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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忆郎 ...

  •   刚过白露,山下的天气还不算太冷。
      白凉出门的时候街上早已人山人海,今日逢场。
      白凉四处逛,很多东西都让他感兴趣,却什么也不想买。
      白凉是峨眉山上修炼成精的蛇,一条小白蛇。他们说他也许是白素贞的什么亲戚,又说不定是那位娘娘滴亲的儿子。
      每次和他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白凉总低着头笑,如果娘娘能有他这样不长进的亲戚,只怕早就下凡将他打入六道,轮回了。
      过了白露便是秋分,推开门,白凉发现门前的那棵小树一夜间变成了橙黄,在其他依然还绿着的树旁显得有点孤单。
      冬日,蛇要冬眠。
      白凉怕冷,在同族中怕是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怕冷的。一到冬天他就冷得遭不住,可是,白凉却不喜欢冬眠,就算在寒冬腊月,他也要裹着狐裘大衣在外面到处闲逛。
      “白公子你这衣服也穿得太多了点嘛,现在就穿夹绵的了,等冬天来了怎么办?今日要不要来一个大份的牛鞭给你补补身子?”
      “老板你少拿那些东西来恶心在下。还是炖只老母**,年年都有冬天,也没见我被冻死!”白凉勾起嘴角说到。
      “白公子,那牛鞭可是好东西,真的不要?”
      “真不要!”白凉笑着摆手。
      “那先给你上碗芝麻糊。”
      “有劳!”
      老板嘴唇有点厚,眉毛很浓,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白公子,您的芝麻糊,小心烫嘴巴!”很快就有小二将热腾腾的糊端了上来。
      这里的芝麻糊是别家不能比的香滑,每日吃饭前白凉必定要先吃一碗。
      “白公子慢走,明日我店里煮羊肉,您来吃吃。多吃羊肉也就不怕冷了!”老板对白凉总是格外的热情。
      白凉喜欢喝酒,却不贪杯。
      熟悉他的,但凡有什么要求他,抱上几坛子美酒,事也就成了。
      “白公子,这个季节虽然没什么菜,但有些野菜味道还是不错,给你炒几个素菜如何?只一味的吃荤对身体还是不太妥贴。“
      “这难道不算素?”白凉用调羹闲散的敲了敲装着芝麻糊的磁碗,“昨天的烤野兔味道还不错,你再给我弄一只来!”
      白凉吃饭只认这家,悦凤酒楼。
      这里的饭菜味道好,却算不得拔尖,白凉喜欢到这来找不到理由,他自己也不会去深究原因。这世上总是有很多事不需要理由,也找不到理由,总之就是想,这点就足够了。
      悦凤是老板女儿的名字,姑娘三年前就嫁给外地的一个小青年。
      悦凤其实还有个大她一岁的哥哥,五岁那年一人背着干粮偷偷爬到峨眉山顶,拜那山上的主持为师,出家当了小和尚。
      山下老板一家找孩子找得天翻地覆,在收到主持亲笔书信的时候小和尚他娘一口气缓不过来,晕了过去。
      街坊邻居都上门来劝解:“你那丫子可不是普通人,你养不了,索性让他去了!”
      “是啊,才五岁就到了山顶!如果不是菩萨保佑他还不被那些山精野怪,凶禽猛兽捉了去?”
      “就是啊,前些日子还听说山上的猴子将一个外地人推下了山崖!”
      “你们家舍了个儿子,也是大功德,佛祖会庇佑的!”
      两口子伤心了几个月只有认命,一年上一次山去探望小和尚,后来年纪大了也就不上山了。
      小和尚长大后,一年要下几次山,路过悦凤酒楼的时候只站在门外,也不进去。老板见了他,赶紧跑出去,拉着他的手关心一通,见他过得好,这也才放了心。
      “这些日子莫不是有什么人要来,老板总是是望着外面?”白凉问小二。
      “还不是在等我们少爷,都盼了好几天了!老板娘前些日子绣了个荷包,巴巴的要送给少爷,可前一个月少爷才打这路过,如今天寒地冻的,哪儿能那么快又下山的理!”
      “老板不妨让在下去替你送那荷包!”白凉结账的时候对老板说。
      “哎,如果孩子他娘早些日子绣好也就能给他!马上就要冬至,山上的气候可不比下面,雪都不知已经下了几尺厚。你素来畏寒,我又怎敢让你上去!”
