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之斗》息沐

5、天璇之书（中）

　　蜀山，七宫，天权宫。
　　还是清晨，太阳才羞涩地吐露了一部分。光华慢慢驱走阴霾，慢慢照亮孩子焦急奔跑的身影。
　　“玉小书！你给本大爷滚出来！”小孩子的身子狠狠摔在门上，双手还不停地拍打着天权宫紧闭的大门，似乎要将它敲碎不可。
　　“破小孩！癞蛤蟆！快来给本大爷开门！！”青岚在天权宫门口扯着嗓子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喊累了，只得在门口坐着小声地骂骂咧咧。
　　“青岚师兄？”却听前方响起一声疑问似的唤，青岚抬起头来，入目的可不就是那个让自己恨得牙痒痒的家伙么？
　　这下才想起来，虽然如颜不在蜀山，但玉书也是没有资格霸占天权宫的。他定是在弟子房一个人守着天权宫弟子的屋。
　　青岚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凭着比玉书略高的身材提着他的领，恶狠狠道：“你这个外表纯良内心阴险的破小孩！”青岚凭着那个“破”字，很不雅地喷了玉书一脸的唾沫。
　　“青岚师兄。”玉书皱了皱眉，立马与他拉开距离，道：“不知青岚师兄生什么气？”
　　“哈…我生什么气？”青岚咬牙切齿道，“你是故意整我的吧？墨调那么稠就是为了让师兄摸出来是吧？”
　　“谁知道青石师兄会去检查啊…”玉书无辜道。
　　“别狡辩了！我看你就是要拉本大爷下水！啧啧…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小辈！”青岚负着手，带着一副恶狠狠的神情围着玉书打量，“墨调那么稠又费笔又难写，你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好啊，看本大爷倒霉你就高兴是不是！”说罢了，蛮横的小孩就要欺上身去开打。
　　“你住手——”玉书低喝一声，用尽气力将他推开，解释道：“我只不过想认识青石师兄！……你受什么罚，我陪你好了。”
　　“啧…果然另有图谋！”
　　“我认识救命恩人，怎么又另有图谋了？”玉书瞥他一眼，尽力辩解道。
　　青岚干笑两声，这下可是戏谑之心大于愤怒，背着小手在玉书面前转悠来转悠去，嘿嘿笑道：“你是没见着昨日青石师兄回天璇宫那个样子啊…”他故意放了一半的话不说，偷瞄着玉书。
　　过了好半天，玉书也瞄他一眼，道：“怎么不说了？”
　　“嘿，我就不说，你自个儿去问青石师兄去！”青岚一脸的坏笑。
　　玉书冷哼一声，道：“不说便不说，我看书去了。”说罢就往天权宫走。
　　“哎、哎，别走啊。”青岚赶忙拉住他，道：“你不是那么喜欢交易么，那咱们又来谈条件吧。”
　　玉书谨慎地望着他，问道：“什么条件？”
　　“你敢不敢发誓，说：‘我玉书绝对不会对青石师兄图谋不轨’？你发了誓我什么都告诉你！”青岚一脸坏笑地怂恿着玉书。
　　玉书斟酌了一会儿，开口立誓。
　　毕了，青岚便一脸得逞地拉着玉书到了书架后面躲藏，小声地将昨日的事娓娓道来：

　　话说昨日青石迷迷糊糊地被玉书塞了一卷《宋词》，迷迷糊糊回到天璇宫。
　　进了门，便听青岚叫道：“青石师兄，我还当您是要把这二十卷棋经还回去呢，结果您还给拿一卷回来。”他手脚麻利地上前来接过青石手里的书简，又因为做了错事难得细心地扶着他坐下。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生气了，于是知趣地躲得远远的。
　　沉默得不能再久了…
　　“青石师兄，这些书简，您打算怎么处理啊？”青岚不得不提起胆子主动去问，他可不想在这儿耗着，他可想吃午饭呢。
　　“嗯？…”青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书简。”提醒道。
　　沉默一会儿才淡淡道：“搁着吧，和那些棋经搁在一块。”
　　“是…”

