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苏小狸

3、梦三生

　　师父的书阁里还藏着许多话本，多是些凡间男女生离死别，爱恨情仇的故事。在洛山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我常执一本话本，在午后梅林的阳光中细细品赏。梅花一瓣一瓣落在我身上，好似柳絮翻飞，美不胜收。我想我坐在这样的景里，怎么也该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

　　“丫头。”不知何时，夜天立在我身前，弯腰替我拂去落在发间的梅花瓣。

　　我望着他道：“夜师兄，为何凡间男子总要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夜天撩起衣袍，坐在我身侧，眼光悠远的飘在天际，那里刚刚腾起一片白云，蔚蓝蔚蓝的天，直印到人心里。

　　“美人在怀，温香软玉，男人自是喜欢的。”

　　我低头，瞥了眼手中的话本：“若是我，定是要他心里，只我一个。”

　　夜天转头看我，调笑道：“思春了？”

　　我脸一红，叱道：“你才思春。”

　　夜天仰头笑起来，他的眸子很深，像是星星尽数落在那里，汇成一弯没有波澜的深潭。笑了好一会，他陡然正色道：“凡间男子多薄幸，你可别去招惹。”

　　我瞪了他一眼，道：“我哪有机会去凡间招惹男子，终日在这洛山上，闷都闷死了。”说罢，我悠然起身，理了理衣衫，拍落几片残留的花瓣，迈起步子往前走去。

　　夜天追上来，“你可是腻味了？待你桃花劫练到三重，我便带你下山转悠去。”

　　彼时我不过在一重徘徊，练到三重那该猴年马月，思及此，心中有些泛堵，便不理他。

　　夜天不依不饶的跟着：“师妹如此聪慧，练至三重定是指日可待。”

　　我心中烦闷，随手折了根梅花枝，递予他道：“你下回下山游历时，将它带着，权当我在你身边陪着罢。”

　　这次夜天没有跟上来，我好奇的回头望了望，见他立在梅林里，手里捧着那梅花枝，若有所思。

　　回到房中，见着师父坐在窗前，望着窗外一潭瀑布出神，我一惊，退出房外细细看了看，终于确定了，是我的屋子，方又入内，轻声唤道：“师父。”

　　师父回过头来，微笑望着我，招了招手：“小离，来，为师给你弄了个宝贝。”

　　我疑惑的走上前，只见师父从袖中取出一个釉色瓷瓶，半个手掌大小，她打开瓶盖，只见里面急匆匆钻出只雪熊，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看着像是幼崽，在地面滚滚爬爬。

　　我先是惊讶了一番它的纯正皮毛，后又惊讶了一番它的庞大体型，虽是幼熊，可怎么看也比师父手中的瓶子大上许多，它先前是如何藏身于内的？

　　师父收起瓶子，将雪熊抱起，抚摸着它的皮毛，温柔对我说道：“阿离，为师昨日在后山研究草药，忽见这雪熊窜进药园，想你一定喜欢，便将它捉来送与你。这山中冷清，师兄们又都在修习法术，你这性子定是闲不住，它便陪你解解闷吧。”

　　我欢喜的谢过师父，便在心中盘算着给它取名。

　　师父将雪熊放到地上，望着我正色道：“前些日子听小夜说，你选了本桃花劫练着，这桃花劫甚是难练，可有不懂之处？”

　　我心里脑里全是这白花花肉墩墩的雪熊，便随口接到：“不难练，不日便可上二重了。”

　　师父望着我，眼中凝色愈重。

　　随意寒暄了一会，师父便起身回房了。我抱起雪熊滚到床上，细细打量着它：“你可有名字？”

　　它把头转开，看向地面，很是不舍的表情。

　　忽想起它不会说话，也不懂能否听懂我的话，思索了番，将它的头掰正，“唤你小雪如何？”

　　它口中呜呜两声，一使劲挣脱了我的魔爪，蹦到地上继续撒泼去了。

　　我好笑的将它望着，“笨小雪，床上难道不比地上舒服么？”

　　它不理我，一只熊独自玩的甚是不亦乐乎。

　　又过几日，师父唤我还有三位师兄一齐聚在梅林。师父今日不只因了何事特别高兴，她望着我，问道：“小离，你的桃花劫修到第几重了？”

