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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父子陷泥沼(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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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李公公眼见众衙役围在陆广明四周,便摆起官架子,大声喝道:“好个罪大恶极的贼人!来啊,给我拿下!”。
那陆广明被这句话弄得如坠云里雾里,自己帮忙追贼,这番却又变成了“贼人”,心里大讶,糊涂不已。倒是那小陆朗镇定一些,沉下心来,低声对自己爹爹说道:“爹,我瞧这些人,定时要拿你当替罪羊了,看来那老头不是平头老者,想是宫中有后台吧。”
陆广明听得此话,也觉有理,便对周遭笑道:“好个官官相护,我倒要看看,今日有谁能拿得下我!”说罢,一手抄起陆朗,用绑斗笠的绳带绑好背在背后,一手提起腰间长刀,将布鞘散开,散出两节长棍,一节大刀。这陆广明手中暗暗发劲,长棍、大刀便齐齐甩入人群,当先几人应声倒下。众衙役瞧的此节便齐身上前,背后几人正提刀要砍,陆朗急喝一声:“爹爹小心!”。陆广明一回身,将刀鞘横扫,阻了几人,便又一个空翻,接住弹回来的长棍大刀。这动作须臾之间便告完结,堂上之人无不大骇,更有几个练家子心中叫了一个好。
那李公公站在厅堂以上,只觉陆广明动作极快,十几个衙役竟在一瞬便倒了两三个,慌忙嚷道:“快,赶紧拿下,重重有赏!”
陆广明听得此话,怒气顿生,喝道:“狗官,我先取了你的人头!”说罢,拿起手中物什,由三变一,组装起来,合成一杆长柄大刀。那陆广明横刀扫开,便又阻退几人,大刀一立,便如霸王在世,项羽重生,肃杀之气溢于面庞。弗横刀虚转几圈,用刀尖微一点地便挺身跳起,来到李公公头颅之上。那陆广明豹眼怒睁,眼见便要砍下,让那李公公身首异处,却忽然凭空支出一柄长剑格挡开来,陆广明只得越过李公公,跳到案桌之上,心中大惊:这格挡之人,竟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劈出一剑,且不说速度多快,光这以柔克刚的劲力使得如此圆润,便足够令人瞠目。
那格挡之人不等陆广明回过神来,便委身上前,举剑劈来。凛冽之气也紧随而至,陆广明倒是好说,苦了那陆朗,虽然躲在陆广明背后,那耳中也是“嗡嗡”之声不绝,捂着耳朵皱着眉口中不住大骂:“臭王八,老混蛋,生了孩儿就是狗头猪脑鸡身子的怪物”云云。
那格挡之人听陆朗骂得阴毒,手上更是发力,一轮剑花下来,整个桌案已然生了无数剑痕,看来便要散架。陆广明站在其上,心下了然,瞧准机会忽然跳将起来,把长刀插在桌案之上,直透桌面,整个身子瞬息之间停在空中,头顶冲着格挡那人。那人瞧陆广明如此门户大开,森然喝道:“呔!中!”将剑往陆广明百汇要穴刺去。陆广明大喝声:“来得好!”一声喝罢,身子一歪,双手呈持剑之姿握住刀柄,脚亦踩在刀柄上,手劲一提,双脚一蹬,大刀带起桌案横飞向那人,格挡之人见此奇招,心下大乱,正欲翻手格开却已是不及,便被桌案撞了一趔趄,虽不是大碍,却狼狈不已。回神一瞧,陆广明早已站立停当,一派威严气势好不惊人。这人心中如此思量,脸上依然挂着狞笑。
陆广明眼见这笑,心下明了,朗声道:“想必这位便是淮安‘笑面狻猊’陈泰了?”
陈泰被人道破名号,倒有些喜不自胜,笑道:“阁下好眼力,鄙人久不在江湖,居然还有人听得我的名号。”
陆广明心道:“这人三年前一柄长剑,打遍淮安无人能敌,那时朝廷正值与番邦打仗,这人一身武艺也随军参战,结果竟被封了官。听说这人武功路数阴险,这回却要小心了。”想到这里,陆广明接话道:“‘笑面狻猊’阴险无比早有耳闻,自然认得。”
陈泰听得此话,脸上虽是笑容不减,眼中却露杀机,一语不发挺剑而上,陆广明便接下招来,四周十几个衙役竟没有一个能够上的身去。
那陆广明正自见招拆招,只听耳旁陆朗轻声说道:“爹爹,我瞧这人只顾往你上三路招呼,我瞧他下盘不稳,不如你打他双腿。”
陆广明闻言,眼角一瞥,正如陆朗所言,这陈泰善使剑,专攻人上三路,却空留双脚罩门,正是取胜之法,只是陈泰剑法不弱,尤狠而快,陆广明格挡不及便是大败之命,哪里有时机取他罩门。
