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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醒 ...

  •   一个人心中的隐痛与他无知觉时的挣扎是等重的。
      何为隐痛?——隐痛是不为别人甚至自己也不知晓,却真实存在的痛楚。腐骨蚀髓的痛楚,空虚的,致命的,无孔不入,无法剔除。
      近几年来,布衣神相的名号方在江湖上响亮起来。在所有人眼里:李布衣是侠士,是异人,是一种极清高的存在。没有人知晓,李布衣的过往是如何——不堪?还是辛酸?亦或是光鲜?从没有人问起,李布衣也未曾提过。
      但其实越洒脱的人,往往有越令人无法洒脱的担负。谁能说离布衣不是这般呢?
      ——没有人。
      李布衣一直在梦里游荡,每一个悲凉的梦里。
      你悲悯天下人,天下人又有谁来悲悯你?——李布衣恍惚中听到有人问自己,一个很温蔼的人。
      这个人,是谁?分明徘徊在嘴边的名字,却叫不出来。

      城外林中的溪水彻骨寒凉,泡在水中,筋骨麻木的滋味令人难忘啊!李布衣记起无数个夜晚,蹲在溪水旁,自己揉搓被冻起来的伤口使其泛出血水,而后在刺骨的溪水里漂洗染血的衣衫。那时候,也是冷的,却没有现在这般冷。
      手脚已经忍不住要开始抽搐,爬上岸都没有足够的力气。
      纤细的手伸在眼前,叮叮当当的几只玉镯子的回声在风中很悦耳,一如十年前,接过自己手中衣衫的时候。
      情景相识,也只是似曾。
      李布衣动不了,那只纤细的手拂到自己的颈后,轻轻一点,身体没有了知觉,不知严寒。
      看不到来人的摸样,李布衣却还是认出来人鞋上的两粒明珠——“纤儿”却再也叫不出口了,微微苦笑:“米姑娘......”
      女子柔然一笑,“一别经年,李大哥,不想我们会这般重逢。”
      “是啊,我也实在未想到。”李布衣轻声说道,音色淡漠。他不能怪她,她也只是要救自己的女儿和妹妹。
      女子不再说话,只是俯身从自己腰间取了走一样东西,青竹杖,裙摆飘摇,却是要走了。
      “还有一件东西,你忘记了.....”李布衣咳了几声,这竹杖就算是还情了,将当年之情还尽。
      “什么?”女子果然顿住脚步。
      李布衣觉得脑袋开始昏沉,“你来取,在我怀中......”
      雪魔珠被揉成莹亮的粉末,一点一点随风逝去,没有了。

      “为什么......”李布衣口中呢喃——为什么命是如此,无法再改?我命由我?还是,由天?
      赖药儿未听清楚。
      他只知道女人的眼泪是令人怜惜的法宝,却未曾想到,一个男人的眼泪更令自己难过。
      “ 你悲悯天下人,天下人又有谁来悲悯你?”赖药儿忍不住开口,虽然眼前这人仍在昏睡中,不会听到。
      温风雪说起过李布衣的事情,很模糊的说起过。好像一笔带过一个侠士的过往,在赖药儿耳中却分外苦涩。
      在李布衣耳后施一针,将人放倒在榻上,穿好里衣,掖上被角。赖药儿也支着手肘,躺在一旁。只是睡不着,脑里时时想着李布衣到底在树林中的经历为何,怎么会如此狼狈。
      填了安息香的油灯芳香气息袅袅。
      赖药儿又一个忍不住侧身去看李布衣。
      在他心里,李布衣是一个可怜人,值得人疼惜。但同时也是一个男人,不会像女子一般需要任一良人的垂怜。
      “赖神医,你,不累?”笑吟吟的声音传来,令正发呆的赖药儿吓了一大跳。
      “呃,你醒了?”赖药儿惊讶,安息香的分量很足,药里又有“秋木伤”,李布衣不该这么早醒来的。
      瞄了一眼窗外,天蒙蒙亮了。
      李布衣点了点头,“习惯了......”在江湖上飘荡,警醒些才不会死得快啊!
      此时李布衣目光有神,完全没有昨夜里流泪时的可怜。若不是身在客栈,这令赖药儿几乎以为昨夜只是梦了 。
      也许可以说一直是梦了?
      “你记不记得昨夜......”赖药儿问。
      李布衣迷茫的看他,“我见了项飞梦,和米纤。昨夜是你带我回来的。”
      赖药儿又是庆幸,又是懊丧。不禁想,如果李布衣记得昨夜在自己怀里哭得可怜,这会又是怎样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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