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之斗》息沐

22、鱼戏莲叶西（上）

　　从夜深吹来的风总携着些浑浊的气味，吹醒了叶尖的露珠。
　　西边的月轮失去了光泽，但还如玉盘那般玲珑剔透。东边的山头与天之间亮成一线，如同细细勾勒的精致的一笔。
　　玉书眯着眼看着渐渐迎上来渐渐刺眼的朝霞，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回来了。”清冷的声音响在身后，却不如记忆般的那般冷若寒霜，还携着许些温柔旖旎在话语之间。
　　玉书惊喜地转过身来，果然看见那个清瘦挺拔的人儿，开口是止不住的笑意，道：“师兄，好久不见。”
　　青石微微一笑，道：“两年前你来天璇宫见我时也是这么说。”
　　玉书忍不住将他轻轻揽进怀里，伸手将他额边的发轻轻地挽到耳后，细声道：“师兄…两年来，你可好？”
　　青石在他怀里并没有反抗，反而是顺着他的意把下巴依在他的肩窝处，笑了笑道：“当初我痊愈之后知道身边不是阿书，也没怎么关心。后来几天没碰着你，才知道如颜师叔出去云游也把你抓走了…这一走就是两年，我还不是照常地过，倒也没再生什么病。”这话听着觉得平常，但总觉得有些落寞。
　　玉书暗自笑了笑，抚着他的发道：“师兄这是想阿书了。”一句话说得极轻，气若游丝。
　　青石一下子就沉默了，只是拥抱着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
　　“师兄还跟当年一样，一害羞就身子僵。”玉书轻声调侃道，见他不说话，又将怀中的他紧了紧，叹道：“阿书再也不走了…”
　　“倒是你，当初一身伤还没好又添新伤，玉衡宫制的解药来来回回试了那么多次，也不知解干净了没有…”青石略略担忧地推开他，一双好看的眉微微蹙起，脸上挂着的却还是平日里清冷的表情。
　　玉书笑了笑，抚了抚他的脸道：“毒影都放回去了。不解干净了草谷师姐会放她走么？”
　　问题问完了，目的达成。青石当然不依被他轻薄，险险地回退一步，道：“天快亮了，一会儿加冠的弟子都该来了，准备一下。”刚迈步走，却被他一把拉住手。
　　“师兄，是专程来等阿书的？”玉书笑得灿若桃花，不料青石甩开他的手，一声不吭地走了，只留给他一个清瘦的背影。
　　不过玉书的好心情依旧明朗如天边朝霞。
　　*
　　玉书从七宫的传送阵法里翩然走下，抬头便看见青衣人站了一排。
　　从左往右数过去：
　　青宿、青云、青霖、青岚…吓，站了一排。
　　玉书饶有兴趣地数着他们几个人，数着数着觉得不对劲，便开口问道：“师兄呢？”
　　四人笑眯眯地齐声回答他：“师兄在天璇宫等你回家吃饭！”
　　玉书便一脸期待地告了辞，御剑往天璇宫飞…
　　*
　　“师兄…吃饭……师兄……”梦呓声透露了本人的心思，让偷听的人嘴角泛起了贼兮兮的笑容。
　　伸手利索地握住他的鼻子，玉书一下子只得小声哼哼，待喘不过气了便一下子清醒了。
　　玉书立即反应过来一手卡住他的脖子，身形之快令人反应不及，青岚还未因为得逞而狞笑就被制了个服帖。
　　挣扎着低头看他，眼睛都还没睁…
　　“咳咳…咳咳…师弟你这套听风辨位的功夫是…咳咳…跟青石师兄学的吧……”青岚因为脖子被人制住，咳嗽个不停，挣扎着挖苦玉书。
　　玉书听见是青岚声音，立即放了手，睁开眼，眸中还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蒙。
　　青岚哀号一声捂着自己的脖子，嘴上还不停调侃道：“刚刚听你在喊师兄…怎么，做什么春梦了？”
　　“去你的。”玉书面上一红。一站起来，双腿就酸得厉害，想来是刚才坐在冰冷的石梯上冻着了。