      “你只管放心,事成之后弄一桌好吃的招待我便好!”
      不过一日,白凉便到了山顶,如果放在平时却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只是山上的气温确实低得可怕。
      站在庙宇前,白凉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跨进去。
      殿旁坐着念经的和尚见到白凉时有点惊讶,这个时节还能上山礼佛的人并不多。
      和尚起身迎接,白凉笑道:“在下来拜访忘尘师父!”
      “施主请随贫僧来!”
      白凉跟在和尚后面,穿过几座佛堂,来到一座小院,和尚道:“忘尘师弟在里面,施主请!”
      白凉并未见过忘尘和尚,一直以来他也只是从老板和小二嘴里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唯一的一次见面只是一个背影。
      那日他刚要进酒楼,就看见老板红着眼眶站在门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个挺拔又略显清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这以后那个背影时不时的浮现出来,寂寞又哀伤。白凉觉得那天的场景让人伤感,胸口被人用棉花堵住一般,不顺畅。
      他答应帮老板这个忙到也有些私心。
      满屋的茶香。
      见到忘尘和尚的那刻白凉很惊讶。
      香骨玉肌,芙蓉作面柳为眉,俊眼何曾凝碧水,芳唇端不点胭脂,却又清奇带秀。
      虽知小小年纪就能看破红尘自然不同于常人,可如今亲见还是让白凉心底惊叹,这姿容态度却是他目所未睹。
      站在忘尘面前就像无知的山野村人般,一时回不了神。愣了半响白凉才从怀里掏出荷包道明来意。
      忘尘放下经书接过荷包,转身朝角落走去打开一个小木箱,将荷包轻轻放进去。
      忘尘的指尖触碰到白凉手心的时候,那股温热让他从心底贪恋。
      “施主还是赶紧下山得好,这里不适宜你久呆!”忘尘一低头就看见白凉被雪打湿的靴子。
      “劳烦师父替在下安排一个住处,再怎样也得等雪停了再走。这雪天路滑,一个不小心就落个尸骨无存!”白凉望着他笑着说。
      “施主请随小僧来。”忘尘领着白凉朝外走去。
      忘尘将白凉带到了客房,房间的光线很暗,整齐的摆着几张床。
      “施主在这里休息吧!”
      白凉拢了拢衣领,什么样的衣服也都如纸一般薄。
      “还得麻烦师父给在下换个住处,这里我怕是住不了。师父住的那个院子在下倒是很喜欢。
      “施主修道,小僧念佛,住一起怕是不妥!”
      白凉听他这样说不由愣了一下,心道这小和尚不过十七八岁,修为却是颇深,随即笑道:“师父果然异于常人,难怪那么小年纪便可看破红尘!”
      “施主谬赞,小僧离看破还有很大的距离!”
      “师父不愿和在下同住莫不是害怕了?”
      “小僧一直怀着敬畏之心。”
      “在下要住哪里师父怕是阻拦不了,何不看在我冒着严寒来完成山下那双思念孩子的父母的心愿,就可怜我一下?”话说出口白凉觉得自己和那些个无赖颇有几分相似。
      “阿弥陀佛!”小和尚双手合十闭眼念了法号。
      白凉勾起嘴角笑,看忘尘和尚的神情是妥协了。
      最后如白凉的愿,忘尘将他安排在自己隔壁的房间。
      白凉躺在被窝里怀里紧紧抱着暖炉,忘尘到是个贴心的出家人,房间里的两个火炉其中一个定是他自个儿屋里的。
      可是,这些都无法让他感到一丝温暖,冷,除了冷,便是更冷!
      白凉这一躺下去便没有起来,忘尘知道白凉冷得难受,每隔半个时辰就将他被窝里的暖炉重新换上热的。手触碰到白凉冷得像冰一样的身子,秀气的眉几不可微的皱了下。
      白凉原本以为忘尘不待见自己,如今见他这般周到的照顾,心中到是觉得暖。可他实在冷得痛苦,连开口道谢都觉得困难。
      “你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忘尘仔细的为白凉掖着被子。
      白凉无奈的闭上眼,有办法他还躺在这里受哪门子的罪?
