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棚闲话》鱼儿可可

8、翰玉 5

　　温咏玉心情舒畅了就连李夫人也跟着松了口气，所以他隔三差五的跟着李梦出门她也不怎么干涉。她心中是知道李梦不敢再放肆，也不敢再带着他表兄和别人打架斗殴。
　　这日，李梦因为惹他爹生气被关在府里不许出门，温咏玉和李彩儿笑嘻嘻的到他屋里瞧他。
　　“等下我要出去，可有什么要我给你带回来的？”温咏玉问道。
　　“表兄你要出去？你去给我娘说，一定要我陪你一道，安全！”
　　李彩儿笑着坐下：“哥哥还是不要费那些心了，你安心在屋里想想晚上怎样哄爹娘开心才是，不然这一个月都休想出门。”
　　李梦听了耸拉着脑袋不吭声，温咏玉走后李彩儿留下来陪他说话。
　　温咏玉到私塾的时候墨梓翰正在给学生讲课，经过书斋，两人对视一眼算做打过招呼。这段日子下来他在这里也随便了许多，一般这种情况他都会先去书房等着墨梓翰下学。
　　墨梓翰书房里更多的是那些闲杂书籍，温咏玉也曾经提议这些书还是藏远一点才是，让那些孩子看见了只怕心思不用在正途上。墨梓翰却不以为然道，他就是看这些书长大，也不见怎样的十恶不赦。他说：“你以为真要做那样的人是容易的事？心正，身自然正。心若不正，就是让孔老夫子日日耳提面命也是无济于事。”
　　温咏玉将上次没有看完的那本书抽了出来，如若放在从前他对这些是决计不齿的，可如今却觉得它也并不是太难接受。细细思量一番，书中的道理却又更贴近事实。只是它没有富丽堂皇的包装，而是将一切丑恶的东西都赤裸裸的呈现在人们面前罢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就是这个道理，他也不知是因为自己对墨梓翰有了那样的心思才会接受他的世界，还是因为他的世界本身就吸引人。有时候他甚至猜想，如果李梦没有交上墨梓翰这样的好朋友，他会不会能更加得到姑父、姑姑的喜爱？
　　温咏玉本就算好了时辰，所以他也没翻几页书墨梓翰就朝书房走来，身后紧紧跟着笑一脸带笑的喜儿。
　　喜儿朝温永旭行了个礼便跑去厨房烧水沏茶，墨梓翰瞧了眼桌上的书笑道：“记得你以前可是不喜欢这些的。”
　　“如今我也没说喜欢。”温咏玉淡淡道。
　　墨梓翰笑了笑又和他聊起了别的，温咏玉将李梦被关在府里的事告诉他，又被他狠狠嘲笑一番才作罢。
　　喜儿在沏茶的时不小心被开水烫伤了手，虽他嘴上说着事但手背瞬间红了一大片，墨梓翰不由分说将他拉到院子里，急急忙忙提了一桶水上来，让他先把手放水里冰一下。然后又急匆匆的朝外走去。
　　“可好些了？”温咏玉问喜儿。
　　“嗯，没那么痛了，夫子是去哪里？”喜儿仰着脑袋问。
　　温咏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不一会儿墨梓翰就回来，手上多出了一只小碗，老远就听他喊：“喜儿快些进屋。”走到喜儿跟前便将他牵进了屋。
　　“这是泡菜的坛沿水？”喜儿道。
　　“你老实点别动，我帮你抹上。”
　　才刚碰到喜儿烫伤的地方他就痛得吸了口冷气。
　　墨梓翰道：“刚才不是还说没事？你忍着点，夫子我不是娘们，手自然轻不到哪里去。”
　　喜儿听了只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先不要做事了，衣服什么叫刘妈来洗。”
　　“让她洗要收银子……”
　　“洗衣服那点小钱也总比日后你手溃烂感染我请大夫便宜。”
　　喜儿听了嘟了嘟嘴道：“又不是什么好了不起的事，哪里有那么娇气。”
　　墨梓翰道：“现在不听我的，到时长泡了可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
　　喜儿瘪了憋嘴便去隔壁了。
　　这时，温咏玉道：“你对喜儿很好。”
　　“谈不上好不好，只是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多少也勾起了我心中廉价的同情。反正这私塾房间多，他又是个不挑剔的孩子，我吃什么便跟着吃什么。喜儿手脚勤快，有了他我反而轻松了许多。如今看来，我和他倒是互相依存。”