　　“真有你的玉小书，加冠典礼前也能在这儿睡着。”青岚调侃道。
　　玉书手上做了个掐脖子的姿势，吓得青岚后后退一步，只听他笑道：“我和师父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快累死了。”
　　“你不就是想着天璇宫里那位么……对了！你小子，一别两年，回来不来个热情的拥抱也就罢了，还掐我。”青岚皱着眉骂骂咧咧，又想起什么似的去翻他身上的纳物锦囊，叨叨说：“有没有给本大爷带礼物啊？”
　　玉书也想起什么似的，主动把锦囊翻出来。在里面倒腾半天抽出来把用布裹着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把细剑。
　　青岚喜不自胜，还特意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把剑接过来，掂量掂量道：“嘿嘿，倒轻不轻的，肯定是把好家伙。”刚想说谢，却听玉书淡淡道：“我差点忘了，你帮我把这两样带给师兄，看日头那边加冠典礼肯定开始了。”说罢，又把一叠书简塞到青岚怀里，青岚险些没稳住。刚想出口骂他，结果他身形一闪人就没了。
　　空留青岚在原地咬牙切齿。
　　*
　　蜀山，七宫，天璇宫。
　　青岚霸气地把两样东西往空荡荡的棋桌上一扔，介绍道：“喏，这把傻乎乎的剑，玉小书送的。这叠重死了的书简，玉小书送的。师兄…他是不是要娶你回家来下聘啊……啊！”青岚吊儿郎当地还未说完话，便被一颗棋子“咻”地砸上了脑门。
　　“啊啊啊，你就知道用这招…”青岚叫道，“你用这招都压榨本大爷多少年了？有十五年没？”
　　青石面无表情地动手拆剑的布包，淡淡道：“招不在新。”青石受他们调侃也司空见惯了，越加显得淡定。
　　“咦？看起来就是挺漂亮一把细剑嘛，比师兄你用那个都不实用的样子。”青岚努了努嘴，一屁股坐在青石对面。
　　“触手生温。”青石淡淡一句介绍了其特性，一剑刺来，看似凌厉却不带力气，青岚接了接剑刃，的确触手生温，跟上好的玉石似的。
　　“触手生温有什么用。花瓶似的。”
　　青石手挽剑花，就这么坐着舞剑。只听耳边剑风呼啸耳畔，青岚听得心痒，也召出剑来两人对峙起来。
　　见青石的剑横扫而来，青岚仗着力气长一点便斜着剑来挡。两方剑锋碰在一起也没有发出刺耳的响声，反而觉得柔和得很，两人也没有被强大的冲击力震开。反而是青石将剑棱了棱，竟削断了青岚的剑头。
　　“…凶煞啊。”青岚叹了一句。
　　“剑锋柔和缓冲却削铁如泥。”青石又给这把剑下了定义，“单这几个特点的话，世上约莫只有一把，是折剑山庄收藏的‘泪如倾’。”
　　“听说过，挺女人的一把剑。”青岚捂嘴笑道。
　　青石也不理他，自顾自地道：“这把剑柔、轻、细，触手生温，有些灵性。倒是把深得女子喜欢的剑，不过女子难以将它发挥到极致罢了。”
　　“可能就是从折剑山庄赢回来的。玉小书不是被罚下山去折剑山庄拜访么，说不定欧阳老头就留他下来一起打擂台了。玉小书的剑法本大爷还是很看得起的…”青岚大大咧咧地道。
　　青石点了点头，叹道：“真是贵重。”
　　“师兄你要是觉得贵重可以让给师弟我……吓！”青岚望着冷冷的剑指着自己的下颔，虽自己手握长剑却又不是他这般神兵利器…而且，还是断的。
　　青岚怒气冲冲地撒了剑往门外走，边走还边叨叨：“你们两口子欺负人！”说罢迅速地往门外一溜，“咻咻咻”三枚飞出的棋子将门口进来的人迎个正着。
　　书简利索地敲开三枚棋子，老神在在的某人立在门前，望着青岚笑道：“谁又惹我的师兄生气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