      白凉开始后悔当初没有趁自己有力气的时候赶快下山,可当时下了山也就没有忘尘如今细心的照顾,所谓有得必有失。
      又熬了几日,白凉对忘尘说:“明日你便不用来了,到时你不要让旁的人靠近这里。看这样子我得在山上熬到开春!”
      “就算等到开春,温度也高不了多少。”
      白凉听了苦笑,他在山中长大又怎会不知。
      晚上,忘尘过来换暖炉。
      黄豆般大小的火焰跳个不停,灯光太弱,到趁得屋子越发寒冷。
      忘尘很仔细的脱着衣服,白凉看着他在灯火下的身影,身子难得的有点热。
      忘尘小心翼翼的钻进被子,侧过身子轻轻的搂住白凉,身子贴着身子。
      白凉贪恋这暖到心的温,颤抖着手紧紧将忘尘搂住。
      “能熬一日算一日!”忘尘说这话的时候双眼澄清得像山下的白龙溪。
      这晚,白凉终于睡着了。
      这夜以后白凉明白一些事:
      忘尘其实也不是很瘦。
      忘尘的身子很暖。
      早上忘尘一起床,白凉便再也睡不着。
      从那夜以后,每天晚上忘尘都用自家的身子为白凉取暖。
      “你当初都想些什么?”
      “什么?”忘尘略微抬头,看见白凉含笑的眼。
      “你出家的时候!”
      “这里有小僧想要的东西!”
      “莫非就是佛法?”
      “不是!如今小僧也未曾明白。”
      “出家人,四大皆空,想不到你却还有这样的执念。你也算有胆识的,为了一个至今都不明了的事就抛弃亲人独自在这深山老林中苦修。”
      “这里的生活并不苦。”
      “你确定那不是你儿时的幻想?人类小时候都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从未怀疑过自己。”
      “听你一说我倒是很感兴趣那个让你执念至此的究竟是什么,我在想,等你明白找到那时会不会觉得不值。”
      “今晚白施主说了太多话。”
      “因为有你温暖我的缘故。对我,出家人慈悲为怀被你诠释得很好。有没有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因果报应而已。”
      “你对这到是看得挺开!”
      “阿弥陀佛!”
      白凉发现自己喜欢靠得这么近和忘尘说话。他的气息很温润,带着淡淡的茶香,飘在他脸上很舒服,很想睡觉。
      这样躺了快一个月,白凉见外面是难得的好天气。
      “我得下山了,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料。“
      “小僧应做的。”
      也不知换了别人你还会不会贴心至此。这句话白凉没有问出口。
      和忘尘告了别白凉便匆匆奔下了山,硬撑着身子来到悦凤酒楼,老板见他脸色不好,连忙让小二温了热酒。
      “东西已经交给了忘尘师父。”
      “白公子真是太谢谢你了!上面冷得厉害吧,瞧你,脸色这么难看。”
      “在山上还多亏忘尘师父照顾,不然在下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白凉想起了那淡淡的茶香,还有那双清澈的让人心痛的眼睛,如果不是忘尘夜夜用身体温暖他,怕他现在还是一条蜷缩在一团的小蛇。
      “白公子的恩情,我该怎么报答啊?”
      “你别一副这样轰轰烈烈的表情。我得回家休息几日,到时你多弄些好吃的就是。”
      回到山下白凉虽然还是一副昏昏欲睡,但也好过在山顶要死不活的样子。
      现在白凉每天来到悦凤酒楼就想起忘尘,如果他不是和尚那该多好。
      白凉喝了口酒,抿着嘴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就算忘尘不是和尚,他也断不会允许自己对他多做什么。
      “白公子可是遇见了什么开心事?”老板见白凉端着酒杯笑,上前来搭话。
      “老板我问你,忘尘师父的俗名叫什么?”
      “忆郎。”
      “忆郎?”白凉轻念了遍,“到是个好名字。”
      “哎,想不到这个名字却成了真实的写照。”
      “我曾以为他叫悦龙。”
      老板听了笑道:“白公子好想象!”
      开春没多久白凉就离开峨眉,他换皮的日子转眼就到。
      白凉回到峨眉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悦凤酒楼。
      老板望着越发妖艳的华服少年喜得和不拢嘴。
      “白公子,这一别可是两年啊!”
      “老板可有增加什么新菜品?”
      “有,有,有,马上就到!”
      没多久小二就将芝麻糊端了出来。
      “这糊的味道怎么和以前不一样?”
