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y you every me》白欧泊

2、2

　　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宋译理所当然地挂科了。
　　虽然临考试前一天他也曾经翻过几小时的枯燥课本，惹得满心的不愉快，而且在餐巾纸上用铅笔做了密密麻麻的小抄，但仍没能得到考试之神的眷顾。
　　寒假宋译带着几本专业书回了家。他当然没有告诉父母挂科的事，也在刚到家的那星期看过几天书。白天，他在书页上圈圈点点，晚上，他打开电脑等着陈洛上线，可他越来越少在线了。有几次，他直接打电话过去，陈洛就应付几句找借口挂了电话。
　　宋译不明白陈洛在忙些什么。他就坐在书桌前茫然地对着液晶屏，一边为陈洛编织着各种“合情合理”的理由，一边企盼着他的头像快点亮起来。
　　他常和大学寝室那个叫刘景林的本地人在网上联系。他们总是一起交流喜欢的音乐，有时候会同时在各自电脑上看同一场演唱会，随时交流感想。有一首David Sylvian的歌，他们都听过很多次，宋译常常在睡前听。那首歌的旋律不好把握，但他被歌词所感染。他一直记得开头的那几句：
　　When the room is quiet
　　The daylight almost gone
　　It seems there's something I should know
　　Well, I ought to leave
　　But the rain it never stops
　　And I've no particular place to go
　　宋译之所以将这几句歌词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在多年前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夜晚，他失眠了很久。而时间渐渐让他习惯于失眠，以致于在多年以后的今天再次回忆起年少时沾枕头就能睡着的日子，都认为很是幸福。
　　寒假结束，宋译勉强通过了补考。宋译没有在学校里找到陈洛，接到他的电话时他已经在北京了。
　　“我在北二外，下周办签证。”陈洛是这么说的。
　　宋译一下子愣住了。
　　陈洛还说：“如果只在美国读个本科是不好意思回来的，至少要读到博士吧。”
　　当年宋译对陈洛的远大目标和勇气深信不疑，同时也震惊不已。
　　除了“好好照顾自己”、“多保重”、“我会想你”之外宋译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他感觉仿佛回到了中秋晚会诗朗诵的现场，分到自己这里的也只有这么三句词而已。
　　在陈洛奔赴美利坚两星期之后，宋译才从学长的谈话中无心听到了陈洛那个寒假的作为，以及陪他远渡重洋也并不是什么陌生人。
　　宋译这才明白了陈洛的杳无音讯，也了断了他对初恋的纯洁怀念。
　　在宋译结束学生身份后的某一年，也是他开始小有名气的时候，他曾在公司楼下见到陈洛。
　　那是一个阳光照得人会犯困的下午，在公司楼下的蛋糕店，他们面对面地坐着，谁都没有怎么动眼前的奶茶。宋译看着他已经开始发福的身体，心想怪不得需要他自我介绍才能认出来。他听到陈洛说：我在美国的时候很想你。
　　阳光的温度通过落地玻璃窗导入宋译的肩膀，让他身体有种被麻醉了的感觉，同时脑袋保持清醒。
　　“我去看过Jason Mraz的演唱会，如果你感兴趣，下次……”陈洛说话的声音倒是仍然很温柔。
　　“不用了，我已经不听Jason Mraz了。”宋译看着窗外的车流说。
　　春风给刘景林带来了花粉过敏，刘景林给宋译带来了一张VIP票。
　　那是他们大学所在城市一家著名酒吧的周末派对入场券，那家酒吧和学校的艺术学院有长期合作，票就是刘景林从一个表演系的学长那里弄来的。
　　宋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他戴着耳机在操场上溜达了一圈后回到了宿舍，桌上水杯底下压着一张深蓝色的票，上面印着几行黑色和金色的字。在宿舍里扫视了一圈，才看到刘景林露出神秘的笑容。
　　为了这个周末宋译花了不少心思，从发型到打扮都精心研究过。他仍能记得那天自己出门时的样子：上身是浅蓝色的牛仔短袖衬衣，衣领、纽扣竖着一列、袖口都是深青色的，下身是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头发前段用发蜡稍稍打高，之后又担心太夸张，朝下撩拨了些。然后在全宿舍人的夸张称赞中和刘景林出发了，之后在公交车上的四十分钟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宋译和刘景林走进酒吧，眼前俨然一副舞会景象。他们先是在吧台略显局促地喝了杯啤酒，就放开胆子融入人群舞动了起来。宋译曾经痴迷过Justin Timberlake一段时间，加上节奏感不错，跳的有点样子。当Eminem的《W.T.P》响起的时候，旁边一个戴着灰色鸭舌帽的男生一个转身就和宋译面对面了。闪烁的灯光和帽子的阴影使宋译看不清他的脸，但宋译注意到，他和自己一样穿着浅蓝色牛仔短袖衬衣，左边的口袋上有白色的英文刺绣，下面配着深蓝色的牛仔裤。他跳舞的动作非常随意而流畅，大概属于机械舞的风格，在肢体的摇摆中，他整个人给宋译一种强烈的印象，也带动宋译不顾汗水地跳动着。
　　店里接连放了几首Eminem的歌后，转入Rihanna的《Don't stop the music》，宋译却感到有些累了想“stop”，他刚想转身就被那男生按住了肩膀，在昏暗神秘的墨绿色灯光中，不由分手将宋译带到吧台旁。
　　“我叫池墨，”他模仿着老电影里绅士的样子摘下了帽子，对宋译笑了一下说：“一起喝一杯，不介意吧？”
　　宋译笑了，心想这是明知故问。
　　“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池墨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马丁尼递给宋译。
　　宋译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看得出他和自己年纪差不多，但这低沉的声线、这一本正经的表情哪怕是装出来的也够有意思了。
　　“宋译。”
　　“你还在上学吧？”
　　“你不也是吗？”
　　“我不是，但我看得出你是。”
　　他们就这么随着Rihanna的歌声一边慢悠悠地晃着一边靠着吧台聊天。宋译甚至没有注意到对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直到他的手触到了自己的手肘，自己可以闻到他身上有股类似天竺、薄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