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妇孺寡佬 ...
-
小海豆心里喜欢阿冬，孩童心性，对她又满是好奇，眼瞧着已见不到苏奕的身影，紧忙小声问道：“冬姐姐，苏大哥从没带过其他人来村子里，你还是头一个！明日大家见了你，可要高兴的不得了。”
阿冬本没在意，听他说的认真，小身板挺得笔直，眼神颇为专注，笑道：“你苏大哥忙着赚钱，自然是交不到朋友的！”
小海豆似懂非懂，忽的停住脚步，埋头想了一阵，急迫问道：“冬姐姐，苏大哥是因为要赚钱，所以旁人都不爱跟他交朋友么？但是苏大哥是为了大家才努力赚钱的！”
阿冬语塞，小海豆很是焦虑，脚底在泥地上不住磨蹭，撇着嘴闷闷不乐，阿冬心道该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她不过随口胡扯，怎想的小家伙却往心里去了，连忙接口：“我瞎说的，你苏大哥朋友可多了！广交英雄豪杰，我不就是么？对了，小海豆，你们一大村子的人都是阿苏一个人供养么？”
小海豆对她的话一知半解，先是摇摇头，后来思觉不对，又跟着点头，倒让阿冬稀里糊涂，只听他说：“梓兰姐姐也会凑些银子，不过苏大哥说女孩子没得去恼这些闲事，所以小玉姐姐说拿来的银子大多都是苏大哥的。”
当他话及苏大哥怎么说时，眼角垂下，语气懒散，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明不明白，许是言传身教，当真学的极像苏奕不耐烦的模样，逗得阿冬又是好笑又是微恼。
这小孩年纪虽幼，言谈间却又极富思量，阿冬皱了眉头，想着即便是爹娘叔伯，也没来由凑了一村子的亲戚，各个都是有手有脚，却全有阿苏一人担待，岂不是太欺负人了，不由得愤愤不平，说道：“你们村子里的人都是习惯吃白食么？”
小海豆一愣，他听阿冬语气微冲，即便是懵懂稚童，也知她是在责怪大家，撇撇嘴很是委屈，泪珠子在眼眶中直打转，他挺起胸膛道：“等我长大，就可以养活大家了！”
阿冬疑道：“你小小年纪，说什么大话，你爹娘呢？”
小海豆吸吸鼻涕，摇头说：“我没有爹娘。”
阿冬猛感一怔，难不成是个孤儿？心中顿时涌出疼惜之意，于是便不忍多问，转开话头，说道：“村子里其他人呢？”
小海豆眸中已散去悲戚之色，丝毫不觉酸楚，目色澄清，仰首道：“除了爷爷奶奶们，都是与我这般大的小伙伴。”
阿冬诧异非常，这一村子的人难道都是寡佬孤儿？全村竟无一个可以煮饭洗衣的妇人，更别说一个青壮男子，隐居山林，生活想来艰苦，这也难怪苏奕时常接济，想起自己先去无知所言，好一阵愧疚自责。
二人拾得大捧柴火回来时，苏奕不知从哪捕获了几只山鸡，拔毛放血，开膛破肚，已架在火上熏烤，香气四溢，他见了二人，喜道：“快来加把火，两个笨蛋迷路了？去了这么久。”
添了柴火，火焰高涨，噼里啪啦不停作响，围火烤肉，苏奕满头是汗，满面通红，手指轻轻松了领口，阿冬不作声坐在一旁，双目直愣愣的盯着火光，苏奕颇为新奇，朝着小海豆挤眉弄眼，小海豆瞠目不知其意，半晌也没明白过来。
“怎么？被人欺负了？”苏奕笑着问道，眼梢逗弄促狭之意大起。
阿冬眼光发直，长叹一声：“你原先怎么不告诉我，小海豆的村子里全是老人和孤儿，我要是早知道了，就多从将军府拿点银子回来，现下可把我肠子都悔青了。”
苏奕忍俊不禁，斜眼瞪了小海豆，做着口型默默问道：可是你告诉她的？
小海豆慌张的连连摇头，张嘴否认：“我可没说……我……”他耷拉着头，声音越来越轻，不敢抬眼瞧苏奕二人。
夜色渐浓，鸟禽振翅声隐约渐弱，三人分食了几只烤的皮焦里嫩的山鸡，吃饱喝足，苏奕原先担忧阿冬挂怀小海豆，食欲不佳，岂料的她不消片刻，便如从前一样，瞪目注视山鸡，炯炯有神，双爪如刀，大快朵颐，苏奕直瞅的扼腕叹息：“果真是没良心啊！”
踢去残尽柴火，火光明灭，有些暗淡，小海豆脑袋朝外，躺在车厢内，早早睡去，苏奕瞧他一脸放松的童真模样，不察的唇角微扬，伸出手指擦去他脸颊一抹油渍，低声说道：“小馋猫。”
阿冬替小海豆搭上薄衫，出了车厢，同苏奕一起坐在离火堆稍远处，少了热气，夜晚林间丝丝凉风，缠到颈间还带着山泉的粘湿，她侧头道：“看不出，你这个大男人对小海豆细心的紧。”
苏奕手中把玩的树枝微微一滞，他脸中若隐若现几分尴尬，抿唇牵起浅浅笑意：“小家伙记事起就没了爹娘，与我比较亲。”
阿冬笑道：“你当爹爹可是十足的像。”