      “这糊可是另一位师傅做的。白公子你觉得这味儿和原来的比起来怎样?”
      “我怕说了实话会得罪原来的师傅!”
      小二听了笑着走开。
      没多久老板笑呵呵的走过来,后面跟着个少年。
      青巾裹发,一身绿衣,满眼含笑,面若敷粉,唇若涂朱。这世间除了那人,谁还会有这般好的姿色?
      “白公子,这是忆郎,以前你们见过的。”
      白凉放下酒杯,嘴角噙着笑:“这两年在下是不是错过了很多?”
      “你上次回老家没几日这孩子就还俗回家,喜得我和他娘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佛祖慈悲!”
      “忆郎如不嫌弃可否坐下同在下一道吃饭?”
      忆郎也不推迟坐了下来,早有小二新添了碗筷。看着满桌的荤菜,忆郎筷子拿起又放下。
      “不能吃荤?”
      “只是不习惯!”
      “酒呢?“
      “也许可以喝一两杯。”
      白凉将他面前的酒杯倒满:“想要的东西找到了?”
      忆郎皱着眉浅浅的抿了一口酒:“嗯!”
      “是什么?”
      “不能说!”
      “你那师父舍得放你下山?”
      “师父说,只要心中有佛,一心向善,在哪儿都一样。”
      “那道也是,我们喝酒!”
      白凉还要再倒的时候被忆郎拦住:“再喝我得醉了。”
      “这是你的地盘,醉了有什么关系?”
      “无论在哪里,总归是醉,”
      “那我们明日继续。”
      白凉觉得一整天心情很好,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也说不明白。这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白凉却觉得是已相识了许多年的老友般轻松。
      至从悦凤酒楼老板的儿子回来后,无论私媒还是官媒都快将他家的门槛踏破。
      忆郎却是一一回绝,老板两口子也看得开,只要这失而复得的儿子在他们身边,就比什么都重要。
      “那些女娃你都看不上?也对,那些个媒婆的话又怎信得,她若说生得好,焦面鬼也还去得了,她若说是年纪轻,姜太公还是小年轻。”
      “我心里有爱的人!”忆郎喝了一口酒,他的眼神还如以前般清澈。
      白凉望着眼前的少年出神,就算他没有那出众的容貌也会让人一眼忘不了,他的眼神,他的神情,他的气息……
      如果说白凉现在有什么变化,就是每天吃饭的时侯对面都坐着老板俊秀的儿子同他一道。
      因为忆郎吃素,所以白凉的桌上添了几道素菜,只是他自己不吃而已。
      “她是哪家的姑娘?在这里我总熟过你,说出来我为你好好参考一番。”白凉望着他过分认真的神情,胸口说不明的堵。
      忆郎不答,只管低头喝酒。
      白凉知道他的性子,不愿意说的话任凭怎样,旁人也打探不了。
      饭快吃到尾声的时候,忆郎说:“那人仿佛从我出生就烙在心里一样!”
      白凉望着他依然清澈的双眼,终于明白过来:“这世间怕也难找像你这般痴心的傻子!为了她出家,为了她还俗。那,你可有告诉她?”
      “没有,心里有点害怕!”
      “想来你和她前世有缘,今生再续。既然好不容易将她找到,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却退缩了。当初上山顶出家,离开双亲的勇气都没了?”
      “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只怕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恐怕是前世我欠的,今生来还!”
      “怎么说这样泄气的话。”
      “这是南方的女儿红,你尝尝!”忆郎为白凉酙满酒。
      白凉端起酒杯抿了口,觉得苦涩。
      白凉知道这说不出口的苦,他也不再轻易的去触碰忆郎的伤痛。
      一日,白凉拎着一包东西迈进悦凤酒楼。
      “昨日得了这南方的茶叶,见了挺好,想你喜茶今日就送来给你。”
      忆郎笑了笑:“白公子的美意忆郎心领了,我只喝峨眉山的茶。”
      “你这人做什么都执着,天下那么多茶偏偏就好一种。你不试试其他的,又怎会知道其他的好。”
      “天下名茶繁多,忆郎自认不是博爱之人,又怎能将心分成那么多份?”