　　温咏玉听了这话心里又吃味起来，不由脱口而出：“让我来私塾帮你忙吧。”
　　墨梓翰听了将他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哈哈笑起来：“你就那么想做夫子教书育人？如我是你，定让家里办一间规模宏大的私塾，自己做院长那才叫痛快。”
　　“没有自己属意的，就算再大我也不稀罕。”
　　墨梓翰扬了扬眉笑道：“我这里又有什么能让你属意？难道是看上了我爹留的那把琴？”
　　“我要那琴做什么，给我也只是糟蹋了它，我……我……算了！”
　　墨梓翰见他霎时红了脸，俊美的脸上又增添了几分可爱，心中一时忍不住便在他脸上轻抚了一下笑道：“好在没有投错胎，如是女儿身还不知有怎样的麻烦伴随着你。说吧，只要是我有的，定双手奉上。”
　　温咏玉只觉自己脸颊更加火热发烫，内心发窘，轻声答道：“我看上的只怕你给不起。”
　　墨梓翰却未听清他说的什么，正要问时温咏玉起身道：“我姑姑那里有治烫伤的药，我给你取，你那土办法也不见得有用。”
　　温咏玉回到李府让丫鬟取了最好的烫伤药又折身返回了私塾，墨梓翰道了谢便将喜儿唤过来，此时他手背上已起了好些个小小的水泡。
　　“你要书童吗？让喜儿做你书童怎样？”墨梓翰突然道。
　　温咏玉和喜儿都被他这话惊了一跳，还不等温咏玉表态喜儿就跳起来摇着墨梓翰手臂嚷道：“我只要和夫子在一起，夫子你怎好好的就要将我卖掉？可是嫌弃我了？”
　　温咏玉安慰喜儿道：“我有书童。”
　　“笨东西，跟着温公子以后是吃穿不愁。”
　　“跟着你我也一样不缺吃穿！”
　　“罢了，罢了，就算想去享福，人家也是不要你的。”
　　“反正我只要跟你！”
　　“还指望用你换点酒钱，现在看来是无望了。你回屋好生呆着，别再东蹦西跳的。”
　　温咏玉待喜儿走后才问：“你怎突然有那种想法？”
　　“我想如果你回南方的话将喜儿带上，以后他也可奔个好前程。”
　　“你倒是为他考虑得多，只是，勉强让他过上你想的那种日子，他也不见得比现在幸福。”
　　“你说得也有理，只是……”墨梓翰笑了起来，“如今倒觉得自己像个老头子一样。”
　　“是你太在意喜儿罢了。”
　　“也对，让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晃也安心。”
　　温咏玉笑了笑：“过几年喜儿就长大了，你也总会成亲，那时的事谁又说得准。”
　　墨梓翰捏着下巴斜着眼看着温咏玉：“成亲？除非新娘像你一般的容貌，否则提也别提。”
　　“你也是个凡夫俗子，只看重外在的虚无。”
　　“难道你就有勇气日日对着一位其丑无比的夫人？据说当初被你退掉的那户小姐模样什么都是拔尖的，你退掉还不是想要挑个更好的？”

　　“我不应那门婚事只因她不是我心中所爱，既然不爱，又怎能举案齐眉，与她共白首？只要是我心意的人，我是绝不会在乎那些外在的东西。”
　　“性情中人一般这样，只是世间又有几人能这样如意？就算你爱死了她也保不了她对你没有一丝情谊，真要这样，你难道忍心去强迫她接受你的爱？”
　　“我自然是不会强迫的，爱，不是占有！他能接受我，我定好好待他，绝不负心。他若无法接受，我也将他时时放在心中，看着他幸福。”
　　墨梓翰见他说得动情不由问道：“你莫不是有了心上人？可有告诉她？如果是巴陵的小姑娘你大可放心，我和李梦完全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让你们插手只怕事情变得愈加麻烦，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墨梓翰哈哈笑起来，拍着温咏玉肩膀道：“这样说你是真的有了，这可是个大消息。”
　　“我也只与你说，别去告诉李梦，他聒噪，我暂时还不想让姑姑他们知道。”
　　“了解，了解，不过……需要我的时候尽管开口，我定为你两肋插刀。”