　　我轻咳一声，窘迫道：“尚在第一重。”

　　沐然在一旁笑道：“师妹，你甚是没用，这么久了还在第一重徘徊，可要本师兄替你解惑？”

　　夜天也是笑弯了腰，“怕是她偷懒，终日不是偷看些男欢女爱的话本，便是逗弄小雪，哪有功夫修习？”

　　流月抿嘴点头表示赞同。

　　我瞥了他们一眼，一脸可怜的对师父说：“师父，师兄们都欺负我。”

　　师父笑骂道，“你们这几个不正经的，不许欺负小师妹。”复又转头对我眨眼，话里有话：“阿离，你是他们唯一的小师妹，他们疼你都还来不及呢。”

　　我扁了扁嘴，望着那边以欺负我为乐的三位师兄，实在是看不出，他们疼我究竟表现在哪里。

　　师父不再理我，张开双手转了几个圈，瞬间便移至很远，她立在梅林中，眨着眼问道：“我好看吗？”

　　梅林常年落花，一瓣一瓣皆随风飘远，掠过师父的发，一抹水蓝色在空中飘舞，与粉色花瓣甚是交相辉印。

　　我们四个皆点头。

　　我献殷情道：“师父最美了，谁也比不上师父。”

　　师父害羞，骂道：“就你嘴甜。”

　　空中偶飞过三两只花精，“咿咿呀呀”的一路笑过。其中一只甚为大胆，轻落在师父的肩上，笑的一脸天真烂漫。

　　师父伸手将它置于自己掌心，望着它很是温柔，手里却一用力，那只花精便消散了。

　　我一惊，喊道：“师父！”

　　师父抬头望我，笑的很是妩媚，像是开在彼岸没有心的花朵，妖冶而冷酷：“它比我好看，我就不想留它。”

　　我心下顿时一阵虚空。

　　师父扬了扬手，笑道：“小夜，小月，小沐，我们来比比谁的轻功厉害，赢的有奖励，阿离当裁判。”

　　我回神，见着师父对我眨眼，一脸阳光灿烂，仿若刚才的事只是我的幻觉一般。

　　夜天捏决，展开黑翼，扇了两下，率先飞出，回头笑道：“开始。”

　　师父也不耽误，化出飞剑立于脚下，疾驰而去，沐然连忙施展轻功，飞身追上。嘴里还骂道：“夜师兄，你耍赖！”

　　我回头，见着流月还在原地，疑惑道：“你怎么还不追？”

　　流月尴尬的一声咳嗽，以手捂嘴，干笑道：“轻功并不是我强项。”

　　我抿了抿嘴，以他的方式嘲笑了他一回。

　　不一会，他们回来了，大老远就看见夜天的黑翼在空中扑闪，甚是灵活。他们速度极快，上一刻还离的很远，下一刻已到我跟前。

　　三人几乎同时到达，我支吾了半天，“这……这盘算平局！”

　　此话一出，沐然第一个不干了，抱怨道：“明明是我最快，师妹你是眼拙，看不清。”

　　夜天将黑翼收回，骂道：“是我先到的，你明明在我身后。”

　　师父笑的很是灿烂，额上有些许薄汗，“都别争了，大家都有奖励。”

　　夜天立刻蹦过去，双眼放光，伸手就跟师父讨：“奖励，师父。”

　　师父托腮凝神，忽而正色道：“奖励你们……”

　　我们都期待着师父给出什么宝物，谁知师父忽然道：“一人一个铜板！”说罢便笑着跑开了。夜天第一个反应过来，笑着追上去，两人身影旋即消失不见。

　　沐然一脸失望，伸了伸懒腰，道：“回去补眠咯。”

　　我笑流月：“你看你，一个铜板都没有。”

　　流月回笑我：“你不也没有。”

　　我道：“我是裁判，我有的。”

　　流月道：“我赌你没有。”

　　我追着流月在梅林上窜下跳，“流月，要是师父不给我那一个铜板，我便找你讨去。”

　　流月蹲在树上，一脸的调皮：“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