      白凉听了后也不再言语。
      这日峨眉山上的几只猴精下山找白凉,白凉带着他们进了春香阁,喜得那几只猴精屁滚尿流。
      猴子们难得下山,一见到姑娘就兴奋不已,太阳还没有下山就被灌得七荤八素。
      白凉望着窗外,不知不觉夜色降临,突然记起今日是忆郎的生辰,前些日子就答应去悦凤酒楼赴宴。白凉连忙整理好衣服,急急忙忙朝悦凤酒楼赶去。
      “白公子怎这时才来?我们少爷还在楼上等你呢!”
      白凉推门进去见桌上的菜好好的摆着,没有用过。
      “忆郎!”
      “白公子……”
      “你把酒喝光了我还喝什么?”白凉笑了声:“今日到是挺能喝。”
      忆郎醉眼惺忪的望着白凉,他几乎已经醉了。
      “忆郎?”
      白凉叹口气,将他扶起朝楼下走去。
      “啊呀,少爷怎么喝醉了?”
      “溜儿,你去快去叫辆车,怎么能麻烦白公子!”
      “老板,车已经在外面了。”
      白凉将忆郎小心的扶到车上:“我送他回去吧。”
      “有劳白公子了。”老板知道他二人的交情,也不再多说什么。
      “白公子,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独独看得明白你的真身,白公子……”
      车颠簸得厉害,白凉将他搂住,忆郎顺势将身体的重心移到白凉身上。他的额头刚好抵在他脸上。
      “嗯!”白凉微微点头。
      “白公子……”
      “你说,我听着呢!”白凉将声音放得很轻。
      “白公子……”
      然后再也没有声音。
      即使隔着一层衣服,白凉还是感受到忆郎温润的体温。他迷恋这种温度,即使现今是盛夏。
      低头看了眼已经睡着的少年,白凉心中的一股冲动几乎就快要压抑不住。
      这时只听外面车夫说声到了,一丝苦笑挂在白凉唇边。
      “为什么今天的糊味道不一样了?”白凉将吃了一口的芝麻糊放到一边,果然,其它的再也入不了口。
      “师傅罢工了呗!”
      “嫌工钱少了?”
      “师傅说累了!”
      “做这糊的工序很繁琐?”
      “那也不是,只是那师傅做得认真,所花的精力也就多了。”
      “咦,是我的味觉差还是咋的,为什么我觉得这糊还是原来那味儿?”旁桌的一熟客听了接道。
      小二听了耸耸肩膀也不回答,走出厅堂的时候才轻声嘀咕了句:“你们怎么会有这个口福。”
      白凉吃饭的时候没有看见忆郎,心想是昨天醉得厉害的缘故。
      可连续三天看不见忆郎,白凉忍不住向老板打听起来。
      “这孩子几天来一直都在房间里闷着呢,问他怎么了也肯不说。男娃哪里来那么多心事?他那妹子在家的时候都不是这般。”
      白凉听了心想这痴人莫不是又开始为情烦恼了,饭也不吃急急的跑去找忆郎。
      “你有什么心事告诉我便是,多少我也可以替你分担,老是闷在心里伤身。”
      “有劳白公子费心,我没心事。”
      “你脸上的表情却是满腹心事。是因为那人?枉你在佛门中呆了十几载,别人看不穿的你该看得明白才是,为什么要这样伤心伤肝的?”
      “我强求不得,难道也伤心不得么?”
      “如果你要强求,我自然有一千个,一万个法子,只要你一句话!”
      “如果是你,被强迫接受一个人的爱,你会开心吗?”
      “我哪里管得了别人开心伤心的,只要你开心了就好!”
      忆郎听了冷笑一声不再看白凉。
      “你这样我担心得很,你不说我就自己来看那人是谁,我总有方法让你们在一起!”说着白凉双手开始结印。
      “你如果这样做的话,我一辈子也不会和你说话!”忆郎见了白凉的架势连忙倒退了几步。
      白凉叹了口气,他深知忆郎的性格,只得做罢。他不愿见忆郎为情所困,更不愿将他惹恼。
      “你这十几年的经只怕是白念了!”虽然白凉心中气闷,但他也不忍说什么过重的话再伤害了忆郎。
      “如果没有白念,我也不会傻乎乎的下山来。”
      白凉看着他眼角的泪花就一阵心烦,不就是个女人,怎会将自己逼到这般田地。白凉心中默默叹口气,世上怎会有这样一个情种。
      “那日和你去春香阁的几个少年是你朋友?”
