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y you every me》白欧泊

12、12

　　宋译一时愣住了，他没想到欧先生会找到这里。后来静下心来一考虑，凭欧先生跟那些酒吧会所的关系，想打听到池墨家在哪儿一点不难。
　　更意外的是，欧先生一点没有“上门捉奸”的意思，脸上仍是和气的笑容，这让宋译有点紧张，脑子一下就懵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宋译心里一边掂量着，一边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些什么“阴谋”“阳谋”的，就是解读不清。
　　“别紧张，我就是想来跟你谈谈。”欧先生微笑的眼睛似乎直接看穿了宋译。
　　“你来这里干嘛？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池墨听着外面动静不对劲，就跑了过来，撑住门框把欧先生隔在外面。
　　“不好意思，打扰了。”欧先生说话还不忘应付客户的那一套，“你这么有名，当然容易打听到了。不过，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就是想和宋译聊几句。”
　　“你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也没什么和你好谈的。”池墨说着就要关门。
　　“那你是想让我站在这里说，让邻居们都听见？”欧先生不紧不慢地说，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我看我们还是去找个合适的地方，喝一杯，慢慢谈好了。”
　　“不用了。”池墨没再跟他争论，收回了抵在门框上的手，让他跟了进来。

　　欧先生在沙发上坐下，池墨就站在一边，转过头对宋译说：“你回屋继续看片吧。”
　　“不，让他在旁边听着更好。”欧先生点了一支烟：“怎么说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你们现在的想法，我都了解，我曾经也有过，我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但坦白点说，那都是年轻时的激情而已，一点火花，经不起大风大浪，稍瞬即逝，说过去了就过去了，不会长久的。”
　　欧先生缓缓地吐着烟圈，转向池墨：“你们都还年轻，正是要干一番事业的时候，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也是吸取了很多教训才明白的。想在这个世道，尤其是文艺圈混起来不容易，你们需要一个能够帮助你支持你的人，这可绝不是精神上的支持就能做得到的，而我，我可以帮助宋译，帮助他达到他想要的高度，这一点我想大家都明白，也都清楚。如果你真的爱宋译，你应该离开他，虽然现在听起来很残酷，可这都是为他的将来，为他的梦想考虑。而你，也会遇到更适合你，能够帮助你的人。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你们这种年纪，容易被激情冲昏头脑，把精力和才华都轻易耗尽，所以，你现在好好想一想，你现在说爱他，但你能够给他带来什么？”
　　这段话从某个角度来说不无道理，但这对当年的池墨和宋译来说自然是完全无法接受的。即使是多年以后，回想起当时的分叉口，宋译相信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一种人做出一种选择，一种选择塑造一种人。
　　所以当时池墨的回答正是宋译所想并远超出了他的期望：“你是给他很多东西，但你永远没法给他他最需要的东西，他和我在一起时的快乐是你能给予他东西价值的十倍，一百倍！这些你永远都无法拥有！而你有的那些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有！”
　　宋译忍不住走到池墨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爱池墨呢？即使池墨在欧先生这样的人眼里一辈子都是“穷人”。

　　短暂的谈话结束后，在欧先生离开前，宋译跑回房间从包里翻出那个没用过几次的新手机递给他：“这个，还给你。”
　　欧先生的脸色有些黯淡，但这并不影响他保持从容的表情走出那道破旧的绿门。
　　关上门，两人都感到有些累了，不约而同地恢复到趴在床上的姿势。
　　宋译按下播放键之前，池墨忽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记着，有一天，我会开着一辆新车带你去兜风的。”

