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倾巢而出》程旭恩

7、第七章 各持己见

　　“姥姥，姥姥，我来看您了。”砰砰的敲门声，是外甥敬泽。他总是先锋官，跑在前面，人未到声先至。我妈开开门，敬泽换好拖鞋，没看我妈两眼，刺溜就冲进厕所去撒尿。
　　“姐，你这买的是什么呀？”我接过姐姐手里拎的几个塑料袋。
　　“海鲜，还有肉和水果。”
　　“姐，你可真是知人所需。猜到昨天妈一定是破费了，所以，加倍补偿回来了。”
　　“瞧你说的，什么破费不破费的。人家就是来吃顿饭，别那么小气，斤斤计较。”
　　“咦，妈，我只是随口吐出了破费二字，您还较起真儿来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呀。那大龙虾和大虾仁，你可是因为乔治要来才买的。再说，别听错我话的重点，我是说大姐好，知道疼你。”
　　“小南，你那张嘴，总是不依不饶的，快三十岁了，还那么贫嘴。”大姐说。
　　我姐很孝顺，我吃住在家，每月交妈伙食费；大姐不吃住在家，也每月总给妈钱，当然，是姐夫生意挣的钱。姐夫对此事从不说个不字。我妈以前是小学里的老师，父亲出了车祸，她受了很大的打击，于是退休了。她的老保收入，每月就一千多块钱。好在我们家在观海广场附近还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那房子现在每月出租，租金还不错。
　　我们劝妈搬到那边住，因为离海边近，风景好，把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出租。但她还不肯，因为在这儿住惯了。而且总是听着那楼的名字不顺耳，大富居，再说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啊。这楼的名字嘛，当然是为了迎合现在的人都愿意炫耀自己的财富和地位的心理，但未免有点太俗不可耐了，就不能含蓄、文雅点。三个金灿灿的烫金大字，醒目地矗立在楼顶之上，仿佛在给小偷发邀请函：“小偷，小偷，快来吧！目标都在这里，一网打尽。”
　　“他毕竟是外国人，好好招待一顿，也是让他看看中国百姓现在的生活水平提高了。”
　　“噢，妈，我没想到您的龙虾里面还包含着这层深远意义呢。将来，我也找个外国人，起码嘴上可以多吃几顿好吃的。”
　　“行啊，那你快去找个来呀。”
　　“咳，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末强求。急也没用。所以，我现在是静等其变呢，说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从哪儿冒出个人来。”说到这儿，我竟然想起了刘婶的外甥，那个叫余阳的男孩。
　　“姥姥，我要喝水。”
　　“姥姥这就去给你倒水喝。敬泽，姥姥给你买了榴莲，想吃吗？”
　　“想吃，特别想吃。”榴莲是敬泽最爱吃的水果，用他的话说，是闻着臭臭的，吃着香香的。为了不把我们整个屋子弄得臭气熏天,我妈带他去厨房吃，关了门，敞开后阳台窗户。我和我姐坐在厅里，趁我妈不在，就谈起了小琦的事。
　　“小琦和那个乔治是怎么回事呀？这又出去旅游，又来家吃饭的。是她男朋友？”
　　“她还没承认，但我看就是男朋友。”于是，我把我的观察和想法告诉了大姐。“我也搞不清，这小琦就跟魔术师一样，刷地一下就变出个男朋友来。事先也没有暗示、坦白，没有循序渐进的铺垫过程。”
　　“你以为现在的年青人还跟我们那时候一样啊。小琦是个有主意的女孩，自己把握得住。只要她开心就好。”
　　“姐，你说的倒轻松。你想没想过，如果小琦跟他结了婚，她肯定会跟他去美国。自私点说，就这么一个小妹，我可不想跟她远隔天涯。还有啊，也许我是顽固守旧吧，我对这中西结合的婚姻就是不看好。小琦的英文是好，那也是在中国人堆里。英文单词无尽无数，你能都学得过来吗？你能说得过美国人吗？除了语言，还有那文化差异。你就说历史吧，美国自身的历史只有二百多年，这从学的角度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因为比起学懂咱们五千年的历史省事多了，时间上可以缩短二十五倍呀。但是，西方国家的历史都是相互纠缠，串联到一起的，追本求源，美国的历史要从欧洲祖籍那算起，什么英国的，意大利的，希腊的历史，加在一起，就是铺天盖地的。你没有这些知识背景，跟人家交流不都是障碍。”
　　“我也没什么历史知识呀，我是说，对于咱们自己的五千年历史，我只知道个皮毛而己，以前学校里学的那些早都忘了。何止历史，我缺乏的知识多了。你的 IT工作，我就不懂怎么回事。难道因此咱们俩就不能勾通交流了？小南，我说你呀，总是消极看问题。什么事，总是想尽各种消极因素，设置障碍，然后把路堵死了，告诉自己行不通，就不去试了。”
　　“什么消极呀，我是实事求是而已。你看，张曼玉还是在英国长大的呢，但她也得回香港打天下。她自己都说了，在英国，她只能做到最好的第二。”
　　“当演员的当然是在自己的地方好了，一张东方的脸孔，就限制你选角色的范围。张曼玉演技再好，你说，英国人能挑她演“傲慢与偏见”里那些十八世纪英国乡村中产阶级小姐吗？那不成笑话了。但小琦学的是国际贸易。现在全球经济一体化，中国的经济又蓬勃发展，中美贸易也在扩展，凭小琦的英文，性格，能力，将来事业方面在哪儿都没问题。语言只是勾通的工具，两个人真正能否长久，凭借的是心灵相通，秉性相投，真心相待。”看姐姐若有所思的神情，好像是在概括她自己多年的婚姻家庭的心路历程。
　　“都说一样的母语又怎么样？该吵架还要吵，该分手还会分手，该背叛的也照样会背叛。你以为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人家已经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同床共枕却是心如隔世。”姐姐说的一字一顿，怎么听着像是有感而发呢，听得我眼睛瞪到眉毛上去了。姐姐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上面的话，听着像是她和姐夫多年的婚姻写照；可是这句话算什么……预兆？
　　“姐，你说我看事消极，可你这是一会儿积极，一会儿消极，两极乱跳。姐夫怎么样？还那么忙？厂子的新设备上完了吗？”
　　“不知道，不愿意打听他那档子事。”姐姐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不屑多谈的语气。“他问，咱们的年夜饭想去哪吃。我觉得天香楼不错，不知道你和妈怎么想。”
　　“天香楼，出了名的天价楼哇!你忍心让我们这么宰你老公啊。”
　　“挣钱不就是为了花嘛。存银行那点利息还抵不上通货膨胀的指数呢，所以呀，有钱趁早花，要不明年就贬值。其实呀，我觉得西方那种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方式，挺潇洒的。行了，就去天香楼吧。”
　　“妈，我刷过牙了。哈，哈，”敬泽在手掌里嘘了两口气。“我没有口臭。”
　　“敬泽就是爱吃榴莲，那一个榴莲差不多都让他吃了。这回连午饭都不用吃了。”我妈说。
　　接着，我妈和我姐去烧中午饭，我陪敬泽玩。不过，心里，我在想，姐姐和姐夫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事，瞧她刚才说话的态度，不太对劲。想必是姐夫忙于生意，冷落了她，所以姐姐有些怨气。以前相似的事情也发生过，最后两个人大吵了一架，感情打那以后，反而更好了。可能历史又要重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