      白凉觉得他这话题转换速度太快了点,但多少也缓和了气氛,也不问他是如何得知,立马换上了笑脸答到:
      “你生辰那日?你不是只钟情峨眉的茶么,碰巧我知道那些猴子手里的都是臻品,便向他们讨了些。见到茶我心里高兴,便做东带他们上了春香阁。”
      忆郎听了,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低着头继续道:“请他们到我家酒楼来吃便好,为什么非要去那勾栏院?”
      “这你就不明白了,做什么都得投其所好!”白凉上前几步走到忆郎跟前。
      “人情事故你到掌握得有分寸,你也不用那么麻烦送茶叶来投我的好,我这可没你想要的。”
      白凉想他定是恼自己失约在前所以才这般不是味儿,于是笑道:“送茶给你是我真心实意,如有半分参假,冬天的时候你直接将我扔到山顶冻死好了!“
      “虽你不是人,但杀生这类事我却做不了。”
      白凉听了这话心想这莫不是在骂我?
      “那我自己上山寻死好了!”
      “既然已知道你要了结自己我怎又能眼睁睁看着?”
      “这样说下去我的一番真心就要变成了叵测。今晚你到我家来,我亲自下厨,就当赔罪,可好?”
      “你会做菜?”
      “只要你不挑剔,还是能吃的!”
      白凉看见他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时顿时松了口气。
      “我得去你爹那里讨些菜。”
      “我和你一起。”
      “好!”
      老板看见自己儿子的神情和平日无异,心道还是同龄人能交心。可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白凉能做吃的。
      这是忆郎第一次到白凉家。
      “你这茶具到是精良,不像人间的物什。”
      “这是从我兄长那顺来的,原本就是准备赠你的生辰礼物。用这泡茶,饮茶,水温永远保持在刚刚好。我知你只喜闻那茶香,水冷了哪里还有香?用这茶具,你就不用麻烦时时用水温了!”
      “你到是有心!”
      “这茶还香吧?”
      忆郎捧着茶杯凑到鼻尖,赞到:“果然极好!”
      “你喜欢就行,等喝完了我再让他们送来。”
      “不必了!虽然喜欢但不想你再和他们混迹在那些地方。”
      “我却是百花从中过,不沾一点香。要不下次带上你一起?”
      “那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不适合我,那种醉淫饱卧的生活也不是我所想要的。我不比你!”说完瞥了白凉一眼。
      白凉觉得好笑:“难得去了一次,你就将我当做了纨绔子弟,酒色之徒。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才能改变你对我的看法。”
      白凉做菜的时候笨手笨脚,但也没有手忙脚乱。
      白凉做的菜虽味道不怎样,但至少熟了。
      酒,却是美酒。
      酒到杯干,当头一轮明月,人微醺。
      “天晚了!”
      “是啊!”
      “你今晚就住我这吧!”
      “恩!”
      “我这……就一张床。”
      “那……我们挤一挤!”
      忆郎脱衣服的身影和山顶时的画面重叠,白凉觉得自己醉了般清醒。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白凉翻身将忆郎搂住。
      “搂我干嘛,现在这个季节你也冷?”
      “很热?”
      “你的身子像冰,挨着倒也凉爽。”
      “那些日子在山上你为我取暖,是不是冻得厉害?”
      “也没多冷,你的身子和那时的气候比起,倒是温热的。”
      白凉望着那双星眼,声音轻柔:“忆郎,将她忘了,可好?”
      忆郎闭眼轻叹:“还未相见已不能相忘,更不用说此刻!白公子,你有所爱的人吗?”
      “你我同病相邻!”
      “你能忘记了吗?”
      白凉搂着忆郎的手臂紧了紧:“一见便刻入骨髓,融入血肉,即使想忘,也永远办不到!”
      忆郎睁开眼就见到白凉脸上淡淡的哀愁。
      眼角有泪滴滑过,泪痕还泛着光。
      白凉见了心尖一阵抽痛,终究还是忍不住抬起下巴吻住那双泪眼。
      温润的吻顺着泪痕落到唇角,鼻尖闻到得是他在梦中也无法忘记的那股清幽的茶香。
      眼泪却在这时流得愈加汹涌。
      是什么,想要在这个时候呼之欲出?
      “以后,就叫我白凉!”
      “白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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