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桃花望天涯》戚紫绛

3、第 3 章

　　（三）
　　我站在门内，心却在门外，张望着是否有从路口转过来的人。不多时，果然见小桃提着包袱出现在转弯处。在她身后几丈远的地方，站着我日思夜想的人，楚天。他紧随小桃的目光里洒满温柔，让我心酸。
　　当年，楚天护送弟弟回家，我便被他身上那自由的气息所吸引。之后，他日日来访，与我交谈甚欢。那灰褐的眸子里，有我最艳羡的洒脱。心生爱慕，在与他一次次的谈天中，逐渐加深。
　　可是，当我欣喜他也对我有意，因此才屡次来府探望胞弟又与我谈天说地的时候，楚天道明了他的来意。他对小桃一见倾心，只是想从我嘴里知道小桃的一切。
　　一瞬花开，一瞬花谢，只因他似寒刀般的一句话。
　　自心生情，无从怨恨，心似刀绞。
　　小桃与楚天相识后，我便留意她的只言片语。她起先提起楚天时，只称呼为“楚天”，我猜她与他还是一般相识。后来，她偶尔谈及楚天时，称之为“聆涯少侠”，我想她已心生仰慕之情。到如今，她提起楚天时，会娇羞的脸红，唤他为 “聆涯哥哥”。我的相思成灰，缘为她已情付于他。
　　见小桃走进门，我迎上前去送上温婉的一笑：“小桃妹妹真是守时，我娘刚还说起你，让我来看，这才到门口就迎到你了！”小桃一揖礼，与我说笑着去见我娘。转身的一刹那，我似乎看见远处楚天看我的柔情，如果没有她，他也如此看我，那会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引小桃到娘亲的会客堂，我便离开。不知为何，多见她一眼，心都会痛，而脸上，却还要笑靥如沐春风。娘亲贵为宫中女掌典，全家也因此跻身名门望族。而这深宅大院中，我却看不到明亮所在，身不由己，情非所愿。
　　小桃走后，我到娘身边。“小桃这次送来什么？”
　　娘亲说：“是盖头。太子选妃在即，所有事宜都要精准无误。皇上对钦点皇太子妃一事极为挂心，不能出丝毫纰漏。皇后不喜欢宫中绣局绣的花样，点名要锦绣庄的绣品，倒真是有情有义之人。可叹这深宫中这样的姐妹情谊，被人的贪婪所淹没，所剩这点点余情，更显可贵。”
　　见娘亲有如此感触，少了往日的威严，我便敢追问起原委。
　　原来，当今的皇后芷晴曾只是名普通的秀女，家中无势，虽姿色过人、谦卑有礼，但仅凭如此，难以在宫中立足。想在深宫中活下去，若不是集皇上万千宠爱于一身，就必须讨得太后的欢心受她庇佑。芷晴不曾有幸遇见皇上，更位卑难以接近太后，日子过得十分难捱。幸运的是，她一次在试衣时认识了身在绣局的锦儿姑娘，两人惺惺相惜，成为很好的姐妹。锦儿已在宫中多年，深知宫中生活的艰难，于是她想尽办法让芷晴脱离苦海，逃离不成，只能向上攀登。她绣了一套百花映彩霞的纱衣，送给了芷晴，并安排芷晴在那日皇上夜游花园时在月下起舞。娘亲当时是芷晴的侍女，看见美若天仙般的芷晴柔和、窈窕的舞姿也感叹：真若仙女已从天而至，为人间帝王送去百花晓晴的绚烂！皇上看着美不胜收的女子彩衣飘飘，心生恋慕。此后，芷晴凭着专宠地位逐渐升高，两年后，生下大皇子，贵升为皇后，随后皇子也晋为太子。好事双全后，锦儿却恳求出宫。皇后心中不舍，但终满足她的要求。锦儿嫁人，开起锦绣庄，生意时好时坏。皇后念及旧恩，多次指名要锦绣的绣品，锦儿才得以糊口。锦儿，就是萧月的娘。
　　听罢往事，我不禁羡慕皇后与锦儿的情分。为何我不曾有这般深厚的情谊？姐妹之情也好，男女之情也罢，为何都离我如此遥远？
　　心痛，无法言说。
　　深夜，窗外的微风带来窸窣的低吟，嫩绿枝条轻盈舞动。如此美好，却与我无关。轻轻起身出房间，微风晃动衣摆。我在院中为空中群星而舞。袖起，似思念起。裾飘，似情无缘。低腰，似媚由心生。转头，似爱恋流转。
　　舞罢，泪如雨，洒满面。
　　我提起衣裙，走进会客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