　　年底的时候，赛末点乐队的第一张专辑横空出世了。
　　他们获得了成功。那家唱片公司在宣传上不遗余力，专辑销量迅速上升。那段时间，宋译出门时只要能在唱片店、服装店、理发店或出租车上，甚至在擦肩而过的行人的手机铃声中听到某一首乐曲的某一段，就特别开心。
　　虽然宋译听说这张专辑在和唱片公司合作的过程中出现了诸多问题，但他和池墨都从心底感谢这家公司给予他们的帮助，使他们用自己的乐队，自己的作品获得了成功。紧接着，池墨的几位朋友，比如钟振和高文弦，也几经周折确定了乐队的最终班底，和唱片公司合作了。
　　他们开始觉得，自己的时代到来了。
　　那些日子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总是带着轻松的笑容：那些围在一起煮一大锅泡面的人、那些通过抛硬币决定谁先用新买的吉他练手的人、那些打扮的特别另类让街上人“敬而远之”的人、那些把收藏的CD看的比什么东西都贵重的人、那些追着梦吃力地奔跑的人……
　　其实都不过是些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而已。
　　之前看不起他们、不把他们当成一回事的人们开始私下议论起来，对他们另眼相看。去一些“高档”酒吧消费的时候，偶尔还会收到赠礼享受私人折扣。
　　宋译和池墨的感情开始稳定了起来。两个人似乎都日复一日地成熟了，很少为一点小事吵起来。赛末点乐队演出的机会增多，池墨经常要随乐队去外地，宋译和他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在一起的时间总是特别美好。每到池墨要回来的那天，宋译总会忍不住像池墨一样把家里都打扫一遍，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
　　在只有六七平方米的小房间里，他们谈到了婚姻，可是他们都还没有出国结婚的条件。
　　于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池墨哼着《Johnny and Mary》对宋译说：“让那些婚姻法见鬼去吧，我们现在就结婚，以天空为证，你愿意吗？”
　　池墨的脸庞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是那么年轻，干净，神圣。
　　宋译除了连着点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那个夜晚的拥抱如同梦境，而他们就在彼此体温的融合中畅想着共同的未来，他们甚至想好了将来要在个安静的地方弄一块地，自己盖个房子，再养条哈士奇或是萨摩耶，他们甚至为第一条狗取好了名字。
　　第二天中午，池墨一本正经地把他们“结婚”的事告诉了他爸爸，他爸爸正吃着咸花生忍不住笑了，就半开玩笑地说：那就先叫“爸”吧。
　　宋译怎么也不好意思叫出来。
　　可池墨他爸似乎真上心了，宋译再陪他喝下午茶的时候，他翻到报纸里夹着的家俱城广告问要不要给他们屋里换张大点的床，弄的宋译更加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都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屋里也该翻新翻新了，这是我做长辈的一份心意，等你们以后有条件了，再换成更好的。”
　　于是，池墨的房间被装饰一新，墙纸是宋译挑的蓝色，柜子换成了白色的组装柜，房间里最显眼的是窗户边的双人床。宋译这回真的有了结婚的实感。他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抱怨结婚麻烦但仍奔波其中。他觉得人生的满足也不过如此了。
　　而就在宋译渐渐习惯并喜欢上这张新床的时候，他们中间又出现了一个人。
　　其实说起来他们几个人早就认识，只是那时候大家在这个大圈子下还各自有各自的小圈子，围着各自的爱情忙碌着，谁也没太注意谁。关于那个人，宋译只知道他本来叫尹弘生，后来去了外地发展改名为尹弘。他偶尔会回来看他的男朋友高文弦。宋译在同池墨参加一些派对时见过他们俩，仅此而已。
　　池墨的赛末点乐队去过一次尹弘所在的城市演出，回来后听说尹弘和高文弦的感情有点问题。当然详情是什么宋译是不会知道的。
　　然后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宋译正准备出门倒垃圾，快递员就找上门了。宋译迅速回想了一下，不记得他和池墨最近有在网上定过什么东西，一看发件人处竟然写着尹弘的名字。
　　宋译拿着签收过的包裹，在客厅里站着想了一会儿才模糊想起尹弘的面容，也并未想起他和池墨之前有过什么特别的交情。
　　也许是高文弦寄来的？听说他们乐队最近也出了张专辑。带着好奇心宋译把包裹放在茶几上拆了，里面有一条酒红色长围巾，一盒Depeche Mode 101 Live的DVD和一封信。
　　信，是宋译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