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群侠传之紫衣手记》戚戚紫衣

110、青城作法

　　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
　　五月的青城山，这本终年常青的松针，为何有一种灰白的萧瑟之感？山前道场高筑，四围有整整两排穿着青衣的道士，大多面容稚嫩，这是道士中最低档的——黑褂。他们手中拿着鼓锣笙笛，砰砰的敲着、呜呜的吹着，先夺在场人的听觉。道场的中间还站着两个道士，黄衣褂，显然比青衣高级。一双人手中各捧牌子，口中念念有词，身姿动作自是比青衣娴熟。黄衣的前面就是道长，紫霞道长，其身披红褂，褂子闪闪发光，举手投足如一只赤练鸟，头上戴着羽冠，脚下踏着木屐，手中同样拿着个牌子，燃二烛点三香，四叩五拜，六掌七揖。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他念一句，后面的道士们就跟着念一句，一时千百声作。
　　荆棘看得道坛上，中央承着一盘土，幽冥神剑则恭敬奉在西位，北位端有一碗水，东位置有一把桃木剑，南位……南位紫霞子身形一个飘忽便踏上了，喉咙上下滑动骨碌有声，待他张口时候更是吓煞众人：一道火龙喷出！速度之快，仿佛困在道长腹内久时、日日受那三昧真火的折磨，这会儿窥得出口还不逃脱！
　　荆棘见怪不怪，倒是有人大惊小怪，一个女孩子大叫，身上银饰印着火光哗啦啦作响、仿佛怕被熔为一摊银水。而随即被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子给按住：“妹子不要吵！”叽哩咕噜说的不是汉语。
　　再说紫霞子这口中，火龙半分不差直捣中庭，那青衣加紧敲锣吹笙，那黄衣加紧念辞舞祝，荆棘看着这道坛一切，心里默默数来：天赋五行，变化而有我人类，亦有世间万物，其火主南方，火后有灰烬，故火生土；矿石原料来自地下，故土生金；金属遇冷则有水雾，故金生水；水能滋养植物，故水生木。铁器不入阴阳，本被困于其中的天龙弟子魂魄随着五德始终，转了一圈来到这东方之木位，主生之木位，他们该是得到解放了吧？魂来松林青，该随着葱茏树木扎根土里，安息去吧？在接下来的茫茫岁月里站成一棵树，一半散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忽地紫霞子一声大喝，如着疯魔。原来这夏至阴生，即阴恶从五而生，五月五日双五相逢，虽是阳气运行到端点的端阳之时，也是最不吉利之恶时！五行之火应的是现在夏季，但五行之金应的却是秋季，要想把幽冥神剑中的冤魂引渡干净，当然要择天时。也就是说，紫霞子这一法坛需要递兴废、开至秋末冬初，做足一百八十天功夫！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归来归来！不可以久淫些。”
　　有青城弟子过来请荆棘暂作回避，后者身上无道力庇护，还是不要于道坛法场逗留太久。荆棘看那坛上幽冥神剑，看那紫霞子，眼神一转，看那道场对面的苗族姐妹。青城弟子会意，只说也会请她们暂避。
　　避不避，荆棘不在意。这对苗族姐妹连同她们几个族人只比自己迟了几天上山，自己是为送剑，她们又是为何？瞧紫霞子倒不敢怠慢她们，赶忙迎为上宾。这上宾之东位由荆棘坐着，俩苗族姐妹坐南位，她们的族人坐着北位，剩下最卑的坐东朝西位置，倒是留给主人了，岂不喧宾夺主？“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那时紫霞子说毕是哈哈大笑，本来那南位、北位是要留给尸毒二使的，只是见不得他们上山来，到底去了哪里？那笑声这会儿还缠在自己耳际。不待弟子引路，荆棘自己回去道观。
　　荆棘之所以在意那伙苗人，还不是因为龙井村外碰到的那具尸鬼！
　　“听说杭州最近有云贵苗人出没，这苗人平素不出故里半步，这会儿远赴江南水乡，除了收尸，不可能有第二件事！收尸？是的，苗人之中有一种职业，名为“赶尸人”，专事族人客死收尸一职，你夜里所遇，怕是赶尸、即被喂了蛊，听着铃声行事的尸体。是吧，那个时候有听到铃声吧……”那时战后问话龙王，龙王如此解释，而今苗人上来青城山，难不成是青城山有客死的苗人吗？当然不是！
　　往山里走，四周峭壁陡岩群山拱揖，渐渐地渐渐地，那后头引路的青城弟子浑然看不见了，倒不是他偷懒，而是荆棘足下实在太快。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跟上他的身影，他也不愿意随便让人跟上。山水相映处，外墙与殿堂依稀看见了。数年前、青城掌门易位之时，无瑕子不是让谷月轩与荆棘过来见证一番吗？谁也不与谁一道，这“干崖迤逦藏幽胜，万树凝烟罩峰奇”的景色，就由不得两兄弟一齐看吗！
　　进去观里，留守的弟子各值己位，瞧他们面无表情，人间七情六欲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三清殿旁有树，树身中有恢复不了的伤口，天上艳阳此时投落而那碧绿的墨绿的华盖层层遮拦，最后所见不过如指甲盖大小的光斑，光与影交织，一瞬间似乎让荆棘见到青阳紫霞当日比武之景，最后有剑直愣愣硬挺挺插入树身……只能说此处百气缭绕，让人神游身外，荆棘回过神来，自是回去房间。
　　鸟语幽梦断，香横经帙翻。青山围岑寂，闭户参日月。观里值守弟子的姿势表情，今日与昨日是一个模样，甚至明日与荆棘最初时候见过的还一模一样！就是位置上换了人，一时还认不出来呢，值者都是绷着脸、拧着眉、紧着嘴。自青城易主，紫霞子不仅开盘移山灌水重修道基，对观里弟子也下了不少心思加以调教啊！这种情况下，稍有人多言一句、多走一步，自是很容易被察觉。
　　过数日，巳时，却如山下辰时，宿雾方收，晓日未透。有弟子在客房外张望，瞧这人瘦弱之态是腰不盈握，说是小道，倒不如是小乞儿。突然有光由檐瓦折射，晃得底下人一时睁不开眼睛，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岂不天象告示？这小乞、不，小道转身就跑，不取那青石道，而是斜刺进去林子，果然有鬼。
　　荆棘出来慢了一步，他想这几天有影子三番五次在外头晃、可是有什么阴谋？今天非查个清楚！想着当下飞身追去、也扑进林子找那一抹不协调的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