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苏小狸

2、桃花劫

　　天际突闪过一道惊雷，“啪——”酒坛子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师父——”夜天低喃一声便飞掠而去。我从回忆中惊醒，好半晌，缓过神来，弯腰拾起散落一地的碎片。

　　师父怕雷，似乎是过往留下的遗症，雷雨天气，总需要人陪。

　　不断的有滚雷从天际落下，劈了远处的树，天空一闪一闪，原本明媚的天气变得忽明忽暗。

　　我蹲在地上，手里还攒着那些碎片，抬头，一把纸伞遮盖了我的视野。

　　“要下雨了，早些回去吧。”男子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我闭关修炼桃花劫的时候，二三师兄相继归来，我也如愿以偿的在夜师兄的带领下一一拜过。

　　二师兄名唤流月，风流倜傥，像凡间的那些白面书生，斯斯文文的样子。三师兄沐然，一头白发很是飘逸，若是只看背影，很有仙风道骨的风韵。

　　我回头，流月手里拿着纸伞，立在我身后，风吹起他的衣角，飘飘洒洒。他抿嘴对着我笑，很是风骚。

　　我望着他，低声唤道：“流月，酒洒了。”

　　我从不唤他二师兄，因了他说，二这个字，总归有些傻气。

　　他伸手，将我拉起，我瞥见他的衣角，沾了些许尘土，浓墨一般的黑发随意用绳子绑了垂在背上，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这些东西，碎便碎了，执念太深，只会伤人伤己罢了。”

　　天很阴沉，终是下起了雨。我躲在流月的伞下，嗅着渐渐被雨水冲淡的酒香，心中戚戚，我叹气：“虽只一年，终是我的心血。”

　　这场雷雨来的急，去的也快。只一会功夫，短的好似彼时我在梅花树下的一场梦，梦醒之后便能看见夜天弯腰对着我笑，许还会伸出手指敲我的额头，笑骂我懒。

　　我与流月一起走在雨后初晴的梅林，梅花香，青草香，在雨后迎面扑来，神清气爽。

　　我问流月：“我们究竟是什么，为何与凡人那般不同。”

　　流月低头迈步，很有一种沧桑的感觉，思索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也不知，生下来便是这般了。”

　　我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见他一脸沉浸在悲伤中的样子，我终是止了口。

　　流月是一个表面很乐观，骨子里却容易伤春悲秋的人，我想，也许我身上这附庸风雅的风骨都是受他感染。

　　我们几人中，流月长的与凡人最是相似，气质浑然天成，毫不扭捏造作。他的身世一直是个谜，我想，他心里应是知晓的，只是不愿与我们说起。

　　我心中忽闪过一个想法，扯住流月衣角：“流月，明日，带我下山吧。”

　　流月一惊，望着我正色道：“你的桃花劫尚在第三重，且发色特别，下山恐不安全。”

　　我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流月，带我去吧，我终日闷在这山上，怕是要憋出病了。”

　　流月停下脚步，托腮思索片刻，执起我的一缕发丝，在手指上打了个圈，含笑问道：“下山游历，我定是能护你周全，只这头发，你该如何？”

　　“流月，你可会变形术？”我满怀期待的将他望着，但他终是让我失望的摇了摇头。

　　半晌，流月突然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师父药园里栽了何首乌，将何首乌磨成粉，掺水搅拌，据说能有黑发的效果。”

　　是夜，圆月当空，微风徐徐，偶听得几声狼嚎，泛着些许凉意。我在房前踱着步，若是这般明着跟师父说，师父只怕不会同意我下山，毕竟我道行浅薄，在凡间受了些伤回来，师父还要耗费灵力帮我医治。就算是同意了，夜天也定要跟着去的，但此番下山，就是想出去走走逛逛，夜天跟在身旁，定是很多禁忌，这也不行，那也不可。

　　思来想去，我最终偷偷摸摸的潜进了师父的药园，好在师父只是医者，武功不高，不然以我这三脚猫功夫，只怕才迈一步便被发现。

　　房里的灯已灭了，想是师父已经睡下了。洛山四季如春，夜晚很是凉爽，我揉了揉鼻子，紧了紧衣衫，就着月光寻找何首乌的身影。然，我寻了许久，方才顿悟，是了，我根本不知这何首乌是何模样。

　　寒风吹过，卷起一地杀气，几片树叶朝我后颈处射来，我堪堪避过，回身一记飞腿直扫那人下盘，他飞身掠起，趁此空挡，我右手捏诀，轻喝一声，几片桃花凌厉飞出，那人双手撑起结界，一一挡了，开口道：“阿离。”

　　我赶忙收势，稳住身形：“沐师兄，怎么是你？”

　　沐然同样收功，整了整刚才打斗弄乱的衣衫，抬头正色道：“深更半夜，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一愣，随即抬头望月，淡定道：“我……来这里看看风景。”

　　沐然眉一挑，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来师父的药园里看风景？”

　　我轻咳一声：“此处风景独好，偶伴有花香，令人心旷神怡啊。”

　　沐然道：“你可知，师父的药园里，多半是毒物？”

　　我走到他跟前，抬头望着他，“当然知道，我不碰它，它便毒不到我。”

　　沐然叹息一声，面带忧色：“只怕有些毒，早在你步入药园之时，便已种在你身上了。”

　　我顿住，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下裸露在外的皮肤，肤色白皙无异样，便放下心来。伸出右手拍向沐然肩膀，沐然一个侧身闪过，我收势不及，硬是往前翻了个跟头，才稳住身形。回头怒瞪沐然：“你做什么躲开？”

　　沐然面无表情道：“我怕你身上有毒，毒到我。”

　　我拍了拍手，整理了下衣袍，凑过去偷声问道：“沐师兄，你知道何首乌长何样么？”

　　沐然眉再挑，问道：“你找何首乌做什么？”

　　我伸出手抚了抚额头，佯装虚弱道：“咳……最近有点失眠……想找些何首乌回去下药。”

　　沐然一脸的不相信，伸手对着我的头就是一巴掌：“说实话。”

　　我一下全身无力倒在地上，头有些发昏，眼前的沐然变做四五个，我摇了摇头，伸手想扯住沐然的衣袖，却是手中一空，倒地失去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