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弹琴》犹早

9、婆婆她来了

　　吃饭时，戴菲尔把牛排当做橡皮泥似的摆弄，睁着大眼巴巴望着独孤君。
　　她的眼波里写的是：“我有问题，我有问题，你快来问我。”
　　“你怎么了？”独孤君从善如流。
　　“唉，你别这样。”戴菲尔叹息。
　　“我怎么了？”独孤君莫名其妙。

　　“你不能这样宠我。”戴菲尔说，“你行动力这样强，以后我都不敢跟你说心事了。”
　　她随便抱怨一句，他就差点儿把图书馆改建，着实让人受宠若惊。女人有时候就是嘴上爱咋呼，对着杂志喊这组家具好看，那个皮包漂亮，但她不一定真的想买。如果男人当真宠她买了来，女人还得头疼把这些商品往哪儿摆。

　　“宠不了太久。”独孤君说，一面越过桌面拉着戴菲尔的手，轻揉。
　　戴菲尔今天刚修了指甲，去了死皮，指尖敏感着。独孤君一阵摩挲，她一阵哆嗦。

　　“我妈明天就回来了。”独孤君神情懊恼。
　　这样快？
　　“那你今晚来我家吧！”忍着害羞，戴菲尔主动邀请。
　　她得抓紧时间，若能造人成功，自可打压恶婆婆的嚣张气焰。一个孩子可以让她的情路少点儿坎坷，反正早晚都要生，不如趁现在。

　　第二次走进戴菲尔的香闺，独孤君皱着眉头说：“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你这儿……应该住得不太舒服。”
　　戴菲尔打量自己四十五平米的小套房，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还带一个小阳台。她个人觉得没什么不舒服，早起还能看到日出呢。
　　“不用了。”戴菲尔说，“作为言情小说女主角，没被作者安排着住进老鼠洞，我已经很知足。”

　　独孤君不再坚持，耸肩道：“你高兴就好。我只是恪尽言情小说男主角的职责，尽心为女主角安排最好的生活。”
　　“其实真的不必。”戴菲尔说，“我一直觉得那样的情节很扯，现在太平盛世，每个勤劳的人都能过上不太差的生活，真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水深火热的女主角等着男主角解救。”
　　独孤君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希望上天突然派个小天使帮助他实现。”

　　独孤君突然想起，自己从没问过戴菲尔有什么梦想，真是失职。
　　“你的梦想呢？”独孤君亡羊补牢道。
　　戴菲尔茫然反问：“什么梦想？”

　　“比如，梦想的生活。”独孤君举例。
　　戴菲尔不爽：“我现在的生活不好吗？你不会看我可怜吧！”
　　自在吃，自在睡，自在交友，自在旅游，自在学习，如果这样的生活还不算好，那神仙也没什么值得羡慕。

　　“比如，梦想的职业。”独孤君再举例。
　　戴菲尔又反问：“古筝老师，这职业不好吗？”
　　又轻松，又清闲。
　　“那你总有梦想的东西吧！”独孤君不死心地问。
　　戴菲尔想了很久，不是不好意思说，而是实在想不到。

　　“比如，世上最昂贵的古筝。”独孤君提示。
　　戴菲尔噗嗤一笑，道：“世上最昂贵的古筝是一把老古董，我要一把老古董做什么。只有外行人才把它当宝贝似的供着。”
　　“你看过卞之琳的圆宝盒吗？”戴菲尔问。
　　“你想要？”独孤君说。
　　噗嗤，戴菲尔又笑了，解释：“卞之琳的圆宝盒是一首诗。诗里这样写：
　　别上什么钟表店
　　听你的青春被蚕食，
　　别上什么古董铺
　　买你家祖父的旧摆设。”

　　戴菲尔又说：“不过，我对于掩有全世界色相的水银、笼罩一场华宴的灯火和含着叹息的雨点，也都不感兴趣呢，我没那么诗情画意。我好像真的没什么梦想，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梦想，那么就是希望我能保有现在的生活，希望自己不会变，希望自己永远让自己喜欢。”
　　“我已经……一直走在梦想里了呢！”戴菲尔开心地宣布，亲了独孤君一下，道谢，“谢谢你，让我发现，我好幸福。”