　　温咏玉其实并不打算将自己内心的秘密在这个时候告诉墨梓翰，只是见他笑得这样开心，也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对突然冒了句：“我喜欢的是男人！”
　　墨梓翰的笑瞬间僵硬在了脸上，一直精明的脸此时看起来也傻不拉几。
　　“我喜欢你！”温咏玉紧接道。
　　墨梓翰此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滑稽来形容：“你……和我开玩笑吧？”
　　“我做甚拿这事来开玩笑？我知道对你有这种感情有悖常理，我也不奢望你能和我一样接受，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只是你不要因为这样而疏远我。一直隐瞒对你的爱意比告诉你还让我难受。”
　　话一说完，温咏玉就离开了书房，剩下墨梓翰独自在那，脑中不断的重复着温咏玉刚刚说的话。
　　两人的对话话却不小心又让喜儿偷听了去，见温咏玉真的走远了他在悄悄溜进书房，只见夫子还坐在那里发呆。
　　“夫子……那个……那个……”
　　“你想说什么就说，干嘛结结巴巴。”见喜儿进来墨梓翰立刻恢复了脸色。
　　“我……其实我也很喜欢温公子，如果……如果他能留在这里……”
　　墨梓翰扫了喜儿一眼，喜儿立刻跑到门口：“刚刚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温公子他是个好人。”
　　墨梓翰摇了摇头道：“想不到我养了头白眼狼。”
　　“我不是狼，是小白兔。”喜儿见自家夫子不像生气胆子又大了起来，他慢慢蹭了到墨梓翰身边道：“夫子准备怎么办？温公子已经将话说得这般明白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瞎操什么心！”
　　“温公子是好人，夫子不是常常说，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吗？”
　　“你知道什么？先不提男子与男子的爱情，就是那男女之间的婚姻都是要讲个门当户对。让人享受荣华富贵易，让人享受清贫困苦却难。温咏玉是富贵家少爷，他说那些话也只是图一时痛快，哪里能想到今后的生活会怎样困苦。他从小娇生惯养，又怎像你我对生活没有要求？等到他日后后悔，还不如不开始的好。”
　　喜儿听了，皱着眉咬着手指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夫子是害怕负责？就算没有温公子，日后你也是要成亲的。”
　　“所以我便要挑个门当户对的。”
　　“那……你喜欢温公子吗？”
　　“为什么要告诉你？”
　　喜儿笑呵呵的跳起身道：“夫子也喜欢温公子的，是不是？每次夫子见了温公子都是色眯眯的，看见李大哥却不是那样。夫子就是喜欢温公子，不然也不会将你娘亲的玉佩装进那只锦袋里，日日贴身揣着。”
　　喜儿说的锦袋便是最初墨梓翰从温咏玉身上顺来耳朵那只钱袋。
　　墨梓翰无奈的怕了拍脖子道：“怎的我又成了色狼了！我也只是觉得那袋子绣工上乘，哪里想那么多。”顿了会儿他又叮嘱喜儿：“今日说过我们便都忘了，如果你说给别人听我便将你卖出去，让我也好好改善一下生活。”
　　“夫子才舍不得卖喜儿呢！”喜儿看了看手背上的水泡问道：“如果温公子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夫子在一起，你会同意吗？”
　　“小鬼你就不要再折磨我了，以后不许再提这事。”墨梓翰说完便朝外走去，喜儿看着他的背影，却觉得他和温公子本就该在一起。
　　夫子说的那些两人不能在一起的理由他还不能完全理解，温公子喜欢夫子，夫子也喜欢温公子，这样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为什么夫子变得这样扭捏起来？一点都不像他！
　　也不知以后温公子还来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