　　“哎呀，反正他是失魂落魄的。”青岚讲完了一通口干舌燥，颇有些不耐烦了。
　　玉书点了点头，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啊。”青岚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倏尔又凑上来贼贼地问道：“你到底对师兄做什么啦？”
　　“……”玉书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这个嘛…不足为外人道了。”
　　“外人？你还当我是外人？真不义气！”青岚气急，往他胸口一拍。
　　玉书配合他，似乎被拍得不停地咳嗽，眼神却偷瞄着青岚，但是并不打算说话的样子。
　　青岚打过了也不生气了，他图谋不轨的眸闪着奇异的光彩，目光穿过书架看着远方升得圆满的太阳，惊世骇俗地吐出一句：“你不就是喜欢青石师兄么？没事儿，不怕，有我在呢，我帮你！”
　　玉书本来是装咳嗽的，这下真的被自己的唾液呛得厉害，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
　　“咳咳咳…咳咳……你、你说什么啊？！”玉书面上一红，话也说得吞吞吐吐。
　　“还不承认？！”青岚一下子跳了起来，负着手看着玉书又是一副说教的样子装模作样道：“刚刚提到青石师兄你那个笑容，别以为本大爷不懂。那些师兄看喜欢的师姐也是这个眼神，笑得跟只狐狸似的。”
　　“我…”
　　“我什么我，你不愿意啊？你真不愿意啊？”青岚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不愿意发个誓来听听。来，学我。”
　　青岚上前两步举誓道：“‘我玉书绝不可能喜欢青石师兄，若有违背，马上变癞蛤蟆。’你来试试。”
　　玉书气急，只吐了一个“我…”字出来，再没下文。
　　青岚得意地越笑越大声：“我说吧！喜欢就是喜欢，还不承认…”
　　“不承认什么？”温润的声音夹在青岚未完的话里，他的嗓子犹如一下哽住似的，再发不出来声音，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一脸惊惶。
　　青石移了两步，清瘦的身子便从搭着的书简的缝隙中透出来。依旧是没有任何情愫的神色，依旧是那如谪仙般的风度。
　　“你草晴师姐跑来与我说你翘了早课。”青石立在那里不紧不慢地说道，“胆子倒是大了。上次没罚你，不如这次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青岚哭丧着个脸从书架后面慢慢爬出来，一边向玉书使眼色一边道：“青石师兄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嘛…”
　　玉书看着突然出现的青石和态度大转变的青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青岚一直递眼色心下也犹豫着是不是要开口帮他。未等他开口，青石却先说道：
　　“青岚不懂事，打扰玉书师弟了。”
　　青岚瞪了玉书一眼，玉书只好视而不见，对青石赔笑道：“没有的事，师兄多心了。”
　　“既然如此，青石与青岚先走一步。”
　　“且慢。”玉书轻轻唤道，快走两步从远处书架那里把昨日晒的书取来，捧到青石面前，道：“这是师弟为师兄抄的……”
　　“玉书师弟。”青石不温不火的语气一下子打断他，又冷冷道：“师弟若是无所事事，不如随着青岚他们一起上早课。青石若是要看书，青石自然会遣人去刻。刻书这种事，就不劳烦师弟了。”
　　“哪里，不劳烦的…”玉书话又未说完，只听青石声音寒若冰霜一字一顿道：“师弟，恕青石先走一步。”说罢扯了青岚就要走。
　　“师兄！”玉书抢在他们之前张开双臂拦下，声音一下子拔高了许多。沉默一会儿，他又恢复温声道：“师兄若是觉得浪费阿书的时间，阿书可以在早课之后来为师兄念书的。”
　　青石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一言不发，绕过他便直直走了。
　　最后，只留玉书一个人在院中苦笑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