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群侠传之紫衣手记》戚戚紫衣

7、逍遥神林

　　幕鸦归巢，今日在忘忧村里喝够茶水，无瑕子也回来了。“老胡，今天谷里可有发生什么事儿？”“大事呢主人！玄冥子差点闯进来了！”老胡比手画脚说道，“到底是三少爷有办法，几句话就把他赶跑了。”
　　哦，无瑕子眉毛轻挑，只是轻描淡写应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未明自拜入门下，虽然手腿上功夫没什么长进，身上那股正气却愈发傲然。与逍遥谷同甘共苦、与江湖武林同荣共辱之言，确实不是玩笑话。
　　这头无瑕子与老胡都在夸他，那头未明正死乞白赖地套师兄的话。
　　“师兄，你别捂得那么紧嘛。到底是什么不开心的事啊，说出来一起开心开心嘛！”东方未明不依不饶，谷月轩不答自是走路。
　　他想起师父忍俊不禁的模样，想起那只言片语“遥想当初，小轩可是……呵”，难不成师兄你被吓尿裤子了！？未明紧紧跟在月轩后头，看月轩脚下步子更快了，他这时几乎肯定，师兄拜师时候就是被师父给吓了的！哈哈哈，他也大笑。
　　“未明——”是，师兄有何吩咐？“难为你想到这个情况，你是不是小时候真有个什么事把自己给吓得……”后面就不说了，谷月轩只是淡淡反讽一句，便把东方未明给哽住了。未明怎么可能告诉别人，小时候被隔壁王大霸吓尿裤子的囧事呢，还不止一次，囧囧囧，他卑微到泥土里了。月轩看师弟嘴巴给堵上了，嘴角轻扬，自己也是偷笑，但他并不是要未明难堪。快走吧，回去晚了要让师父担心呢。