　　“不客气。”独孤君有点儿哭笑不得，问她，“我这样算不算完成任务，实现了女主角的梦想？”
　　“算！”戴菲尔大笑，她现在心情很好。
　　试问有多少人能像她这样幸福，把梦想握在手边，而且幸运地自觉着。

　　独孤君把手掌搭上戴菲尔的肩膀，又贴着她的身体向后滑。独孤君动作的幅度不大，却撩得戴菲尔的头发向前贴着自己的脸颊和脖颈轻轻摩擦，她差点儿要呻吟起来。
　　独孤君的手，一定一定有魔法。
　　好像过了很久，其实应该很短，独孤君终于把戴菲尔拉抱在怀里。戴菲尔反射性地紧抓独孤君的衬衫，再不攀附着点儿什么，她一定会脚软摔地上。

　　“那么……”独孤君的声音在戴菲尔头顶响起，“接下来，你就把感动化成床上的主动吧！”
　　“感动什么？”
　　“感动我帮你实现了梦想。”

　　不管戴菲尔感动与否，独孤君已经主动地捏捏她柔软的脸颊，又捏捏她柔软的身体。
　　“你这人……真是……这样……没道理。”
　　呻吟体也是言情小说必不可少的，戴菲尔尽责演绎。

　　“你这人真有意思。”独孤君笑，“你明知道今晚要发生什么，还这么害羞。”
　　戴菲尔还嘴：“作为言情小说女主角，害羞是必须的。”
　　“但你今晚必须主动。”独孤君坚持，“我帮你实现梦想感动了你，你在床上采取主动取悦我。我们的感情升华，牢不可破，明天我妈回来，怎么使绊都不起作用。言情小说就得这样演，不是么？”
　　“是……也是……可是……”好半天，戴菲尔才掰出一个生硬的理由拒绝，“我可能技术不太好，明儿我去图书馆查了资料，好好学习，再来……”
　　裙子一掀，被子一盖，独孤君哪里可能等她再来！

　　第二天，独孤君问戴菲尔要不要去接机。戴菲尔想着，早死晚死都是死，她急什么？不接机。

　　“还是让你妈多快乐几天吧，我晚些再去气她！”戴菲尔甩出一个很“孝顺”的理由。
　　独孤君没得反驳，只在临走前一再交代，不许戴菲尔打退堂鼓玩失踪。
　　独孤君的紧张让戴菲尔很受用，觉得很甜蜜。她已经爱上他啦，他紧张个什么劲儿呢？

　　出乎意料的，这一天出现的不止恶婆婆一人，还有女二号，一个不太像女二号的女生。
　　按独孤夫人的说法，女二号从小和独孤君青梅竹马——关于这一点独孤君毫无记忆，女二号刚病死了妈——事情发生在加拿大，女二号为了妈妈的医药费欠下满坑满谷的债务——坚持不让独孤夫人帮她还。
　　此情此景，独孤夫人二话不说把女二号塞给独孤君，命令：“君儿，在公司里给清美安插个职位。工作一定要闲，薪水一定要多。”

　　独孤夫人不断暗示，清美是个多么体贴温柔善良优秀的孩子，多么我见犹怜，多么地像她未来儿媳妇。
　　独孤君叹气，乖乖照办，该来的总是要来。
　　独孤君把清美安插到后勤部，够避嫌了吧，他大老板一年去不了几趟后勤部。可是，清美才上班两天，独孤夫人就杀来公司。

　　“你怎么可以把清美安排到后勤部呢？”独孤夫人厉声责问，“总裁室在五十五楼，后勤部在三楼，清美要是被人欺负，你搭电梯也来不及救她。”
　　“我可以索降。”独孤君幽一默。
　　“什么？”
　　“哦，没有人会欺负清美。”独孤君正经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