那陆朗瞧陆广明不答话也不反驳,自知自己猜对,但也明白陆广明抽身乏力,无法夺那陈泰弱点,心下一动,便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吹筒。这吹筒乃是乡间小孩玩耍之物,三寸来长的竹管,中间掏空,放些石子儿、泥团,用嘴一吹飞将出去。那陆朗好几回用这吹管打破了邻里街坊的窗户,被陆广明教训了几次,便将吹管藏了起来,这回倒是派上用场了。只是这眼下哪里寻的来石子儿泥团,正自焦急,这陆朗灵机一动,在斗笠上抽了一根竹篾,放在管中,瞄准那陈泰双眼,鼓起腮帮子猛一使劲。这乡间玩物虽是儿戏,却也是力道极大,原是这竹管内定要沾上水,用劲一发,打在人身上很是疼痛,这陆朗虽在这是找不到水源,却有唾沫,便吐了些灌在竹管里,瞬息之力一催,直直飞到陈泰面前。
也是那陈泰运气好,这竹篾本就坚韧,且尖亦利,若没入眼眶,便要瞎了一只招子。那只这陈泰正巧避过陆广明横斩一刀,侧头歪过,将将避过竹篾射入眼中。不过竹篾却也扎到陈泰左颊颧骨上,那陈泰岁不觉痛,却心下大疑“哎呀”一声,顿时气息一滞,中路大开,那陆广明见机会来到,翻手持刀,横斩陈泰双腿,这陆广明力道拿捏的极好,将将斩断髌骨。陈泰双腿被废,一时讶异也是忘了喊疼,歪在地上呲牙咧嘴。陆广明正欲上前取他性命,想到这人不算罪大恶极,心下一软,便又作罢。
见这场面,厅堂之内众人无不大骇,这皇城之内一向太平有余,哪里有这般动静。
比起众人来说,陆朗自小虽是调皮,可毕竟只是顽童一个,哪里见得这血肉模糊的场面,连忙扔掉手里竹管,捂住眼睛。陆广明发觉陆朗害怕便也急着离开此地,便拿刀一指,冲那李公公喝道:“狗官,今日饶你一命,哼,如若再扰我父子,定要你与这陈泰一般下场!”说罢,转身便走。
四周衙役被方才一幕吓得够呛,竟无一人胆敢上前阻拦,只那李公公站在上首头晕目眩,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过去,这李公公站起身来,稳定心神,只愤愤然一句:“都是废物,一个乡野村夫也打不过,哼!”说罢,甩袖便走向后厅,欲去抱那婴孩。
大堂内之人听得此话,心下不快竟无一人保驾,呆在堂中不挪寸步。
这李公公刚窜进后厅,单觉茂就探头探脑招呼起来,李公公听见,想到这一番打斗,这单觉茂却偷乖卖傻,躲了起来,心下不快也不买账,自顾自地走着,没出几步,又颇不痛快地回过头来,不耐道:“那小婴孩在哪个房中?”
这单觉茂本事没有,胆小怕事,心下也是羞惭,刚讨了好大个没趣,眼见话茬送到眼前,哪里顾得面子二字,连忙说道:“哦,本官……不,不,下官使了个老嬷子将那婴孩安置在偏厅,从这绕过大厅便是。”这单觉茂乃开封府少尹,本和内侍官毫无瓜葛,论起品级还要比这李公公来的高些,却口口声声以“下官”自称,虽是无耻,却也让这李公公听了心下大悦。
李公公正要摆弄出个笑脸,蓦地脸色一变,嚷道:“偏厅只可由大厅过去么?”
单存茂不明就里道:“这倒不是这边也可以,但前面大厅要快些,要您再倒回那大厅,可会……”
“蠢货!蠢货!”那单存茂“快”字还未出口,就被这两声“蠢货”生生撞了回去,撞得直叫一个六神无主。
李公公瞧得单存茂这幅模样,更是着急,嚷道:“还在这呆傻作甚,还不给我赶紧去把那孩儿抱来!若是迟了,唯你是问!”
单存茂听出严厉,慌慌张张去了,连呼衙役快来。这李公公则跑在其后,一路跟着绕过大厅,那大厅里的不管知晓不知晓事情原委的也都跟着跑了个干净,唯独剩下那瘸了腿的陈泰,如何大叫大嚷均是没人再理,气的嘴里尽是“贼厮鸟,直娘贼”的乱骂。
那李公公充耳不闻,只顾狂奔,哪里晓得单存茂更是火烧了屁股跑得飞快,心里憋闷,我这番领了圣意心内着急,想不到你这小小少尹也是这般,心里一急便大嚷:“你且慢些。”单存茂闻言心道,这厮真是蠢人,我不跑快些,难免不背黑锅,背不背黑锅便算了,这不跑在前,又怎知道那婴孩在哪间屋子。心头如此想来,脚下却也不得不得慢了下来,迁就起来。就这不一会儿功夫,终于到了那偏厅屋前,但见门户大开,单李二人瞧得,心内齐齐叫糟,李公公后来居上,当先抢入房中,眼见一个老妇坐在椅上惊魂甫定,心下了然,只得恨恨啐了一口恶气,喝道:“单大人,我领皇命在身,令你着这开封府上下给我把这汴梁城拆了也好,端了也罢,也得把这反贼给我揪出来,不然定办你个渎职懈怠之罪!”
这单觉茂听着犹如三九天的冰锥,根根扎在心坎,心道我这开着家门,前来了饿狼,后却到了猛虎,真是倒霉到了家。唯唯诺诺领了命,吆喝其身边几个衙役,声道:“着令尔等定要捉拿此贼!快些去!”几个衙役听罢去了。那李公公森然道:“单大人,若今日之事透露出半点,无论是谁,都休要安生。”也不等单存茂吐出半个应承,便领了几个侍卫径自去了。
唯留了单觉茂和那嬷嬷糊里糊涂坐在房中,阴郁地像割了脖子鸡,蔫头蔫脑,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