　　虽然逍遥谷地处洛阳西北，但却人迹罕至，在这碌碌俗世里坚守着清净陶然，而这一切，要归功其外头重重环绕的森林。当人们看见那些参天树木，会怀疑是否洪荒之际便植下了种子，否则，何以有如此与天同高的树灵！绵延数里，隐天蔽日，静静哺育着各种飞禽走兽。便是这道天然屏障，使得谷子里一个世界，谷子外一个世界。奇人聚集的忘忧村，密林愿意把它揽入怀抱，村子与逍遥谷的距离不远，甚方便。其他的人烟，最奢侈便是让它们留在山脚下、林子外。
　　未明进谷子的时候不省人事，自然不知这一道绿色环卫的奥秘。而今被师父喊去城里买腊肠，前脚才踏进林子，后脚便知道这林子的厉害了。密林环抱、株株相接，天地昏昏然，路在何方？未明瞎转一个时辰，还找不到北。原道只是寻常林子，自己却几乎要被磨死在这里了，多番尝试，他认准一个方向，疾行三数里光景，可眼前仍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再仔细一看并没离开原处，只是在这附近转圈，瞧那树上搁置的白石子，便是自己刚才做的记号……未明四叉八仰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想着这里是不是按那个什么八卦阵排的啊，若自己闯闯撞撞开了“死”“伤”二门，大罗神仙也难救命。
　　“有人吗？我在这里啊，我被树林给吃了啊——”
　　东方未明喊了数声，在这鸟也生蛋狗也拉稀的地方，就是没有人！他又喊数声，还是徒劳。高木悠扬落下几片叶子，其一贴在未明额头上，清凉清凉的。其实这片林子很适合偷懒睡觉，温度恰好，湿度恰好，连日累乏，睡虫滋生，东方未明这时不自觉闭上眼睛，无意识地睡去了。
　　梦里他回去找隔壁王大霸算账，打得他满地找牙；梦里他英雄救美护住那卖艺的女子，几招就摞倒那八卦门的混蛋；梦里曾经讥他、讽他、笑他的武当高徒也来捧他、攀他、求他；梦里……梦外悉悉殊殊，有人翻找他的衣服，未明浑然不觉；骑到他身上，总该反应过来了吧？毛绒绒的手，色色地伸进地上躺着人儿的衬子里。嘿，再不起来要失身了哦！
　　未明先是觉得脸上喷来热气，接着胸膛痒痒的，后来居然翻身不得，鬼压床？难道也是被这片诡异森林磨死的同辈中人？冤有头债有主你寂寞了也不能找我陪啊！未明惊醒，吓得大叫，眼前异物浑身长毛，双眼通红，肚皮外翻，原来鬼魂长这个模样……不对啊，未明傻了那么几秒，回过神来：死猴子，滚开！
　　这猴子有四尺来高，灵臂一展，轻巧攀上十几尺高的枝桠，在上头叽叽喳喳地，却也不走远。瞧那畜生掩嘴作笑状，这得瑟的模样。
　　猴子跳过几个树干，见地上未明没有跟过来，竟然又攀回去，折了树枝便扔，一根不够，再多几根，总有树枝命中红心的，吱吱，呱吱，叽叽叽叽。这次，未明还真的被气得像一只猴子似的追着树上的猴子，后者大笑便跑。说来也奇，树上的猴子虽然调皮却不隐踪迹，总是让地上的猴子看见，追追赶赶，地上猴子不知不觉跟着疾行数里。浑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时候，噗的一声，眼前冒出一个村子。
　　未明傻傻站在阳光下，看到前面“杜康村”三字牌子，猛然想起——给师父买腊肠。
　　杜康村子坐落在山脚北，村尾紧挨着逍遥神林。虽然与洛阳城有那么一段距离，村子却也热闹，日日酒旗飘扬，酒香不断，在天下酒鬼里头这个杜康村可是赫赫有名呢。
　　未明探得今天村子里的腊肠都被酒馆买去下酒了，他便赶过去。杜康村酒楼“不醉殇”，传闻是当朝大才子唐伯虎起的名、题的字，这里日日卖酒千坛，偌大的酒楼里坛子占了半壁江山，客人或睡或醉酒池中，可谓壮观。酒楼里层层叠叠大大小小的酒坛堆积到窗户处，未明正纳闷要怎么找到小二，他自己那身打扮便是让人误会他是小二了。
　　“嘿，过来过来，陪老酒鬼我划酒拳！”有个老头儿满嘴酒气把未明拉过来。划酒拳？这个我不会哩。未明推辞，他真的不会。
　　木有问题木有问题，我教你便是，你听好啊。酒鬼打了个酒嗝，你我同时伸出手指并各说一个数，谁说的数目跟双方所伸手指的总数相符，谁就算赢，输的人喝酒……未明半懂不懂时候，老酒鬼就已经出招了，他也只能跟着瞎喊，什么宝一对啊，一心敬啊，哥俩好啊，三星照啊，顿时天花乱坠，未明当然被罚得好惨。
　　酒是喝到别人肚子里，这个老酒鬼却也开心，开心得不喝酒了，舞着筷子在桌子上乱跳，身着红衣黄裤，满头银发，头顶还歇息着一只酒醉的鸟儿，也随酒鬼舞动而一蹦一跳，甚是滑稽。一开始也只当他发酒疯，但看着看着，东方未明觉得眼前这奇怪老头的一划一式，半醺不醉的模样很有架势，行云流水间有那更深的秘密，但到底是什么，自己这个时候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很厉害吧。对了，还得给师父买腊肠呢！
　　回去时候，又是那树上猴子领路，看它攀枝前头，未明心里感叹真是神林奇遇啊！送至谷口，暮光蔼蔼，落日西沉，蓦然牵动人之全部离愁伤感情愫，未明踌躇如何跟它表示自己的谢意，那灵物已是靠上前来，学着人儿模样给未明一个拥抱，自己心跳是那么剧烈呵，他也紧紧抱住如此灵物。
　　别过之后，未明恋恋回到谷里。“师父，我回来了。”
　　“哟，未明儿回来了。为师交代之事办得如何啊？”
　　“是，腊肠在这。”但是未明搜遍全身，除了那股肉味，硬是不见腊肠。我明明放在这里的啊，难道……这个时候，猴子荡在森林深处，嘴里嚼着刚刚从傻瓜未明腰间掏来的腊肠，叽叽叽叽，甚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