苏奕苦笑不已，瞥她一眼：“什么当爹爹，我也没有爹娘，不知道人家爹娘都做些什么，就带着他们玩，想着吃饱了穿暖了，无忧无虑便是好的。”
阿冬眼光一亮，稍稍讶异，轻声道：“你也是个孤儿么？”声音柔和细微，听到耳里，不由撩得心中微荡。
“傻丫头！”苏奕伸手拍了她后脑一下，眉梢一动，眼角如勾，“没有爹娘有什么要紧，我照样生的风流潇洒，玉树临风！”
二人相视大笑，乍然想起熟睡中的小海豆，压低了声音，憋得脸颊红彤彤的，火光映照下，一张玉颜俏脸，娇美如花。
月上枝头，火光渐微，寒意愈甚，阿冬抱着双膝，打了个喷嚏，苏奕顺手丢了一件长衫，搭在她肩头，扭头拔出背后一柄长剑，在地上随意比划，阿冬从长衫下探出脑袋，轻声道了谢，夏夜蝉鸣聒噪，平日二人同居一室不觉有异，如今多了小海豆，夜深人静，忽的多了份异样的尴尬，一时间相对无言。
过了良久，阿冬双目望来，眉头紧皱，面色略见忧色，她低声道：“阿苏，我……我其实是为了逃命才会到长安。”
未料到她猛然间坦诚一说，苏奕心中一愣，默了稍许哈哈笑道：“被那个什么飞羽门跟在屁股后面追杀，傻瓜也知道是逃命来的。”
阿冬本有丝愁苦，被他一逗，不恼反倒撇撇嘴笑了：“我打不过他们，你可别老笑话我。”
苏奕知她有意将经历说与自己知晓，却没来由的心生了一丝骇意，见她开心便可，竟不欲让她忆起烦恼，他皱了眉道：“你说这些给我听是为了什么？”
阿冬脸颊微热，眸色流转，颇有几分释然：“我从灵州逃到长安，也就只信你一人。”
苏奕顿时不语，这段时日以来，他心中实是诸多怀疑，本意对她并非毫无警惕，只不过日子渐久，好似故意忽略一般，经她提起，又觉心中有愧，敛笑道：“我可是担不起……”
阿冬舔舔唇角，继而又道：“我本家住灵州，族人避世安居，少与汉人来往，不知这飞羽门是何来历，今年刚及立春，突然闯进我们寨子里，他们人多势众，各个武艺高强，非逼着我阿爸交出祖传之宝，否则……否则不留活口。”
她话语间似有哽咽之音，似乎想起了远在灵州的爹娘，如今孤身长安，险境重重，心中泛起悲伤思乡之苦，她垂着脑袋，指尖在地上点着，小声的哼了首曲子，音调古怪至极，半分不觉悦耳，小曲终了，阿冬神情恢复如初，方才又道：“我阿妈冒着生命危险将我送出寨子，为的就是来长安寻救命恩人，可我现在却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家都等着我回去救他们，阿苏，我该怎么办？”
阿冬满目困惑，期盼的望着他，苏奕眉头一蹙，手指渐渐握紧，胸中波涛起起伏伏，望着她信任的目光，刹那间感同身受，他又何尝不是，担负了整个村子的性命，悠悠一叹道：“你可知你要找的人是谁？宣白老板还是有点门路。”
阿冬迟疑道：“他叫……宗恒子。”
话语一落，苏奕神情怔然，暗光之中不易察觉，他沉默一瞬，问道：“为什么……要找他？”
阿冬听他口气，似是认得此人，心中顿感开阔，忙道：“我也不知为何，阿妈只说那张布条是爷爷生前留下来的，上面写着上华山寻宗恒子，你认得他是不是？他可还活着？”
苏奕面色隐约有丝古怪，他淡淡一笑道：“我……我也不认得，但是应该还活着，改日回了长安，我替你查查。”
“这可当真？”阿冬乍闻他不识得这人，失望非常，可苏奕既然肯帮她寻人，又是满心欢喜雀跃，点头应道，“那可太好了，可是……祁苍派已被灭了满门，他当真还能活着？”
一人之力哪能救得全族？苏奕着实毫无把握，却又不忍让她心生绝望，故作欢笑道：“祁苍派当年可是江湖第一大门派，即便被灭了满门，总有几个逃命的，他定然还活着，你大可放心！”
阿冬默默点头，心中慰藉，薄光之下双眸璀璨如星，目色宛如一汪碧湖上波光粼粼，苏奕垂首，正对上如幻如梦的眸子，心下一软，见惯了汉人女子，旖旎妖娆有之，清雅秀丽也有之，却又有几人如这般充盈灵气，让人不觉心神一荡。
他不由得倾近稍许，阿冬指尖微微一颤，睁大眼睛瞧着他，一时无措慌乱，忽见苏奕神色一凛，背脊挺直，他面色掠过一抹尴尬之色，起身足尖横扫，扬起地上尘土，火光倏然熄灭，夜色浓郁，月光倾泻而下，银白一地。
阿冬正感奇异，望他一眼，苏奕二话不说，单臂挽上她腰身，抱进怀中，轻身一跃，急速上飘，落至后方不远处一株树干上。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妇孺寡佬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