，等了一炷香时分，不见苏奕归来，左右无趣，睡意上涌，眼皮直打架，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忽的身下一个颠簸，阿冬立时惊醒，坐起身来，才觉牛车已在缓缓行驶，小海豆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显然也是刚刚醒转，阿冬撩起车帘朝外望去，林中雾霭茫茫，隐约可见青白天光，一宿寒湿露重，车辕上凝结了薄薄一层水珠，苏奕手执缰绳坐在车外，听见响动，侧眸道：“醒了？”
此刻他已卸去先前装扮，不知昨晚几时回来，脸色些许疲倦，阿冬伸出手指，好奇的在他脸色戳了一下，问道：“那两个人呢？你把他们怎样了？”
苏奕脸上忽被软软指尖碰触，不禁缩了一下，好笑道：“自然是丢的老远，想来这妖道一时半会是不愿回来的。”
阿冬虽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想起昨晚苏奕一举一动，将那二人好一番戏弄，实在是有些过火，说道：“将他们打发便是，为何你又故意羞辱他们？”
苏奕手中缰绳一紧，目光微垂，淡淡道：“臭道士白日里在长安城妖言惑众，我偏生就看不惯了。”
阿冬撇嘴小声道：“那姑娘……你……”
苏奕挑眉瞧她，似乎想笑却又忍了忍道：“啊……小姑娘生的貌美，臭道士都能一亲芳泽，我自然要占点便宜，便将她夺去亲了两口。”他抿唇瞥了一眼阿冬，暗暗发笑。
他说的直白，神情理直气壮，阿冬想起他平日里也是如此，一肚子花花肠子，没个正经，不由得嗤笑一声：“苏老板当真是风流成性！”说到“风流”二字，她免不了加重了语气，似有挖苦之意。
苏奕不怒反倒笑意更浓，脸上便如得了宝贝一样开怀：“苏某虽是风流，怎能自降身份捡臭道士的破鞋？”
阿冬微愣，才觉他是逗弄自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哼了一声道：“殊不知昨晚谁一口一个小美人儿喊得可欢了！”
华山山路奇险绝伦，半途中牛车已不便前行，苏奕寻得一块青草肥沃之处，将牛车系在树下，三人徒步上山，直至晌午时分，方才到了无名村。
小小村落独居一隅，宛如世外桃源，周遭青山环绕绿树成荫，进村之路陷阱重重，若非熟识路况之人，想要进的村来也并不容易，阿冬暗自佩服，无名村外鸟语花香，与自家寨子有几分相似，却隐秘百倍，自拥天险，常人难以寻到。
进了村子，苏奕二话不说，径直奔向一间小屋，屋内七、八个老头老妇围床而坐，见到苏奕三人，又惊又喜，好一阵嘘寒问暖，苏奕笑着一一应过，看向床上被中沉睡的老者，那老者应已过七旬，脸色暗黄，似是有疾，气色并不见好，仔细多瞧一眼，又见两颊略有血色，苏奕原本紧蹙眉头，缓缓舒展，问道：“闵爷爷现下如何？是太师父来过了么？”
“太师父昨夜过来了，留了几副药方，说是应无大碍。”床头一位老妇说道，也随着苏奕一并称呼太师父，语毕，她眼光一扫，瞧见躲在苏奕身后的小海豆，拉扯过来，轻斥道，“皮孩子，又去恼你苏大哥！”
小海豆嘻嘻一笑，身子晃动，躲闪开去，偷偷吐了舌头，溜出门外，老妇气的又是跺脚又是无奈，起身追了两步，蓦地里望见阿冬，微一迟疑，眼神扫过苏奕，问道：“小苏，这位姑娘是……”
兀听她一问，阿冬有些苦了，不知如何解释，偷眼瞧着苏奕，他目色无波，全然未有在意，老妇面慈和善，眼神却有着十分的警惕，阿冬双手背在身后，唇角微微翘起，缀着两粒浅浅梨涡，笑的乖巧：“我叫阿冬。”
苏奕抬眉：“林婆婆，她是我朋友，没关系的。”
林婆婆了然会心一笑，朝身旁数人使个眼色，也不多言，再望向阿冬时，神情变化，慈爱之态更甚，像是瞧孙媳妇一般上下打量，各自赞了句：“姑娘蕙质兰心。”或是询问：“冬儿现下年方几许？”语气已颇为亲近。
阿冬讪讪一笑，知众人定是误会了自己，脸上红了红，欲要解释：“我……我不……”张嘴又觉自己一番辩解，反倒像是此地无银，更是说不清楚，她性子直爽，却如哑巴吃黄连，尴尬不已。
苏奕眨眼笑笑，推了阿冬出门，对她轻声道：“你出去逛逛，你可应付不了他们。”阿冬心中大宽，着实顶不住一双双期待的目光，身后木门合上，仍可听见一声声关切询问：“小苏你可别不好意思，人家是姑娘，你得主动些……”
“老大小子了，别总顾着你爷爷奶奶！”
隔了老远，阿冬脸上红晕不退，她揉揉面颊，好生奇怪：怎么心里慌慌的？
午后阳光正盛，阿冬一人闲来无事，山中风景雅致，木秀水清，她东走西逛不觉瞧见几株苍松下一条石凳，五尺见长，光洁发亮，树冠浓密重重叠叠，将炫目日光尽数遮去，阿冬翻身一跃，仰头躺在石凳上，背心阵阵凉意袭来，便觉有些困倦。
“阿嚏！”脸颊上酥、痒难忍，阿冬一个响亮喷嚏，但听脑门前一个声音，很是嫌弃：“臭丫头，脏死了！”
睁眼一瞧，反倒吓了一跳，险些滚到地上，阿冬骤然腾起，双手自觉摸上腰间双剑，问道：“你是谁？”
身前是个老头，衣衫半旧，须发皆白，面上隐约发红，显然中气十足，精神矍铄，他捻须不答反问：“你又是谁？”
阿冬定了定神，小海豆曾说村中除了与他年岁相仿的孩童，便是老人，如今身前这个老头想来也是村里的人，松了口气，略有愧色道：“阿冬无知，吓着老人家了。”
老头长眉一抖，颇感讶异，单手负在身后，大跨步向左压低身子，似有不悦道：“什么老人家？你是苏小子带来的？这小子可越来越荒唐了！”
阿冬闻言一愣，老头的语气古怪，与村里其他人相去甚远，瞧他脚下步伐扎实，一个步子起落之间，似已变化数招，动如风啸浪起，气动山河。定则如千年磐石，身前纵有惊涛骇浪，排山倒海而来，仍可岿然不动。
阿冬双足并跃，腾空而起，一个悬身轻盈落地，已至老头身后，反问道：“老人家你背后道阿苏坏话，可就为老不尊了！”
老头眯了双目，长眉搭垂，袖摆一挥一扬，顶处松枝摇曳，针叶落了满发，他眸中精光一闪，紧盯阿冬足下，若有所思道：“你这轻功是漠影飞沙，难道你是……”老头神色大变，似是难以置信，他退后两步，站定不前。
阿冬惊怔不言，这个老头如何识的自己功夫？灵州而至长安，所遇江湖人士纷杂，无一人识的自己这路功夫，他出言无半分犹豫，所道也无差错，她凭借绝顶轻功数次从飞羽门刀剑下逃命，便是这路漠影飞沙，难道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认出自己来路？
老头眼光一瞥，阿冬肤色本就白皙，鼻梁高挺，琥珀圆眸，纤长羽睫微垂，这类容颜他大抵不会认错，老头语气倏尔缓和，负手悠悠道：“小丫头倒也机灵。”
阿冬不明就里，粉桃般薄唇轻起，奇道：“老人家你认得我？”
老头侧眸略有尴尬之色，抚须轻咳数声，瞪了眼道：“老头子没见过小丫头，如何认得？”说完，他伸伸脖子，转过头去，举止神态刻意生硬。
目光落到阿冬腰间，他怔然失神道：“你这柄短剑哪来的？给我看看。”
阿冬思索不解，半晌明了他指的便是腰上这柄锈迹斑斑的短剑，这柄剑外观粗陋，不易引人注意，只因削铁如泥，阿冬才顺手带在身上，她从腰间取下短剑，端详一阵，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铁器，便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我捡到的。”
老头将短剑捧在掌中，谨慎小心，轻轻拔出剑身，口中连连嘀咕：“果真是它！果真是它！”
阿冬见他全神贯注，已对身外万物视若无睹，生怕他看上这柄锈剑，窜上前一步，伸手去夺，老头眼皮也没见眨一下，捧着短剑侧身一让，避开阿冬，他手握短剑，未有归还之意，心中却又思觉若是硬夺，与自己身份不符，面上难看，沉眉试探道：“小丫头，我出十两……不，五两银子，买了你这柄破剑。”
他也不商量，说了这番话不过是告知一声，出了价钱，便是银货两讫，那就并非无凭无据占为己有，阿冬一听，不乐意道：“那可不成，虽是捡来的，那就是我的，我惯使双剑，你买了去，便是夺人所好，有损侠义之道！”
老头听她暗讽自己有违侠义，气的吹胡子瞪眼，哼道：“五两不成，那便十两，多了也没有！”
正如阿冬所言，她捡了这柄短剑，不过是因为自己擅使双剑，凑数罢了，见老头视之如宝，暗忖莫非当真是个宝贝？那可万万不能随手卖了，有眼不识珠，却把璞玉当顽石。
她随即双手环胸，右足一点一点，模样像极了奸猾商客，伸出二指，斟酌道：“二十两，否则免谈。”
老头双手青筋闪动，胡须抖动，憋出一句：“十……十五两！”
二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忽听林中不远处苏奕的声音响起：“阿冬？你去哪了？”
阿冬登时一乐，笑道：“老头，等阿苏来评评理！”
老头双目巨睁，万分焦虑，朝着阿冬身后喊了一声：“姓苏的臭小子，你怎么来了？”
阿冬转身一瞧，却没见着半个人影，想着臭老头使诈，定然想要偷走自己铁剑，气恼转身，垂头瞧见短剑完好无损，掷在地上，而老头一瞬之间却消失无踪。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漠影飞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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